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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拦住了呼唤的随从。 　　“闭嘴，你们想被发现吗？我们都会被烧死的。”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视线齐刷刷地朝着那道冲出去的影子看。 　　“米拉！”年轻的女孩疯了一般地朝着不详的高塔冲来。她注视着塔前的华服少女，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 　　她一直盯着米拉，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凸出的骨头。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跌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米拉惊讶公主殿下的举动。她提起裙子快跑了几步，灵巧地穿过布满尸骨的空地，一把捞起跌倒在地的女孩。 　　“我去好了。”王国公主玛利亚紧紧搂住米拉的腰，埋头在她的胸口，她不顾形象的小声抽泣着，不知道是因为摔疼了，还是真的心疼米拉。 　　“我不要你替我！米拉，你快带着钱逃走吧。你那么厉害，他们抓不到你的。” 　　穿着华丽嫁衣的米拉哭笑不得，她喊着公主的名字：“玛利亚，我没事的。” 　　玛利亚抬起头，眼泪乱流的样子与公主端庄的模样毫无联系。 　　“真的吗？”她不相信。可要替她出嫁的事情，却是米拉亲口和国王说的。 　　玛利亚知道她是女巫，可女巫也会怕疼啊。 　　“是的。”米拉勉强笑着。她和玛利亚一样大，却像是在安慰孩子。 　　“我很厉害的。” 　　玛利亚最后还是被侍从们拉走了。那些人太害怕引来巨龙了。 　　毕竟，偷换新娘的事情让魔龙察觉，注定会引起一场灾祸。 　　高塔前的空地上，只剩下米拉一个人。 　　“别怕。我回来救你的。”回想着玛利亚最后的话语，米拉笑着摇摇头，没当回事。 　　玛利亚啊。 　　米拉想，她可是饱受宠爱的小公主，是要嫁给邻国英俊帅气的王子的。至于她米拉，她是传说中的坏女巫，要被火烧死的那种。 　　小公主来救她。太难了。那些爱着她的人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米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华丽的婚纱。 　　要靠自己，米拉。她对自己说，魔龙又怎么样？你可是女巫，米拉，强大的女巫。 　　米拉给了自己信心。她整理一下裙装，再一次推开了塔下的破木门。 　　高塔，德卡诺王国东部群山中的恐怖建筑。塔的主人，是脾气暴躁、嗜杀成性的魔龙。 　　十八年前，公主的满月夜，恐怖的魔龙从天而降，用龙焰烧掉半个城堡。 　　最后，魔能枢纽的巫师出面在人类与魔龙之间调停制止了这场惨剧。魔龙回到他的高塔，代价却是每年进贡足够的牛羊。以及，公主十八岁的时候要成为魔龙的新娘。 　　米拉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传说。她的导师就是代替人类出面的魔能枢纽巫师。 　　魔龙的高塔，也一直是巫师们闭口不提的地方。 　　黑暗，潮湿，还有发霉的气味。这是米拉对高塔的第一印象。 　　她捂住口鼻，轻轻打个响指，手指尖出现一束明亮而稳定的火焰。 　　米拉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举动。她熄灭火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常，她又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响在黑暗的环境里异常明显，周围却依然十分的安静。 　　难道魔龙出门了？米拉忍不住想，可最近没听说什么地方有巨龙袭击事件啊。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有一段时间做施法前的准备。 　　米拉是个不错的女巫，拥有强大的魔力。可她还没有合适的施法媒介，有很多复杂的魔法，她还不能独立施展。提前布置魔法阵，是这个世界上巫师最常用的手段。 　　毕竟，施法媒介太罕见了。想要找到适合的施法媒介，太困难了。 　　稳定的火焰再一次出现在米拉的指尖。 　　光亮充斥在塔底的空间。 　　与米拉想象中的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散落的书籍。 　　她弯下腰，捡起其中的一本。 　　《传送魔法的本质》 　　米拉眨眨眼睛。传送魔法？这可是传说中的魔法，已经失传很多年了。 　　魔龙居然也钻研知识？她摇摇头，驱散了脑海里的想法。 　　传说龙都有收集癖。魔龙万一喜欢收集书呢…… 　　像是要验证这个荒唐的想法一样，随着米拉深入高塔，地上散落的书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杂。 　　米拉停下脚步，她抬起手，光源随之上升。 　　一个人影被压在成堆的书下，看身材是个男人。 　　米拉皱起眉头，是进塔盗窃的小偷？ 　　可所有人都知道高塔是龙的。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很危险。怎么会有人想到这里偷东西？ 　　米拉朝前走了几步，停在男人身侧。她皱起眉头，默念一个法术的咒语，试探性地伸出腿，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男人。 　　一动不动。 　　米拉又踢了踢他。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米拉被吓了一跳。 　　他还活着。 　　“喂。” 　　米拉连忙蹲下身，将压在他身上的旧书一本本丢在一旁，直到男人的身体整个暴露在外。 　　米拉闻到一种烧焦的味道。 　　龙焰烤的吗？那他居然没有死？ 　　米拉感到诧异，用力将那个人翻过来。 　　一张异常苍白的脸，即使是温暖的橘色火光也无法为他染上半点血色。 　　一个英俊的男人，而他看上去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1.我流小饼干轻松风 1v1 　　2.短篇 成长女主 　　3.60%感情+40%剧情 　　4.鬼马少女法师×温柔腹黑蓝龙 　　5.笨蛋恋爱 　　6.写过很多西幻，第一次挑战轻松明快的风格，不喜勿喷。 第2章 　　米拉是个法师。 　　导师说过，她的天赋极佳，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媒介”，她有可能成为一位高塔法师。 　　高塔法师是米拉生活的世界对于强大施法者的尊称。一千年来，有无数的人走上成为施法者的道路，但前后只出现了十七位高塔法师。 　　十七位，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若如同导师所说的一样，她将成为魔法史上第一位女性高塔法师。 　　可暂时这一切只是美好的梦想了。 　　她代替王国的公主，走进了这座臭名昭著的高塔。 　　这座塔最开始的主人，就是一位强大的高塔法师。只是后来一条喷吐着炙热龙息的巨龙烧死了法师，占领了属于他的高塔。 　　一个月前的某个下午。米拉照例给导师打扫他的书房，却不小心看到了导师的信件。 　　信上写，时机快要成熟了，是时候讨论一下该如何使用“她”了。 　　“她”，魔能枢纽创造出的最完美的施法媒介。 　　这个世界，想要施展魔法就必须有“媒介”。媒介能够帮助施法者大大提升法术的精准度和威力，也能够过滤掉暴躁魔法对于人类脆弱□□的伤害。 　　如果没有媒介，法师会被剧烈又暴躁的魔法直接扯成碎片。 　　媒介是类似法杖的东西，却又不拘泥于法杖的形态。 　　合适又强大媒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多数的人类施法者使用的是魔能枢纽制造的人造魔法水晶。 　　米拉手上还有四块水晶。等这些水晶消耗殆尽，她就没法使用高阶魔法了。 　　魔能枢纽有很多人造媒介的项目，也因此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法师协会。媒介水晶，就是他们控制法师的工具。 　　而她，就是魔能枢纽最新的作品，也是最完美的作品。 　　信上没有说明“她”到底是什么，但在看到“她”这个单词的时候，直觉告诉米拉，她必须离开这里。而是必须马上离开。 　　米拉不敢仔细思考信件中的使用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她就是那个媒介。而信上的时机成熟，指的是她即将要度过十八岁生日。 　　这不是多虑。而是无数细节堆砌的结果。米拉不敢停留，简单收拾行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城市。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用漂浮魔法藏匿在护城河的水底，躲避魔能枢纽追兵的追击。 　　然后，她看到了王国的招募令。国王悬赏巨额的奖金，招募勇者击杀魔龙。但所以人都知道，就连高塔法师都葬身在了魔龙的火焰之下，提着一把破剑的勇者怎么可能是魔龙的对手？ 　　就在王国招募官一筹莫展的时候，逃亡而来米拉摘下了那张悬赏令。 　　灰扑扑的少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毫不胆怯地与招募官对视。 　　“只有魔法能够打败魔法。”米拉坚定地说。 　　其实她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打败魔龙，她和高塔法师依然有一定的差距，她也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媒介。 　　招募官却很满意这个勇敢的少女。因为她符合国王提出的方案二。 　　这些年来死在魔龙龙焰下的勇者太多了，国王也不期待真的有勇者能够去杀死魔龙。 　　招募官带着米拉面见国王。在那个头戴王冠的中年男人打量她的间隙里，米拉注意到躲藏在觐见厅柱子后的公主殿下。 　　玛利亚今年和米拉一样大，是个率真又娇俏的女孩。 　　摘下悬赏令的少女刚刚十八岁。国王实在不忍心看着她送死。但米拉去意已决，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她的决定。 　　“我可以代替公主殿下前往高塔。”米拉表现的很平静。 　　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一笔钱，国王能够提供这两样东西。 　　国王虽然不忍看一个年轻的女孩送死，但他更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他送给米拉一枚神奇戒指。若她能活下来，那里面放着的金子够她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 　　他还送给米拉一座庄园，如果她能够活下来，那地方足够她富足的过完一生。 　　除此之外，米拉还获得的成堆的嫁妆。那些原本都是给公主准备的。 　　最后，国王给予了米拉公主的封号。即日启程，前往魔龙的高塔。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直到走近高塔，那种阴寒刺入骨髓的时候，米拉才意识到，她做了多么疯狂的举动。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和魔龙有一场死战，至少他们之间会有一场谈判。 　　事实却是，她根本没有见到魔龙，反而是在龙的塔里捡到一个快死的倒霉蛋。 　　也许他知道龙的下落。 　　米拉叹了口气。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男人胸膛的起伏几近于无。 　　血腥味与焦糊味。除了龙焰，米拉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力能够造成这这样的伤害。 　　她打量着地上的男人。他的命可真大，居然活下来了。 　　可随着视线下移，看到那几乎完全碳化的双腿，她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多一些，还是霉运多一些。 　　米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晶。 　　鹅卵石大小的水晶在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它的光亮比不上燃烧的火焰，却给人一种清爽舒适的感觉。 　　米拉回忆着咒语，伸手送出面前的宝石。 　　水晶漂浮在空中。 　　少女法师低声念诵着咒语，宝石随着咒语散发光亮，托举着女巫的身体逐渐在光线越来越绚烂，光芒吞噬了全部的黑暗。 　　然后，光源开始压缩，一股脑儿地涌近地上男人的身体。 　　漂浮在米拉面前的的宝石寸寸皲裂，直到碎成粉末。 　　魔法能量暴躁难以驯化，若不是有水晶作为媒介，被撕裂的就是米拉的身体。 　　米拉低头看着地上粉末。为了救这个家伙儿，她从魔能枢纽带出的水晶，只剩下三块了。 　　她移动视线在男人身上，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施展复原术，不知道有没有用。 　　米拉静静观察着。许久，那个男人都毫无反应。 　　失败了？米拉不由得有些懊恼。她得想其他的注意。 　　她背过身去准备前往附近的镇子。不知道镇子的医生愿不愿意来到这里。 　　这可是魔龙的高塔。 　　米拉叹了口气。买些药回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国王给了她那么多钱。 　　就在米拉纠结的时刻，倒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章 　　半梦半醒之间，对周围的感知如同烟雾般缥缈。 　　兰斯感觉到有人靠近高塔，有人走进高塔，他却无法动弹一下，甚至连呼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魔龙的仇家太多了。兰斯想，要是有人趁这个时候杀死他，他甚至没有一点反击的能力。 　　他也许马上就要死了。 　　那人踢了他，像是在试探他是不是死掉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 　　魔龙一直恶名在外，自从兰斯住到这座塔里，已经应付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勇者。 　　可没有哪一次他像是现在一样虚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而思绪依然活跃，兰斯很快就想到一个自己没有被杀死的理由。 　　他现在是人形态吧？ 　　应该是的。塔顶的空间不如塔底宽阔，又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炼金物品，他平时都是以人类的形态在塔顶行动的。 　　“喂。”他听到清脆的声响 　　不是男人，是个女孩。蓝龙模糊地想，这一次的勇者居然是女孩？ 　　她的剑是什么样的？ 　　兰斯的收藏室内有上百把锋利的宝剑，都是他获得的战利品。 　　巨龙都有收集癖，许多龙族喜欢收集宝石，收集闪闪发亮的东西，兰斯也不例外。他的收集品比起其他巨龙还多了宝剑和书籍。 　　兰斯的思路断断续续的，只能感觉她扳着他翻身。 　　这一次的勇者的力气可真小，以前的勇者砍他还是挺疼的。那可是龙形态的他。 　　她拿走了砸在他身上的书。 　　然后，巨龙听到了低沉的咒语声。 　　高阶法术，复生术。能够复原伤害，是治疗系法术中高难度法术。巨龙施展起来并不费力，但如果是人类施展这样的法术，对于施法者自身的要求极高。 　　当然，人类法师都有媒介辅助他们施法，如果施法者拥有绝佳的媒介，施法难度会相应的下降。 　　兰斯不知道复生术对他有没有用。由人类施展的魔法需要纯粹到一定水平才会对巨龙产生影响。 　　柔和的力量随着咒语注入他的身体，能量伴随着咒语一点一点积蓄，融入他的身体。 　　暖流沿着血管涌动，和他自身的魔力纠缠在一起。 　　兰斯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即使身为最擅长魔法的蓝龙，他也不得不赞叹这个法术的完美。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随着他的意识清醒而剧烈起来，又有温暖的魔法包裹着蓝龙的身躯。 　　他不由得发出低沉的哼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个黑发少女探头看他。 　　兰斯看见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也眨眨眼，深蓝近黑的睫毛形成一小片阴影。 　　“居然成功了。”米拉呢喃着。这是她第一次施展复生术。虽然在魔能枢纽的图书馆里看到过这个高阶治疗法术的施展方式，但她从来没有尝试的机会。 　　魔能枢纽算是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那里聚集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者。先不说魔能枢纽不会有人受到如此严重的致命伤。就算是有，也轮不到她一个魔法学徒来治疗。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米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满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蓝发男人。 　　兰斯偏一下头。 　　蹲在他面前的少女披着一袭复杂而华丽的白色纱裙，黑色的头发上佩戴着珠宝装饰。 　　珠宝在烛光下散发着幽幽地光线，兰斯的心绪顿了一下。 　　巨龙都喜欢珠宝，就算他是蓝龙也不例外。 　　米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米拉伸手在兰斯面前晃了晃，露出了国王赐予她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戒指。 　　宝石瞬间吸引了蓝龙的注意力。 　　“我好多了。”他的视线定在宝石戒指上，这个宝石他没见过，不是塔里的东西。 　　兰斯也不认为一个拖拽着复杂裙摆的女人能够从这座高塔里取得宝物，这也不是勇者的常规打扮，重要的是，她没有剑，反而会使用魔法。 　　他下意识地问：“你是怎么回事？” 　　米拉哼了一声，她还想知道他是什么回事呢。这个人好奇怪，是她救了他，他居然先质问他。 　　“你先说你是怎么回事。” 　　响指声在昏暗的塔底异常清脆，一本又一本的旧书朝着米拉飞来，堆砌成凳子的形状。 　　米拉稳稳当当地坐上去，像是审视犯人一样的微微昂起下巴。 　　“为什么？”兰斯不解。 　　“我救了你，自然是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说我的情况。” 　　兰斯被这幅理直气壮地样子惊到，不由地觉得好笑，但他确实有些好奇。 　　人类一直很忌惮他那个黑龙表兄的名声，除了那些勇者，其他人都避着高塔。一个人类女孩，不是勇者，是施法者。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高塔？ 　　她这么瘦，个子也不高，肯定全是骨头和难吃的内脏，都不够魔龙塞牙缝的。 　　“我叫兰斯。”他回忆着勇者们的理由，“我是个魔法师，我是来寻宝的。”只不过他把“勇者”改成了“魔法师”。 　　兰斯不会剑术，但他的魔法用的不错。 　　“但是你被龙焰烧伤了。”米拉来回打量着他。 　　兰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的从胸口往下的地方，都是大片大片的烫伤，双腿更是被电成了焦炭。 　　他当时在研究一个雷电魔法，结果掉进了雷电池，从塔顶掉了下来。 　　还好他是龙，否则就算不被电死，也会摔成肉酱。 　　“烧伤吗？”他支支吾吾地回忆当时的情况，“这只是个意外。” 第4章 　　米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偏过头。 　　让陌生人看到狼狈的样子肯定会感到不自然。换成是她自己，也不想让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 　　她背过身去，新娘的头纱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转出美丽的弧度。米拉低着头，观察裙子上的细节装饰。蕾丝边压出规律的花纹，用手指沿着花边移动，丝丝痒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在魔能枢纽的时候，她没有穿过做工如此精细的裙子。 　　这可是婚纱，原本要给公主的婚纱。 　　米拉虚拍几下裙摆，不可思议的感觉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她一直是大法师的学徒。在魔能枢纽，学徒等级的施法者只能穿对应等级的灰色。 　　米拉有很多魔法袍。一年四季，魔能枢纽都会给学徒分发新的制服，对应着她的等级，米拉每一次都能领到一身灰色的魔法袍。 　　夏天轻薄的，冬天带毛领的，春秋的常服，总之都是灰色的。 　　在压抑窒息的环境里，灰色、规则、等级制度，这些东西硬生生扼杀掉了本该属于她的少女色彩。 　　在魔能枢纽的时候，她意识不到古怪。周围的人都是按照既定的规则生活的。从没有人提出异议，或者说，他们已经处决掉了提出异议的人。 　　若不是逃出了魔能枢纽，亲眼看到了书籍之外的世界，米拉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具有这么多的颜色。 　　褐黄的土地，成片的绿色树林，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如同棉花一般纯洁雪白的云朵。 　　在魔能枢纽，抬头向上看，是一片散发着蓝紫色的魔法光幕，除了幽蓝混着暗紫的颜色，再没有其他值得人眼前一亮的景色了。 　　米拉的导师是大法师。 　　大法师是当今世界上最接近高塔法师的施法者。在米拉离开魔能枢纽前，他即将突破，若是顺利的话，魔法界即将迎来它的第十八位高塔法师。 　　可时间因为度过了两个月，魔能枢纽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他失败了，米拉感到惋惜。他的老师是个不错的法师。 　　“你呢？”兰斯的声音打断了米拉的回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蓝龙打量着这个穿着复杂白色纱裙的女孩。她没有剑，勇者的那些话术显然不适合她。 　　“我？”米拉转身，裙摆的弧度在昏暗的塔底格外的显眼。 　　“你看不出来吗？”米拉提起裙摆，“这可是婚纱。” 　　兰斯平静地摇摇头。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导致了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有种难以描述的滑稽。 　　米拉感到苦恼。 　　“我是公主？”她硬着头皮说，“是要嫁给魔龙的。” 　　兰斯上下打量米拉。 　　他的黑龙表兄是标准的浪荡子。兰斯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花名，那家伙儿混迹在各种酒馆里，和不同种群的女性发生关系。 　　龙群集会的时候他远远见过他的某一任伴侣，是个身材丰满，长相明艳的魅魔。那三角形的尾巴一摆一摆的，充斥着诱惑。 　　兰斯回忆起魅魔的样子，不由得打个寒颤，他还是更喜欢研究蓝龙的魔法。 　　视线收回到近处，面前这个叫做米拉的少女。她与丰满、性感的这样的词语没有联系。 　　好奇，好动，活力四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黑龙表兄讨厌求知的眼睛。 　　兰斯刚刚接手这座高塔的时候，可是在他表兄的收藏室里看到过不少这样的眼珠。 　　用残忍又特殊的魔法挖去的眼珠，依然保留着生前的情绪。 　　“魔龙不喜欢你这种的。”兰斯好心地提醒米拉。毕竟，是她的复生术让他重新恢复了意识。 　　“那正好啊。”米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本来也不想嫁给魔龙。 　　她只是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魔能枢纽的追击。 　　“塔的主人在塔顶吗？”米拉询问兰斯。 　　兰斯摇摇头：“不在。” 　　“巨龙出门了吗？” 　　“应该吧。”兰斯有些不确定她问是哪条龙。如果说是魔龙的话，他不在这里，不过不是出门，而是没法回来了。 　　高塔现在是他的战利品。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巨龙还是塔的主人？” 　　“巨龙不就是塔的主人吗？我是说魔龙。”米拉皱起眉头，“我以为他会在塔里。” 　　“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在这里。”兰斯回答。 　　他复仇成功后，从黑龙表兄那里重新拿回了这座塔。不过以黑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许一头“弱小”的蓝龙压他一头的。 　　等他养好伤之后，肯定还会回到这里，尝试从兰斯手中夺回高塔。 　　米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那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法阵。这个法阵需要足够强大，但不要杀死或者伤害到龙。 　　说实话，米拉对书上那些屠龙传说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想借着魔龙的威名在塔里生活一段时间。 　　魔龙应该不会想要和一个人类法师谈判，但如果有一个让他忌惮的底牌，米拉或许能获得一片土地的使用权。 　　能摆放下一张床的空间就足够了，如果龙表现出害怕或者犹豫的表情，就再多向他要一张桌子的位置。 　　她在魔能枢纽的寝室也就这样。窄窄的长方形，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把破旧的椅子，以及米拉自己缝制的布袋衣柜，里面塞满了灰色的袍子。 　　兰斯注意到她的思索的神情，蓝龙的天性让他本能地好奇。 　　“你在想什么？” 　　“什么？”米拉的思绪又一次被他打断，她转过身，俯视地上的蓝色眼睛。 　　蓝发男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烧伤过分的狰狞，可他就和全部的施法者一样，即使在生命攸关的时候，都保持着好奇心。 　　和一个重伤的人这样聊天太残忍了。 　　米拉又一次蹲下身子。 　　“你不要紧吗？” 第5章 　　兰斯反应了一瞬间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顺着米拉担忧的目光向下看，是他烧成焦炭的双腿。 　　黑漆漆、硬邦邦、还散发着烧焦的味道。 　　蓝龙沉默。若是人类和他一样的伤势，就算是刚刚沐浴了复生术的魔法之光也绝对无法像他这样问答自如。 　　他现在不能动，身体很僵，虽然意识已经恢复，但感觉并不好。 　　疼痛是现在最明显的感觉。和疼痛相比，其他的感知不值一提。 　　他微隆起眉，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米拉的问题。 　　不要紧。 　　兰斯想要这样回答。对于巨龙来说，这样的伤害虽然看上去惨烈，却并不致命。 　　现在让他感到苦恼的是，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还有因为人形态而丧失的魔力。 　　受伤会影响状态。不止对于人类如此，对于巨龙也是一样的。 　　兰斯颇为苦恼。 　　见他一直不说话的样子，米拉以为他的精力用尽了。 　　复苏术施展之后，会有一个明显的能量递减期。 　　她作为学徒时，曾记录过一组魔能枢纽针对复苏术魔法效果的实验数据。 　　他的表现就像和数据得出的结论一样。先亢奋，然后随着魔法能量被吸收，逐渐变得稳定。 　　他的伤很重。 　　胸口一下大片的烧伤，腰腹，双腿，漆黑一片。 　　兰斯能喘气都是个奇迹。 　　“你要是没力气说话就休息吧。”米拉对他说，“复苏术不能完全代替医生，你会感到疲倦是很正常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既然你也是法师，应该知道，只要复苏术能够唤醒你，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兰斯盯着她。 　　“你呢？” 　　“我？”米拉环顾四周，“我准备布置一下这里，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这是魔龙的家。”兰斯纠正道。 　　“它现在不在。”米拉说，“这个王国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成年之后，将被献祭给魔龙。如果他回来了见不到我，会有一场浩劫。” 　　“所以你是公主？”蓝龙上下打量米拉，“我不知道公主会魔法。” 　　“这不是关键。” 　　蓝龙盯着她：“遮遮掩掩，十分可疑。” 　　“你也一样。”米拉说，“你知道魔龙不在家，躺在他家里，而且受了很严重的伤。你也很可疑。” 　　蓝龙不说话了。 　　这是他家。他只不过是从塔顶坠落。 　　米拉得意起来，不过很快她的沉默下来。 　　对面的蓝发男人是个伤患。 　　“看起来你和我都有苦衷。”米拉放低声音，“不如我们合作吧？相互保守秘密。” 　　蓝龙看着她，眼中闪过疑惑。 　　“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你的。”米拉说，“这样不是很好吗？现在魔龙不在，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 　　兰斯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在他的黑龙表兄养好伤回来寻仇之前，他也需要恢复到巅峰。 　　一个人躺在塔底没有人帮助的绝望他已经经历过了，这个自称是“魔龙新娘”的女孩救了她，这是事实。 　　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 　　“我就当你同意了。”米拉重新站了起来，轻声感慨了一句，“还好有你。兰斯？兰斯对吧。” 　　“对。”蓝龙无奈。 　　他有些被这个闯入他家的女孩拿捏了。 　　“暂时这样吧。”米拉露出笑容，“同居愉快。” 　　她原本以为代替公主献祭魔龙会是又一件危险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似乎还不错，命运眷顾了她，魔龙现在不在家，她有了暂时安全的居所。 　　国王给公主准备的嫁妆足够她在这里富足的生活很久，而且进入高塔的第一天，她便在塔底捡到一个新朋友。 　　她很容易感到满足。 　　米拉环视周围。塔的底层黑漆漆的。 　　她施展的小戏法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但更多的地方依然是漆黑的。 　　高塔有它独特的魔法，使得它的内部空间比外在看上去大许多。这是十分困难的空间术，只有高塔法师才有能力施展。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米拉轻轻用手背拍拍脸蛋，她要趁天黑之前弄出今天晚上睡觉的地方。 　　年轻的法师回头看躺在地上的蓝发男人。 　　也不能让她的新朋友继续躺在地上了。 　　虽然他有点一根筋，但他毕竟是个病患。 　　米拉拽拽身上的婚纱，呼出一口气。 　　她走出高塔，穿过堆满动物骨骼的空地，从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嫁妆堆里找到了她的旧箱子。 　　米拉躲在无人的地方换回自己的衣服。她将那套华美的婚纱收起。 　　摆在箱子里的裙子闪闪发光。米拉伸手抚摸昂贵的布料，她很喜欢这件漂亮的裙子。但那是公主的，是魔龙新娘的，不是米拉的。 　　她合上了箱子，抬头望着山一样高的嫁妆。 　　“开始干活。” 　　米拉的动作很利索，她一直是个勤奋能干的魔法学徒。 　　太阳下山之前，她已经在塔底搭建好了临时的住处。 　　米拉足足从嫁妆堆里找到四床厚厚床垫。将它们两两摞在一起，就是一张舒适的床铺。 　　因为媒介水晶只剩下三块，她不敢用魔法，只能自己来回跑着搬东西。 　　拿不动的重物就一点点挪移，反正这里是魔龙的高塔，除了兰斯那样的人，其他人不会来这里，也不会有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弄好床铺和临时的置物桌后，米拉躺在垫子上喘气。 　　法师都是缺乏锻炼的，这可不是刻板印象。她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垫子里，疲惫到一动都不想动。 　　少女侧过头静静看着地上的神秘男人。 　　他睡着了。复苏术能够带给他的精力有限。 　　地上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躺着，狰狞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 　　米拉叹了口气，撑着爬了起来，从灰色魔法袍的口袋里取出另一块魔法水晶。 　　少女抚摸水晶光滑的表面，兰斯和那些可以挪移的货物不一样。 　　他是个病人。 　　“便宜你了。”米拉低声嘟囔一句，“我都快没有媒介了。” 　　漂浮术托举起兰斯的身体，轻轻将他放在女孩的床铺上。 第6章 　　兰斯现在的状态十分的奇怪。 　　他的身体虚弱疲倦，意识却依然清醒， 　　他能够感受到漂浮术托举起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挪动到柔软的垫子上。 　　兰斯知道是闯入高塔的女孩做的。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她。可他的眼皮太过沉重，一点都抬不起来。 　　这女孩想要住在高塔里。兰斯其实不太想答应。 　　他喜欢一个人住，喜欢安静。 　　她是献祭给魔龙的新娘。严格来说，这和他关系不大。 　　他已经提醒过她了，魔龙不喜欢充满求知欲的少女，他比较俗气，喜欢热辣性感的魅魔。 　　可她没有离开的打算。 　　蓝龙没法赶她出去。米拉救了他，现在他还躺在她带来的床垫上， 　　垫子很柔软，散发着熏香的味道。他在冷硬的塔底躺了一周，阴潮的霉味时时刻刻折磨着巨龙的感知。 　　米拉的到来驱散了这一切。 　　兰斯在心底叹气。他真的不想和其他人一起住。 　　巨龙都是独行侠。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那头龙愿意将自己的家分享给其他人。 　　他听到她说快没有媒介了。对于人类法师来说，施法媒介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他能送她媒介，是不是能和她谈条件，要她不要住在这里？ 　　高塔的储藏室里应该有不少东西适合做施法的媒介。 　　等他状态好一些，就带米拉选一个，如果她觉得一个不够，两个三个也没问题。 　　现在他有些舍不得她带来的垫子。现在他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米拉看到蓝发男人皱起眉头，她的视线移动到他的双腿上，脸上流露出不忍。 　　除了复苏术，她还需要做些什么。 　　魔法不能完全替代医生，可高塔里没有能用来消毒的东西。 　　米拉举起从嫁妆里找到的样式华丽的装饰烛台，用小戏法点燃了蜡烛，她将它放置在桌子上，当做油灯使用。 　　国王准备的嫁妆十分华丽，但真正日常使用的却不多。 　　米拉需要消毒的酒精，需要纱布，需要烧伤药膏。嫁妆里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有银盘子和银刀具，却没有能够把食物弄熟的炊具，没有能生火的炉子，也没有食物。 　　好在她有钱。国王给了她不少金子，让她能在集市上购买到需要的东西。 　　被送亲队伍送到这里前，米拉认真记下了来时的路。 　　下山后往东走大概三个小时，有一个小镇。 　　镇子不大，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集市，米拉并不担心。 　　她从灰色魔法袍里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纸与笔。 　　她要盘点嫁妆里能用的东西，写出她还需要什么些什么东西。 　　带来的干粮还够吃两天。在那之前，她需要解决食物的问题。 　　兰斯需要的药品也很重要。 　　食宿解决后，她需要制作魔法阵的材料。没有人知道魔龙什么时候会回到这里，她必须早做打算。 　　蜡烛的火焰闪烁几下，烛光下的影子跟着晃动。 　　米拉抬起头，环顾四周，除去被光源照亮的一小片地方，塔的底层依然漆黑一片。 　　烛火摇晃，影子颤抖，她独自一人，突然感觉害怕。 　　米拉深吸一口气，压下从心底生出的一丝恐惧。 　　她放下笔，将小本子重新放回口袋。 　　解决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它。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媒介水晶，握住了金属制的烛台。 　　她要探索一下塔底。只有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她才不会感到害怕。否则她今天晚上一定没法好好睡觉。 　　明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她必须好好休息。 　　米拉壮着胆子，往被漆黑笼罩的地方走。 　　越是感到的恐惧的时候，越容易胡思乱想。 　　传言说魔龙的塔里养着吃人肉的地狱犬。 　　米拉不相信这些传言。研究证明，巨龙是非常典型的独居生物，他们不喜欢和人分享居所，除了储备粮，他们不圈养其他宠物。 　　可那些传言绘声绘色，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它们一个又一个从脑子里冒出来。 　　除了地狱三头犬，关于魔龙的传言还有很多。 　　比如他喜欢吃人类女孩，会从母亲的怀里抢刚出生的婴儿。他开心的时候会烧房子庆祝，生气的时候会吃掉一整个村子的人。 　　他会从人们身上取下一部分当做纪念品，放在瓶子里欣赏。 　　总之，和龙有关的传言各种各样，没有一个是好的。 　　米拉看到了塔前空地上堆砌的骨骼。灰白的骨骼周围飞舞的蚊虫，但实际上，那些并不是人类的骨骼。 　　关于魔龙吃人的事情，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法师是最严谨的存在。他们讲究证据。 　　米拉不知道这算不算心里安慰，但是在这只有一个人的恐怖高塔中，她只能这样给自己带来一点勇气。 　　举着烛台缓慢往前，随着光源一点点照亮塔底，她发现，高塔的内部依然是一个环形的圆，中间是空旷的空地，周围是一个又一个锁闭的房间。 　　米拉来到一扇门前，她试图开门，伸出的手却被柔和的魔法能量制止。 　　柔和？米拉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个世界的魔法剧烈又暴躁，完全不会有如此亲切的表现。 　　她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这座塔最初的主人，是强大高塔法师，他们操控魔法就像是人类需要喝水一样自然。 　　米拉露出一丝羡慕。她还没办法这样操控魔法。 　　这扇门打不开，米拉将注意转移到隔壁的门上。 　　与之前一扇不同，面前的这扇门上的魔法波动明显要弱上不少，像是数百年都没有人重现加固。 　　米拉伸手摸出水晶，吟诵几句咒语。 　　水晶骤然发出光亮，周围的魔法能量像是湍急的流水一样朝着水晶涌来。 　　经过水晶的调和，转变成为较为柔和友好的力量回馈给米拉。 　　吧嗒…… 　　门被打开了。 　　米拉呼出一口气，她收起水晶，推开了面前的门。 第7章 　　在漆黑无比的高塔中，推开任何一闪门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米拉攥紧手中的宝石，她默背着守护术的咒语，确保自己能够在遇到危险的瞬间套上这个保护魔法。 　　她握着水晶的掌心渗透出汗水。米拉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头了。 　　但面对黑暗与未知，心底滋生的恐惧是难以被控制的。 　　越犹豫越害怕。米拉心一狠，推开了面前的门。 　　守护法术的浅蓝色光泽将她包裹。 　　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米拉看向门内，突然笑出声来。 　　刚才她浑身紧绷，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可能潜在的危险，一颗心都要悬到嗓子眼，但这里没有危险，是谷物。 　　房间里满是谷物！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到一筐谷物前。 　　淡蓝色的魔法环绕在盛放着谷物的竹筐前。 　　她伸出手，两种不同的浅蓝色交融在一起，米拉捧起些许尚未脱壳的麦粒。 　　她仔细观察手中的谷物，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这里的食物被魔法保护的很好，没有腐烂也没有陈旧稻谷那种奇怪的味道。 　　它们完全可以正常食用。 　　真是太好了。米拉忍不住猜测这些谷物的来源。 　　她回忆着门忘记加固的魔法，凭感觉判断，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高塔最初的主人是人类，他是需要的食物的。 　　魔龙应该不吃面包吧？所以他才不会特意加固储藏谷物的房间的魔法。 　　不管怎么说，这些食物方便了米拉。她举着烛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 　　因为空间魔法的原因，房间远比米拉设想中更大。整整一个房间的谷物。小麦、稻谷、玉米、还有燕麦。 　　米拉还在一个筐子里发现了番薯，只是保护着番薯的魔法效果不佳，绝大多数的番薯都长芽了。 　　她拿出一个长芽的番薯，闻了闻。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但已经不能吃了。 　　或许可以把它们种起来。米拉想，番薯加上生长魔法，不需要多久，她就能够获得新鲜的可食用的番薯。 　　米拉满意地点点头，也许神灵都在帮助她。来到高塔的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米拉退出房间，脸上露出笑容，她关上储藏室的门，从口袋里取出媒介水晶，重新施展了一个封闭术。 　　她打算等天亮再来整理食物。现在还要去其他的房间看看。 　　同样的门光这一侧就有二十多扇。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强大的魔法封闭，米拉舍不得太多浪费水晶，便放弃了打开这些门。 　　还有两扇门的加固魔法也失效了，一间房间里塞满了一根根粗壮的圆木，另一间着则放置着许多巨大的石头。 　　米拉看了几眼就合上了门，圆木也许可以劈开当柴火，那些大石头比她高太多了，暂时没有用处。 　　它们是怎么穿过门的？ 　　也许是缩小术和复原术。米拉一边想着，一边退出房间。 　　石头房间相邻的门的魔法也是失效的。米拉没有多想，比起打开第一扇门时的紧张，经过几个房间后，她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米拉推开这扇门，举着烛台走近房间。 　　无数的光斑倒映出来，房间因为烛台的缘故变成了黑夜的星空。 　　米拉眨眨眼睛，这个里面放着的都是会反光的玻璃？ 　　她举高烛台，屋子里的景象倒映在少女逐渐扩大的瞳仁之中。 　　玻璃罐子？ 　　米拉连忙后退，关上了这间储藏室的大门。 　　她靠在门上喘气，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瓶瓶罐罐，各种颜色的悬浮物。 　　如果她判断的没错的话，那些都是…… 　　眼珠。 　　- 　　兰斯幽幽睁开眼睛。 　　少女坐在垫子一角，面前的桌子上，蜡烛早已经熄灭。 　　兰斯活动一下脖颈，他依然无法动弹。 　　蓝龙的视线落在米拉伸上。她的黑眼圈重得吓人。 　　“早上好，米拉。”兰斯学着人类喜欢的方式向米拉问好。 　　听到声音，米拉转动僵硬的脖颈。 　　“早上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没有休息好吗？”兰斯看出她的疲倦。 　　“我……”米拉有些蒙。她原本是想要克服一个人在黑暗中的恐惧才决定探索高塔的。但看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后，她更害怕了。 　　不仅害怕，她还感到愤怒和难过。 　　一整个晚上，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玻璃罐子里的眼睛。 　　米拉不敢去数那里到底有多少瓶子，多少双眼睛。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思绪并不听话。 　　她蜷缩着腿，震撼于这个事实。甚至一整个晚上都没能合眼。 　　兰斯醒了。虽然他是个病人，躺在床垫上不能动弹，但却给到米拉一点安慰。 　　她躺了下来。 　　“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米拉轻声说，“我现在想要睡一小会儿，就一会儿。” 　　兰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昨天夜里她可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在塔里散步了米拉？” 　　躺在垫子边缘的米拉没有睁眼，她轻声回应：“我找到一些食物，还有其他的东西……” 　　兰斯怔了一下：“眼珠？” 　　那些黑龙表兄的藏品。因为兰斯对收集人体组织没有什么兴趣。黑龙表兄的那些收集品又不能随便处理，他就只好将它们转移到塔底。 　　高塔足够大，这座塔高九十九层，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房间。 　　米拉睁开眼睛：“你知道？” 第8章 　　兰斯点点头。 　　这也是他提醒米拉的重要原因。 　　米拉盯着他，她张了张口，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她突然意识到，邪恶残暴，嗜杀成性，不只是词语，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米拉感到震撼。 　　她一整夜都没能合眼，她甚至想过想要离开高塔。 　　可这不现实。她必须要借由魔龙恐怖的名头在这座塔里生活下去。那些罐子，魔龙就是因为它们才有了如此恶名，而她却要借由魔龙的恶名寻求庇护。 　　魔能数纽的追兵依然在抓捕她。离开高塔，只凭着手上仅剩的三块水晶，她坚持不了多久。她没有合适自己的媒介，与同等的魔法师对峙天然处于弱势地位。 　　成为魔能枢纽的实验品，下场不会比漂浮在溶液里做标本更好。 　　“你为什么抱有负罪感？”兰斯看着米拉。 　　她昨天夜里还是个乐观的姑娘。而在看到那些罐子后就变成了这样。 　　兰斯并不清楚这个有着秘密的女孩为什么要成为魔龙的新娘，可就算她是献祭给魔龙的妻子，那些罐子也和她无关。 　　他盯着上方漆黑，开口：“你不需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抱有歉意。” 　　米拉侧头看他，他在开导她。 　　“我没有……”米拉咕哝着。 　　如果是歉意那就好了。如果是单纯的恐惧，也没关系。 　　魔龙杀死了那么多人，她却借此获得庇佑。 　　罐子戳破了泡沫。魔龙的新娘只不过是一个谎言，她从未想过成为谁的新娘，她只是想要得到庇佑。 　　可保护她的不应该是那些罐子。 　　兰斯始终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和魔能枢纽的那些法师一样。他们在进行一些魔法实验的时候也是这样，无情，客观，冷静。 　　“你是很强大的法师吗？” 　　“算吧。”兰斯说。 　　“那些罐子里的，是勇者吗？” 　　“一部分是，绝大部分是附近的平民。”兰斯不确定。 　　他接手高塔后确实有不少勇者来到这里，可他只是收藏了他们的剑。但在之前，这里是黑龙的所有物时他不能肯定那些勇者的下场。 　　“好的法师都需要摒弃感情吗？”她从兰斯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难过或者同情。就好像罐子的装着的东西只是普通的收藏品而非一条条人命。 　　他的态度让米拉想起魔能枢纽的法师。 　　她一直觉得学习魔法应该是一件造福人类的事情，可如果魔法师自身都是冷血无情的人，又怎么用魔法帮助那些需要的人？ 　　米拉转身，背对兰斯。 　　导师说过，米拉极具天赋，但她想要成为好的法师，需要更加理智，需要抛弃情感。 　　法术是绝对理性的产物，通常情况下，强大法师都时刻保持理智。 　　他们不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受到影响，这也是他们时刻强大的原因。 　　导师说，因为绝大多数的男性，无法做到像女人那种程度的共情，所以在学习法术这一层面，男人占据更多的优势。 　　因为无情，所以强大。 　　米拉一直不赞同。但她找不到反驳导师的例子。 　　她会因为罐子里陌不相识的人感到悲伤。因为她自己不得不依靠他们的牺牲而存活感到自责。 　　她不是个完全理智的人，也许这就是她找不到合适媒介的原因。 　　米拉蜷缩起身体。她知道有些情绪没有必要，是无谓的内耗，以前她会觉得它们存在没什么不好，现在说不准了…… 　　“我累了。”米拉对兰斯说，更多对她自己说，“我想睡一觉，等睡醒再思考……” 　　“不。”短促有力的话语打断米拉的逃避，兰斯用双臂撑起身体。 　　“你之所以需要庇护，之所以会产生这些情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第9章 　　不够强大。 　　兰斯的话语像是一枚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米拉的心底溅起水花。 　　她不得不借由魔龙的恶名在塔里生活，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 　　米拉知道，她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有的时候，只有从外人口中说出来，才真正有用。 　　她刚想要开口感谢兰斯，就看到面前的蓝发男人跌回到垫子上。 　　因为胸口以下的伤口，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 　　蓝龙有些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人类形态让他过分虚弱。 　　米拉轻轻笑了一声，她撑着垫子站了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快，眼前瞬间一片乌黑。稍微缓和一些，她朝着兰斯的方向走了几步。 　　蓝龙的视线移到她身上。 　　“你不是要睡觉吗？” 　　米拉没有着急回答他的话，她打个响指，随着清脆声响落下，一道光亮闪烁在米拉身上。 　　是个小戏法。 　　在魔法界对于魔法的划分中，不需要媒介过滤，也可以施展且不会对施法者本体造成伤害的法术，叫做戏法。 　　兰斯的眼睛亮了一瞬。 　　“照明术和冥想术？” 　　他感到惊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等级的法术。前者属于戏法，不需要媒介就能够施展，而后者则是一个需要媒介过滤狂暴能量的中级法术。 　　“对。”米拉点点头，她露出笑容，“我尝试着更改了照明术和冥想术的部分咒语，创造出一个不需要媒介的戏法级别的冥想术。” 　　当然，这个法术的强度无法像冥想术一样代替睡眠，但在短期内缓解疲倦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你很有想法。”蓝龙丝毫不吝啬于自己夸赞。 　　对于巨龙而言，无论是照明术还是冥想术都不是什么强大的法术。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米拉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说，等于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魔法。 　　使用魔法和创造魔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善于使用魔法，能够成为强大的法师，但若是善于创造魔法，那必然成为传奇的高塔法师。 　　每一位高塔法师都拥有自创魔法的能力。 　　虽然只是个低等级的魔法，但米拉确实展露出其不同寻常的天赋。 　　“谢谢。”米拉为他的赞扬道谢，她蹲到兰斯身边，“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经过一整个晚上，他应该已经吸收了复原术的全部力量。 　　蓝龙眨一下眼睛：“好多了。” 　　米拉的视线下移：“我去附近的村镇里找一个医生来吧。魔法能帮助伤势不再恶化下去，但这些烫伤和焦化的皮肤组织还需要处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里焦黑一片的双腿让她于心不忍，向一个病人如此客观的复述情况，是不是太残忍了？ 　　要其他人来高塔里？兰斯本能地抗拒。答应让米拉暂时居住在这里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人类医生？他们会发现他和人类的不同的。 　　兰斯知道，蓝龙作为魔法的宠儿，他对于魔法吸收的转化率绝不是人类法师能够想象的。 　　米拉的复原术很成功，若是剥离掉那些狰狞的坏死皮肤组织，说不定都能看到新生的血肉生长出来。 　　若是让人发现他就是现任的“魔龙”，事情可就复杂了。 　　“没有人会愿意来这里的。”兰斯对米拉说，“这里可是魔龙的高塔。” 　　“我知道。”米拉盯着他的伤口，“但就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没有药，如果我有要药的话，说不定能帮你处理……” 　　“药？”兰斯偏头看向她。 　　他回忆起自己的藏品。在高塔的上层，他有着一整个储藏室的草药，还有满满一柜子的炼金药剂。 　　“嗯。”米拉说，“魔能枢纽曾有许多魔法药膏，是为寻常的草药附魔制作的，效果远胜于普通的草药。” 　　差不多是炼金术的原理…… 　　兰斯点头：“不需要请医生，我知道塔里有这样的魔法药膏。” 　　他艰难地抬了一下手臂：“如果你能帮我取来，我可以试着配置药剂。” 　　“你还会配置药剂？”米拉有些惊讶。在魔能枢纽。魔法师，魔药师，魔法工具制作技师，属于不同的部门。 　　兰斯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蓝龙擅长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事情。 　　“在什么地方呢？”米拉问他。其实，她的心底有些抗拒在塔里寻找物品。 　　魔龙的这些收藏品是怎么来的？在看到那些眼珠之后米拉有了答案。他是靠掠夺得到的收藏品。她确实因为还不够强大不得不借着魔龙的名头获得庇佑，但她以后可以变得强大，但如果用了他靠烧杀抢掠获得的资源，她也会变成强盗。 　　米拉有些低落，虽然直接用魔龙的收藏真的很便利，但她不想成为得利者。 　　“算了。你说你需要什么药物吧。我去镇子上买。”她还是决定去更远一些的镇上。然后顺带再才买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她不会用魔龙的药品，也不用魔龙的食物。 　　米拉觉得靠自己更安心一点。她有国王支付的报酬。 　　兰斯无奈。药草都是他自己收集的，不是魔龙的。但和米拉说了这些，这个聪明的女孩会不会察觉到问题？她已经知道他是个有秘密的家伙儿了。 　　“我可以送你去。”见米拉坚持，兰斯只好同意她的说法。 　　“嗯？”米拉不解，“这里距离镇子有要走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你怎怎么送我？” 　　兰斯看着她，“我用传送法术送你去，然后过两个小时候再接你回来。” 　　“你会传送术？”米拉听到他的话语不由得感到惊讶。 　　她想起那本压着兰斯的书籍。 　　传送术是已经失传许久的传奇法术！ 　　“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蓝龙咳嗽一声。对于人类来说这个法术确实难度很高，但他是蓝龙。 　　“你稍等一下。”米拉立刻来了精神，“我去准备一些金子，还要列一份采购清单。” 　　米拉风风火火地离开。要知道，就算是公认的拥有世界上最强大法师的魔能枢纽都没有人能给施展传送术。 　　她随便捡到的男人居然会这么强大的法术。 　　兰斯注视着米拉的身影，呼出一口气。 　　他闭眼感受着身体里逐渐复原的能量，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他完成传送术。 　　米拉似乎很高兴，他可不能让她失望。 第10章 　　戒指里的金砖让米拉发愁。 　　她拿着这样的金砖去镇子里买东西，会被人盯上吧？ 　　少女叹气，默默地收起国王赏赐的金砖，她摸出自己的钱袋，从中取出一枚金币。 　　这是魔能枢纽下发的补贴。学徒级别的法师补贴很少，好在在食堂吃饭不需要花钱，而且魔能枢纽一年四季都会给法师们发制服。 　　她存下一些。 　　本来以为可以用国王的金子。米拉收起金币。不能招惹麻烦，在她变得更加强大之前，她需要用这些小的细节保护自己。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属于魔能枢纽的灰色，不起眼极了。 　　但米拉决定换掉它，她要去镇上采购，反而是这身不起眼的灰色袍子更加显眼。 　　灰色的制式魔法袍。简直就是将魔能枢纽的四个字写在米拉脸上。 　　可公主的嫁妆中没有低调的衣服。 　　米拉从中选择了一件米色裙装。她换上连裤袜和配套的皮鞋。 　　反正前几天送嫁的队伍张扬的走过镇子。 　　这种小的镇子，镇民之间都认识彼此，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是不可能隐瞒住的。 　　她不能一味想着要低调，而是要合理。那样她才能更自然地融进群体，只有融进群体她才不会显得很奇怪。 　　米拉换好衣服，她把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再带上一顶帽檐宽大的帽子，她打扮地像是上街采买的领家女孩。 　　公主的女佣。这是米拉给自己想的身份。从王宫来的人不可能穿很粗糙的衣服，她选择的衣服符合这个标准，既不会过分华丽，又符合女佣的身份。 　　公主刚刚抵达魔龙的城堡，需要一些生活用品是合理的吧？ 　　只要她表现的自然，不会有人发现的。 　　米拉将写好的清单放进篮子。她整理一下帽子，朝着兰斯在的方向走去。 　　“我准备好了。”米拉对兰斯说。 　　垫子上的兰斯偏一下头。华丽的白色纱裙，灰扑扑的魔法长袍，米色的裙装，这已经是他见到的第三个不同的米拉了。 　　人类的女孩是多变的。他眯眯眼睛，记下这个新获得的知识点。 　　“站到我面前来。”兰斯用严肃的口吻对米拉说。他必须认真，人类形态让他使用魔法变得困难，但兰斯可不想在米拉面前丢脸。 　　他是蓝龙，蓝龙却不能在魔法层面失去他们的统治力。 　　米拉眼中闪烁着期待，按照兰斯的话语走到她面前：“我要怎么回来？” 　　“两个小时后，我会再一次施展传送法术。” 　　“你能知道我两个小时后的位置吗？” 　　蓝龙沉默了一下。如果是全盛时期，他可以随便地将米拉带回来，现在却有些困难。 　　兰斯尴尬地咳嗽两声：“需要你回到我送你去的地方。” 　　米拉却不知道兰斯因为受伤无法施展完全体的传送术。这样对她而言已经十分厉害了。 　　米拉挎着篮子，又紧张又期待：“我会看好时间，提前返回的。” 　　“最好是这样。”兰斯叮嘱她，“如果迟到了，你就得走路回来了。” 　　米拉点头。她从篮子里取出怀表，“嫁妆里有这个。” 　　兰斯看了一眼怀表。 　　他抬起一只手：“最近的镇子对吧？” 　　“嗯。” 　　米拉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施法的机会。 　　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兰斯取出媒介。 　　他闭上眼睛，甚至没有念诵咒语，浅淡的蓝色光晕从躺在垫子上的男人身上诞生。 　　像是一片雾霭散开，组合成的细微水滴一样，流动的蓝色在兰斯的控制下，在米拉面前打开一扇冰蓝色的门。 　　“进去。”兰斯的额头淌下汗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施展这样的高级法术太勉强了。 　　米拉深吸一口气，迈入蓝色的传送门。 　　魔法在女孩走入的瞬间炸开。兰斯大口的喘气，眼前的全部都在旋转，他的四肢变得不听使唤，隐约之间，还能够感受到电流游走在肌肉中的隐痛。 　　天大的笑话，一头蓝龙，居然会因为施展魔法而感到眩晕。 　　他不停地喘气，紧闭着眼睛，试图通过集中意识来对抗这种伤害。 　　雷电池造成的伤害远比表面上更强。跟可怕的是它们引发了和黑龙缠斗时的暗伤。 　　蓝龙从不是擅长正面武斗的族群，他的魔法击伤了黑龙，但他拼死扫尾将他甩飞，撞到在山巅。 　　兰斯的巨龙形态只有黑龙的三分之一，与黑龙的正面碰撞，就像是鸡蛋磕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 　　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以为那时的伤害已经好了，雷电池引发了暗伤。 　　兰斯胸口上下起伏，四肢传来的麻痹感正在逐渐消退。 　　他呼出一口气，看着魔法门消失的地方。 　　他需要抓紧时间重新汇聚魔法，必须确保在两个小时后将米拉接回来。 　　米拉的身影出现在巷道的尽头。蓝色的魔法能量包裹着她，缓缓地勾勒少女的身姿。 　　米拉向前迈步，魔法如同水波一样自然地褪去。女孩回头去看，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灰褐色的墙壁，破烂的石头路，没有什么不同。若不是她依然停在这里，谁也不会想到，刚才有一个失传多年的高级魔法曾短暂的出现在这里。 　　米拉压下心底的激动。 　　躺在垫子上的男人真的是强大的施法者。那她更要照顾好他了，如果能从他那里学习到传送术，她就不用害怕魔能枢纽的追捕了。 　　米拉露出笑容，她走出巷子。 　　不知道是不是兰斯特意定位过，走出巷子，就是一个热闹的集市。 　　早市刚刚开始，这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刻。 　　米拉挎着篮子走近人流。 　　在魔龙的高塔待了一个夜晚之后，她又回到了人类的世界。 第11章 　　一直听说，集会是最最热闹的时候。 　　米拉一直在魔能枢纽生活。魔能枢纽所属的城市在大陆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是在协会建立之后，聚集这里魔法师为了满足日常需求自发组织形成的自治城邦。在魔能枢纽，流通在人类世界上的货币用处真的很小，魔法师喜欢以物易物，用自己不需要的魔法物品从其他人手中换取需要用的魔法物品。 　　就像是用不同颜色法袍将人区分成三六九等的魔能枢纽内部一样，在那个由魔法衍生出的市场上也是一样，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而米拉眼前的这个集市则完全不同。 　　米拉是先闻到香味的。空气里散发一种诱人的香味，一整天只吃了一点干粮充饥的米拉在闻到香味的瞬间就饿了。 　　她挎着篮子，沿着街道的边沿寻找着，很快就看到冒着热气的炉火。 　　松饼配煎肉。 　　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搭配。米拉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小摊贩将浓稠甜蜜的枫糖浆淋在新鲜出炉的松饼上，然后在纸袋里塞上一块肉汁四溢的煎肉排。 　　好奇怪。米拉皱着眉头。魔能枢纽的食堂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甜咸混杂的搭配。 　　虽然说食堂的饭菜并不难吃，但却有一种魔能枢纽自带的规矩。 　　蔬菜就是蔬菜，肉类就是肉类，豆子绝不会和肉类出现在同一个窗口，而甜口和咸味绝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套餐里。 　　枫糖浆都沾染到咸味的烤肉上了。 　　这简直太奇怪了。 　　不过，米拉正处于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的年龄。一直以来在魔能枢纽里循规蹈矩的生活，也让她对于新的生活方式充满期待。 　　米拉从口袋里摸出金币，毫不犹豫地朝着小摊走去。 　　“我要一份这个。”米拉指着上一个顾客手中的袋子。“和她一样的。” 　　陌生的口音让摊贩的主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抬头看了一眼米拉。和预想的一样，是一张从没有见过的面容。 　　但小摊贩什么话都没说。他利落的将松饼的面糊倒在炙热的铁板上，又取出一块烤肉放在铁板的另一侧。 　　滋啦滋啦的声音瞬间响起。 　　米拉目不转睛地觉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完全没有过的体验。在魔能枢纽，应该没有哪个法师会关心食物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吧？ 　　食堂后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参观，却没有哪一个法师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看看他们每天的食物是如何被制作出来的。 　　米拉没有这个机会。她是学徒，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 　　她观察着小摊老板利落的动作，心理想到却是，她也可以在高塔里搭建炉灶。虽然制作复杂的食物对米拉而言有些困难，但如果有食谱的话，填饱肚子绝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在这个年代，一个会魔法的法师要是因为饿肚子而死的话，一定是天大的笑话。 　　小摊贩可不会知道米拉脑袋里这么多奇怪的念头。他利落地将松饼和煎肉放在同一个袋子里，又挤上满满的糖浆。 　　天呐。米拉看着松饼上厚厚的糖浆，这一定会很甜。都沾到烤肉上了。 　　她从摊贩手中接过包装袋。 　　“五铜。”小摊贩对米拉说。 　　米拉将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金币，递给摊贩。 　　看清手中金光闪闪的钱币后，小摊贩明显楞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米拉，露出为难的表情。 　　“您稍等一下。”他对米拉说，“我找不开，需要去换些零钱来。” 　　米拉点点头，看着摊贩迅速摘下围裙，朝着后面的另一个规模大些的店铺快速走去。 　　“老板娘，换钱，换零钱。” 　　米拉见他离开，也就不在拘谨。松饼和烤肉在散发着热气，她也不怕烫，草草地吹气，沿着边缘小小咬下一口。 　　米拉瞬间皱起眉头。 　　好烫好烫。然后，甜味逐渐在口腔迸发，让米拉惊讶地挑眉。 　　她又咬了一口，这次触碰到了沾染烤肉汁水的部分。甜甜咸咸的组合，碰撞从未感受过的新奇感受。 　　米拉加快速度，等到摊贩换好零钱赶回来时，她已经吃完了手里的食物。 　　“我再要一份。”她对老板说。米拉想带回去一个给兰斯尝尝。他也是法师，不知道他所在的魔法协会是不是也很魔能枢纽一样，每天都在吃套餐。 　　老板看了她一眼。 　　“那就是一个银币。” 　　“没问题。” 　　摊贩将换来的零钱留下一枚银币，将剩下的都交给米拉。 　　他看看周围，见没有什么人围观后，对她说：“这是找你的钱，千万要拿好。” 　　米拉听懂了老板的暗示，她也环顾一周，没发现有什么人朝着这边看。 　　米拉明白老板的好意，但却并不担心，想要从魔法师手中抢钱可不容易。 　　动作利落的商贩很快将另一个松饼烤肉做好递给米拉。年轻女孩笑着道谢，将松饼烤肉放进了篮子。 　　“老板，这里哪里有米店？” 　　“在街道的尽头，挂着招牌的那一家。”摊贩回答道。 　　米拉点点头，朝着摊贩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第12章 　　顺着摊贩指路的方向，米拉在街道尽头看到了他口中的米店。 　　稻谷、面粉、玉米和燕麦。米拉回忆着清单上的物品，她打算每一种都少卖一些。 　　一次性采购太多，她拿不动。 　　米拉叹了口气，明明用一次大力术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因为没有足够的施法媒介变得谨慎。 　　少女挎着篮子走进店铺。 　　谷物都放置在大口袋里，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一个穿戴着围裙的妇女从后院快步走进。 　　“需要些什么？” 　　米拉的视线从各种各样的谷物上移动到突然出现的妇女身上：“您好。我想卖点面粉和大米，然后还需要些燕麦和玉米。” 　　店家：“要多少？” 　　“各一磅？”米拉估计着重量，除了粮食本身她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东西。一磅不多，但四种粮食搭配起来，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日子吧。 　　米拉没有采买粮食的经验，都怪魔能枢纽的食堂。 　　“几个人吃啊？” 　　“两个。”米拉回答。她和兰斯。 　　“那可不够。”婶子给出专业的意见，“那米和面最少要两磅，要不然都做不了两个大面包。燕麦和玉米倒是不少……” 　　米拉将她的话记在心中。 　　“那我要两磅米，燕麦和玉米，我等下一次买吧。”米拉盘算着，按照大婶的说法，一磅面粉不够烤面包，她可以去买现成的面包。 　　导师曾说学习魔法要懂得灵活变通，其实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 　　“面粉不要了？” 　　“不要了。”米拉回答，“我不会烤面包。婶子，这街上有什么地方是卖烤制好的面包的？” 　　“你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吧？”粮油店的大婶上下打量着米拉。 　　“不是，我是昨天刚刚到这里的。”米拉回答说。 　　“旅游？”大婶感觉到疑惑，这里是距离魔龙高塔最近的小镇，通常情况下，极少有人会来这里玩耍。他们这里最常见到的陌生人就是勇者。 　　她仔细观察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穿衣打扮很是贵气，怎么也不想是个喊打喊杀的勇者。 　　除非…… 　　大婶想起前几天从镇子上经过的护卫队。那些护卫队是护送公主上山，前往魔龙的高塔的。 　　大婶的眼睛一亮：“你、你是……公主……” 　　又有其他的客人走进了粮油店。 　　她的声音越来越越小，直到看到米拉轻轻摇头。 　　米拉用口型道：“侍女。” 　　见大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后。米拉又说：“我们刚刚到这里，需要采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 　　“魔龙？”粮油店大婶只说了半句就打断了话语，居住在距离高塔最近的小镇粮油店的老板娘当然知道魔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继续说下去。 　　“造孽啊，造孽啊。”她低下头，又往布口袋里添上一斗干净的白米。 　　“给你多一点，要好好吃饭。” 　　米拉点点头：“谢谢。” 　　“对了，婶子。我还想问问，什么地方能买到药品。” 　　“还需要药物？”大婶睁大眼睛，“她没事吧？” 　　传言魔龙嗜杀成性，而公主则是国王养在宫殿里的宝贝。 　　米拉什么话都没有说，内心却忍不住腹诽。 　　魔龙的名声已经够臭了，以后之会更臭。 　　米拉知道，自己解释一句或许能够解除误会。但那些罐子里的眼珠让她不想为魔龙说一句话。 　　她只想尽快变得强大，能够快些离开这里。 　　“没事的。”她回答，“但我需要一些药品，有备无患。” 　　“在另一条街上。”大婶回答了米拉的问题，她的视线从店里的另一个顾客身上移过，“一共是一银四铜。” 　　米拉从口袋里取出铜钱，在等待婶子找钱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米拉摸了摸口袋里的媒介。 　　大婶将找的铜钱递交给米拉：“面包店就在这条街上，药店在隔壁的街道，直走到尽头转弯就是。”她又重复了一次。 　　米拉一一记下。 　　离开粮油店时，她与一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那人的余光始终没有从米拉身上移开。 　　面包店。药品店。米拉按照粮油店老板娘的话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又在集市上购买了蔬菜肉类和一口锅。 　　她都只要了一点点，但这也足以塞满米拉的篮子，她必须用另一只手提着锅。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米拉往传送阵所在的小巷子赶。 　　街道的一角，几个小青年围坐在一起。 　　“你确定？” 　　“我帮我妈买面，亲耳听到的。玛丽婶子不敢说，但我确定就是魔龙。” 　　“国王刚刚把女儿送给魔龙。” 　　众人议论着。 　　“他真蠢，把女儿送给龙就会换来和平吗？” 　　“沉默和妥协只会换来更加恐怖的压迫。” 　　“就是因为国王一直以来的纵容与妥协，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在魔龙的龙焰下。” 　　为首的一人站起来：“我们去给她点教训。” 第13章 　　身材魁伟的青年堵在巷口挡住了米拉的去路。 　　最开始的时候，米拉没有察觉到问题所在。直到她来回挪移，面前的青年也跟着移动的时候。 　　年轻的法师意识到情况有异。 　　她停在原地，看到青年的同伙从巷子里走出。 　　米拉下意识地将手放进口袋。媒介水晶特有的水润感让米拉有了底气。 　　她的动作在挡路的青年眼中却另有深意。 　　狭长的眼睛眯起，看向米拉的神情不由得多了几分凝重。 　　“你是新来的？”拦路的人开口说话。 　　米拉后退了一步，却撞到另一个高个男人身上。她只能停在原地，捏着媒介水晶的手微微用力。 　　“我为什么告诉你？” 　　身后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提醒着米拉，她必须谨慎的使用魔法。若是被什么人看到，说不定会引来魔能枢纽的人。 　　她摸摸另一侧的口袋，取出自己的钱袋：“我身上只有这么多。” 　　远离大城市的独立小镇，会有地痞流氓抢劫她这种明显的外乡人简直再正常不过。 　　米拉有些舍不得钱，但现在安稳回到高塔才是最重要的。 　　让她意外的是，带头人的视线只是从她的钱袋上移过。她的钱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确实有不少钱，但他们拦住她的去路并不是为了钱。 　　米拉瞬间戒备起来。如果不是对钱感兴趣，说明他想要的是其他的东西，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是王都来的？”小跟班某样的青年往前凑了一步。 　　米拉的视线从领头的青年身上移过。她将钱袋放回了另一侧的口袋，顺手攥紧了媒介水晶。 　　“直说吧，你们的目的。”她真的赶时间。 　　“肯定是。” 　　领头的人开口了：“你知道国王与魔龙的协议，对吧？将公主献龙。” 　　米拉皱起眉头。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公主”。 　　“我想整个王国都应该知道。”米拉的语气不好。 　　“我们不会伤害你。” 　　“你觉得现在的架势，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米拉环视周围，七八个人将她团团包围。 　　“我知道你是从高塔来的。”为首的青年说，“我们希望你能带路……” 　　从高塔到镇子其实有很多隐藏的魔法阵，都是用来防备勇者上山的。 　　送亲的队伍之所以能够顺利的通过阵法，是因为魔龙曾留下过一片龙鳞作为信物。 　　“我拒绝呢？”米拉弄不清他们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高塔里只有受伤的兰斯。她绝不能将潜在的危险带入高塔。 　　米拉可不想和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儿浪费时间。若是能够自由的使用魔法，她根本不会把现在的情况放在心上。 　　要到和兰斯约定的时间了。她必须要快一些想办法脱身。 　　“少说废话！”一个壮实的男人往前走，压力瞬间袭来，米拉灵机一动，顺势跌坐在地上。 　　“我没动她！”那男人一脸茫然，“她自己倒的。” 　　领头青年横了他一眼。 　　虽然生气国王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但他还不至于把气撒在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身上。 　　说给她个教训什么的都不过是气话。他想要得到是是上山的方式。 　　魔龙设置的那些阵法实在太过恐怖，除非手持龙鳞，否则人类是绝无法顺利上下山的。 　　他看着跌在地上的米拉。 　　她能下山，说明身上一定藏着龙鳞。 　　先前他就注意到了，公主殿下的手一直藏在口袋里，显然是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把龙鳞交出来，我们可以送你去最近的驿站。你身上应该有钱，雇佣一辆马车回王都应该不困难吧？” 　　青年缓缓蹲下身来。 　　“我是勇者协会的，我叫艾林，是个剑士。我们不会伤害你。” 　　“勇者协会？”米拉上下打量着他，视线定在他的胸口。 　　他没有佩剑，也没有协会勋章。 　　青年知道米拉在看什么，公主殿下比他想象中知道的多。 　　“咳。我的父亲是弗兰·艾林。” 　　米拉知道这个人。是屠龙者。 　　可屠龙者早已经死了。他一生杀死了三头巨龙，最后死在了魔龙的龙焰下，连灰都没有剩下。 　　“你要找魔龙报仇？”米拉明白他的意思。她揉着脚踝，像是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 　　“迟早有一天会的。”领头的青年咬牙切齿。 　　“行吧。”米拉答应了他的话，从口袋里取出水晶，“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一个怪物。” 　　“这个给你。”她握着拳伸出手。 　　艾林伸出手。 　　就是这个机会。 　　米拉没有犹豫，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面前青年的手。 　　麻痹术！ 　　青年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这个咒语是米拉改良过的，加入部分闪电锁链的咒语。一瞬间，几个青年人跌在地上，纷纷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米拉从地上捞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朝着巷子深处跑去，空气里一时间之剩下她的声音在回荡。 　　“省省吧。你们会被魔龙被烤成肉串的。” 　　大概过了几分，周围被牵连的青年们纷纷起身。 　　“让她跑了。” 　　“怎么办？” 　　“还追不追了？” 　　“老大呢？问问老大。” 　　众人纷纷回头，艾林还倒在地上，微微抽搐。作为直接接触媒介水晶魔法的人，他的情况最严重。 　　“老大。”周围同伴围上来看，“你怎么了？” 　　领头的青年人呼出一口气，撑着坐起来，电流从身体里穿过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他摇了摇头，眩晕感这才缓和一些。 　　父亲留给他的护身符正在发烫，替他吸收了部分的雷电。 　　这是魔法。 　　直起身来，视线定在米拉离开的方向。 　　她不是公主，公主是不可能会魔法的。 第14章 　　兰斯闭着眼睛调息。传送法阵抽走了他身体恢复的魔力，想要在两个小时内恢复到能够再次拥有施展传送阵的魔力并不容易。 　　兰斯全神贯注，心中默计时。 　　距离米拉踏入传送阵整整两个小时，兰斯睁开眼睛。他吐出一口气，蓝色的魔法能量再一次他身上溢出。 　　但比起上一次，他显然更加吃力。他不自主地握紧双手，额头上缓缓渗透出汗水。 　　雷电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疼痛起来。 　　蓝龙始终没有放输送魔力，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扇蓝色的传送门。 　　兰斯露出一丝笑容，因为疼痛，他的脸色分外的苍白。 　　蓝龙闭上眼睛，保持着呼吸的稳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现状，然后等待米拉从法阵中走出。 　　对于之前的蓝龙来说，这简直不值一提。 　　兰斯闭着眼睛，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滴一滴滑落。 　　从表皮下腺体溢出的液体，延顺着模拟出的人类面容滑落。锋利的下颚线带出一丝非人的诡异，若不是此刻身体虚弱，兰斯的人形态看起来与孱弱的法师实在难以建立联系。 　　就算他是不擅长武力的蓝龙，但那也是相较于巨龙。 　　兰斯感觉到自己在颤抖，能量在溃散。 　　米拉没能按时出现。 　　他的视线定在魔法阵上，不由得猜测米拉失约的原因。 　　他应该在她身上留下一个探查术的。距离魔龙高塔最近的小镇一直聚集着大量勇者的后代。他们蛰伏等待着一个杀死龙的机会。 　　米拉是生面孔，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一个人去镇子里本来就十分危险。 　　她会法术。 　　兰斯强调着。米拉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个能创造魔法的法师。 　　虽然她本身和其他人类一样都无法直接承受魔法的狂暴力量，但兰斯知道她的口袋里放着几块能帮她过滤暴躁魔法的伤害的石头。 　　即使寻找这不同的理由兰斯也无法说服自己。 　　在他刚刚战胜黑龙重新夺回高塔的所有权后，人类的勇者曾不止一次来到高塔。 　　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魔龙刚经历了异常恶战正处于虚弱的状态之中，便成群结队地来到高塔下挑衅兰斯。 　　蓝龙更加平和理智，不像是冲动易怒的黑龙。勇者们的挑衅之换来了兰斯的无视。 　　但这个讯息却被高塔外的勇者们理解成为魔龙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信号。 　　一短时间内，他们纷纷涌入高塔，想要在趁魔龙虚弱杀死他。 　　兰斯在短暂的时间里，真正见识到人类这一物种的贪婪。他们知道高塔里有数不清的财富，便用能够想到的一切方式试图打开塔的门，获得塔里的财宝。 　　他们用炸药试图炸开高塔的门，挖地道企图从地下钻进塔里。为了得到屠龙者的名头和塔里的财宝，甚至不惜同类相杀。 　　实际上，塔门上被施加了魔法，任何不对龙带有恶意的访客，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塔的大门。 　　反之，只要有一丝伤害塔主人的念头，就算是高塔法师也无法打开那扇门。 　　兰斯不喜欢血腥的味道。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生活。这座塔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使用了一个拟态魔法，在高塔的上方模拟出黑龙的姿态。 　　狂风暴雨之中，巨大的身姿在厚重的云层之中时隐时现，魔龙的怒轰与雷声交织在一起，引发沉闷的轰鸣。 　　时而一闪而过的身影，恐怖的威压让每一个都不自主地战栗。 　　巨龙低飞，庞大的身躯生生震撼到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勇者。 　　他们都被吓坏了，纷纷丢盔弃甲，趁着巨龙的注意并未落在他们身上之前逃离了这里。 　　兰斯之后加强了上山道路上的魔法障碍。 　　他试着撑起身体。米拉已经迟到了。 　　蓝龙的身体颤抖着，她一定遇到了麻烦。 　　虽然只短暂的相处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比起那些向要炸开他的塔，想要杀死他，获得财宝的勇者。 　　兰斯更偏向于这个奇怪的有秘密的女孩。就像是她说的一样，她能照顾受伤的他。她无处可去，暂时留在塔底也不是不可以。 　　他艰难地挪动着，就像是一只搁浅的人鱼，只能用双臂支撑着身体，拖拽着在陆地上毫无用处的华美尾巴，一点一点朝着魔法阵挪移。 　　熟悉的蓝色在波动，他的状态极差，魔法阵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米拉呢？兰斯咬着牙。 　　如果她错过了传送法阵，想要回到高塔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兰斯撑着身体，他很少觉得这具属于人类的身体是这样的笨拙与脆弱，只是一些雷电法术，就让他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浅蓝色的发丝无力的垂落，与不断渗出的汗水混杂，一缕一缕地贴在兰斯的面颊。 　　他还在不断的过滤魔法中的暴躁能量，以便米拉在穿过魔法阵的时候不受到魔法反噬的割裂伤害。 　　他尽可能地维持着法阵的存在，只要他多支撑一会儿，米拉能解决麻烦的。 　　- 　　甩掉那些讨厌的家伙儿，米拉朝着来时的巷子奔跑。 　　两根辫子随着她跑步的动作上下颠簸，群摆乱舞着，一丝凉风吹过米拉的面颊。忽略刚才的插曲，她难得地感受到一丝鲜活的感受。 　　她挎着篮子，提着一口铁锅，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米拉却始终露出笑容。 　　魔能枢纽内部禁止奔跑，简直是疯子提出的条例。 　　风卷走米拉的烦恼，只为她留下快乐。 　　巷子尽头的浅蓝色传送门近在咫尺，传过去就能回到高塔里。 　　米拉笑着跃进蓝色的门，但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高塔的阴暗。 　　女孩提着东西，在巷子的尽头疑惑地回头。 　　法阵失效了。 　　兰斯出事了吗？ 第15章 　　兰斯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一闪而过，面前的蓝色漩涡重新凝结 　　米拉感受到魔法重新组的波动。她感到疑惑。不过想到传送术是失传已久的高级魔法，兰斯又状态不佳，有片刻的断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松了口气，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提着东西跨入蓝色的传送门。 　　眼前的景色重新浮现，朦胧的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可那灰蒙蒙的基调，昏黄的烛火，还未完全散去的潮湿的味道，都在明确的告诉米拉，是高塔的底层。 　　传送魔法成功了。 　　米拉悬着的心逐渐放下，可还没等到周围的景物变具体，恍惚之间她看到一个蓝色的影子跌落。 　　她的思绪有瞬间停顿，随即认识到那是兰斯。 　　“兰斯！”米拉顾不上其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件，朝着跌在地上的身影跑去。 　　两三步的距离，她来不及加速就不得不减速，停在兰斯面前，米拉打量着跌在地上的男人。 　　他不是从垫子上掉下来的，而是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跌倒的。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时，米拉不自主地想，他好像是因为担心她才就想要站起来的。 　　少女的视线移动到兰斯受伤的双腿上。 　　分明不需要勉强的。 　　“还好。”兰斯大口喘着气，看到米拉平安回来，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我以为你出事了。”蓝龙说，“你迟到了。” 　　“遇到一些小麻烦。”米拉向他解释的缘由，但她没有具体透露情况。 　　“不是些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她说，“刚刚我走进了你的传送阵，但是没能回来。” 　　“出了一点小意外。”蓝龙笑了笑。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的苍白。 　　“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蓝龙摇摇头：“没事。刚才魔法失效了，我重新召唤了一个。”其实是因为他体力不支，无法再继续长时间维系魔法传送阵，可米拉踏入传送阵的讯息已经传递回来。 　　兰斯只好调动魔力再一次施展魔法。 　　这一下他被彻底地抽空了。连支撑身体的悬浮术都无法维持，只能狼狈地跌在地上。 　　蓝龙无奈又生气。 　　面对米拉的关心，他又放不下蓝龙一族的脸面。对于蓝龙而言，这简直无法想象。他只能说自己其实还好。 　　但他满头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一切。 　　兰斯的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然后晕了过去。 　　米拉看着跌在地上的男人，赌气一样地嘟唇。 　　不说没事吗？男人就是嘴硬。 　　可米兰又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她站了起来，尝试着想要将兰斯重新搬回床铺。 　　他本身就身体虚弱，若是躺在地上着凉，只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米拉拽他，可兰斯一动不动。 　　他很高，又很重。 　　米拉看着跌在地上的兰斯，估计着他的身高。他有一米八？不不不，他绝对有一米九了。 　　对于一个身体孱弱的传统法师来说，想要搬起兰斯，实在太困难了。 　　“法师也应该多加些体术训练。”米拉叉着腰，启气喘吁吁：“讨厌的魔能枢纽。施法者怎么不需要就锻炼了？” 　　在她年纪稍小一些的时候，魔能枢纽是会给这些低龄的学徒一些自由的时间的。可随着年龄增长，课业越来越重。别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就跟睡眠时间都被压榨了。 　　他们总是说，法师不需要锻炼身体，他们只需要专注研究魔法，精练自己的精神力，提高对于魔法操控力。 　　可在她看起来，对于法师来说，身体素质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就像是兰斯一样，他是个法师，若不是他自身强悍的身体素质，被龙焰喷吐的伤害早就要了他的命。 　　米拉叹了口气，在心里又骂了一句魔能枢纽，她的视线落在兰斯身上。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有着明显的肌肉纹理。 　　不知道他是在哪个魔法学会学习的魔法，居然还练出这样一身肌肉。 　　对于魔法师来说，这可真是太罕见了。 　　米拉蹲下身。 　　兰斯昏睡着，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他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手在轻柔地为他擦拭汗水，但米拉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兰斯的手臂上移开。 　　她真的很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个魔法协会居然能培养出身体素质与魔法能力都极强的施法者？ 　　这个魔法协会一定很厉害，居然还有像是传送术这样失传许久的法术。 　　米拉盯着兰斯的肌肉。 　　没听说过啊。 　　作为陆地上最大的魔法协会，魔能枢纽一直是其他小魔法协会学习的榜样，几乎全部的法师都有脆弱的身体。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法师都是羸弱的刻板印象。 　　魔能枢纽的法师们都是瘦瘦的，或者是虚胖。 　　非要说的话，米拉的导师算是比较匀称的存在。米拉不知道导师没有有健康的身体线条，他总是裹着洁白的法师袍。 　　在魔能枢纽，向她的导师那个级别的施法者，都是穿白色的魔法袍的，代表着纯洁无暇的真理法术。 　　米拉眼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 　　反正他不知道，这么想着，米拉屏住呼吸，像是做坏事一般戳了戳兰斯完好的手臂。 　　硬的。随着她的指尖轻轻用力，在兰斯的皮肤上压出内陷的小窝。 　　她收回手，伸出自己的手臂，用力曲起，没有肌肉。 　　米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软软的，看起来就没有力量。 　　实际上也是，她的力气真的不算大。 　　米拉瘪瘪嘴，她也想要肌肉。 　　明明是施法者，兰斯的肌肉强度足以比拟剑士。 　　他的身高甚至超过一般的剑士，然后却这样狼狈的躺在塔底。 　　太奇怪了。 　　米拉知道兰斯身上充满了秘密。在他看起来，她自己也是一样的。 　　不过，他们都没有伤害对方的心思。反而，在魔龙的高塔里，两个人必须互相照顾才能生活下去。 　　米拉从口袋里取出媒介。 　　她默念咒语，召唤出风托举起兰斯的身体，轻轻地将他放置在垫子上。 　　魔法的效果散去后，她收起媒介，将它重新放进口袋。 　　兰斯重新躺到垫子上。 　　明明身体健硕，却是个虚弱的病人，需要少女法师照顾。 　　米拉重新站起来。 　　她走到传送法阵消失的地方，拿起她放下的篮子。 　　里面由她特意购买的烧伤药膏，还有询问过药店老板之后配置的消炎药膏。 　　米拉还根据以及购买了几种炼金要接课程中讲述过的药草，但是因为很多炼金药剂的稀少，小镇里的药店无法配全。 　　米拉坐在垫子上，回忆着炼金药剂课程中学过的知识。她看着地上的草药和烧伤药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的视线在药膏和兰斯胸口双腿上狰狞的伤口上来回移动。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雷电烧的差不多了。只有几块碎步遮住了关键部位。 　　米拉控制着她法师的大脑，避免过于活跃的思维想要寻常为什么衣服都烧光了却依然能够保护出关键部份不暴露。 　　她现在需要干净的清水。 　　又需要魔法。米拉叹了口气。她又从口袋里取出媒介水晶。 　　现在只能感谢她正在使用的魔法都是一些简单的小魔法，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水晶，否者她很快就会失去施法的能力。 　　米拉虽然舍不得浪费水晶。可当他的视线落在兰斯身上，他正不停的渗出汗水。 　　他这样出汗会脱水的。 　　米拉握住水晶，她先制造了些许水洗干净新买回来的锅子。然后又填满了陪嫁品里漂亮的高颈花瓶。 　　花瓶是新的，干净的。这里没有花，米拉暂时用它来充当储水壶。 　　国王准备的嫁妆多是这样华丽的装饰品。 　　还好它不漏水。 　　米拉很满意。她将给兰斯擦汗的手帕丢进餐前净手的容器内。这东西现在被米拉当做盆子用，反正它们的效果差不多。 　　米拉从塔外搬来石头搭建灶台，用拾取的木材引火。她改造过的戏法总是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火焰很快在炉灶里熊熊燃烧。 　　米拉将洗干净的燕麦放进锅里。 　　她没有做过料理。不过在她曾在食堂吃过类似的燕麦粥，做饭应该就是这样的。 　　她在做活的间隙，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兰斯擦汗，然后喂他喝水。 　　等煮好食物，她总算洗干净手，取出药膏。 　　药店老板说，只要把这个抹在伤口上就好。 　　不知道龙焰造成的伤害有没有用。 　　米拉叹了口气，打开药盒。 　　一股属于药草的清苦味道弥漫而出。浅浅淡淡的，还挺好闻的。 　　米拉轻轻掀起盖在兰斯身上的毯子，蘸取药膏。 　　可她突然犯了难，给他上药，是不是要去除掉已经炭化的部分？ 　　这才是最先做的事情！米拉不禁有些懊恼，暗骂自己自己几句笨蛋。 　　她将手中的药膏放下。 　　从随身物品中找出一套解剖用的工具。这是做魔法实验的时候用的。 　　米拉用魔法给工具消毒。重新回到兰斯身边。 　　“可能会有点疼。”她压低声音，“你稍微忍一下。” 　　她知道兰斯听不见，若是他清醒的时候，说不定会更加痛苦，不如趁他昏睡，动作利索一点去除掉全部的焦化层。 　　米拉认真起来，为了避免意外，她取出一块全新的媒介水晶。如果兰斯状态又异，她就再耗费一块水晶施展复原术。 　　虽然说同样的法术第二次效果会差很多，但如果能够救下他，就是值得的。 　　米拉呼出一口气，她不断地暗示自己，眼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就是她在魔法实验课上的试验品。 　　米拉的动作很小心，她时时刻刻注意这兰斯的表情变化。 　　男人的状态还算稳定，只是偶尔微微蹙起眉头，发出一声哼声，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让米拉惊讶的是，当她轻轻去除掉表面焦化的皮肤层后，她发现，兰斯的双腿已经又许多新生的血肉，和她想象中的狰狞完全不用，反而是新生的皮肤多于坏死的。 　　他是什么级别的施法者？米拉越发的好奇。如果说兰斯可以通过运动锻炼肌肉，可肌体的生长速度可不是能够凭借运动改变的，他一定是用了增强体魄的魔法。 　　魔能枢纽好像有类似的法术资料，可这些都属于高级机密，不是米拉这个层次的学徒能够接触到的。 　　单挑巨龙的强大施法者。米拉对兰斯的认知更深刻了。只不过，现在是受伤的倒霉蛋。 　　米拉收回视线，她取过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兰斯上药。 　　做完这一切，她压低里炉火，等待着兰斯苏醒。 　　他的状态稳定多了。米拉静静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她现在累极了。 　　冥想法术不能代替睡眠，米拉不多久就蜷缩在垫子一角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兰斯早已经苏醒。 　　他撑坐起来，用米拉给他找的枕头当做靠垫靠在墙壁上。 　　“你醒了？”米拉揉着眼睛。 　　“你帮我上了药。” 　　“嗯。”米拉还没有完全清醒，“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他毕竟是龙。兰斯偏过头。 　　经过米拉的整理，漆黑的塔底点燃着温暖的烛光。距离两人稍远的地方有临时搭建的灶台，米拉休息前压灭的明火，余温却保证食物不会彻底的凉掉。 　　这里像是人居住的地方，而不是漆黑恐怖的高塔。 　　他张了张嘴。 　　他比米拉醒的早。在她睁眼之前，兰斯已经观察过一会这个奇怪的女孩。 　　自从她进入高塔之后，好像就没有像是刚才一样安静的休息。 　　巨龙感受着毯子下双腿的状态。 　　即使在昏迷的过程中，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感知。米拉轻声的安慰，柔和的吹气，小心翼翼的动作，他都是有所感知的。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魔龙的新娘。兰斯回忆着她的借口。 　　魔龙的新娘和她简单的却实用的魔法。 　　米拉顺着兰斯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她搭建的灶台。 　　仔细想来，兰斯好像一直都没有吃东西。他又是病人，应该很饿了吧？ 　　想到这里，米拉从垫子上起身。 　　她取过先前就准备好的碗碟。用银汤匙一点一点的盛满一碗粥，锅盖上放着早晨打包的松饼煎肉。 　　因为时间久了，已经冷了。米拉便用余温给它加热。 　　米拉盛满两份粥，她舀了一勺尝尝味道。 　　入口的燕麦粥口感苦涩，和食堂里吃过的并不是一个味道。 　　米拉想，她忘记买糖了，如果加些糖应该会好不少。 　　今天来不及了。过几天再去一次集市吧。 　　她偏过头打量兰斯，等他身体好一些。 　　“吃点东西吧。”米拉将煮好的燕麦粥和早晨打包好的松饼煎肉递到兰斯面前，“我的手艺很差，味道不太好。”她如实说。 　　“不过，病人要吃清淡一些的东西。” 　　巨龙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燕麦粥，视线移动到米拉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松饼烤肉。 　　兰斯说：“我要那个。” 　　米拉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至于这么嫌弃吗？ 　　蓝龙则面无表情。 　　龙是彻底的肉食动物。 第16章 　　米拉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燕麦粥，她赌气一样地走到另一边。 　　真该庆幸，龙焰没有烧伤兰斯的手臂。他还可以自己吃饭。 　　米拉愤愤地用勺子搅合着碗里的燕麦粥。 　　味道也没有很差啊。 　　浅淡的麦香带着微微一丝苦味，待苦味散去之后，能够感觉到一点甜意。 　　也只有那么一点了。 　　米拉叹了口气，取过在镇子上买来的奶油面包。 　　还好，还有面包。 　　高温靠着过的发酵面包泛着诱人的焦褐色，饱满的白色奶油带点缀其中，看起来就十分诱人。 　　米拉盯着奶油。她最喜欢吃甜的东西。 　　没有丝毫的犹豫，米拉将燕麦粥放置在一侧。 　　甜味在口腔里迸发出来，米拉简直要掉眼泪。 　　奶油最棒了。比苦涩的燕麦粥好上一百倍。 　　她用余光打量另一侧的兰斯。 　　他可真有先见之明。 　　兰斯已经解决完一份食物。准确来说，他只吃了烤制的肉排，彻底无视了淋着满满枫糖浆的松饼。 　　“没口福。”米拉小声嘟囔。 　　兰斯的视线突然转向她。 　　米拉赶紧低下头去，佯装自己正在专心对付手中的食物。 　　蓝龙看到米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悄悄移开毯子盯着自己的腿。 　　他依然是一份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涂抹过药膏的地方传来冰凉的感觉，还伴随着丝丝瘙痒。 　　是新生的肌理。 　　兰斯想，虽然他现在是人类的形态，可实际上，他依然是巨龙，他的恢复力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好想挠痒。 　　兰斯绷着脸。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移动到米拉身上，她正全神贯注地对付手上的面包，不会注意到他此刻不雅观的动作。 　　不行。兰斯感觉自己眉心抽搐。 　　痒。 　　若是疼痛就忍了，这种瘙痒简直难以忍受。 　　他挠了挠腿，又害怕被米拉发现，他不敢动得太明显。 　　毕竟这样举动确实不雅观。 　　蓝龙也是要面子的。准确来说，巨龙都是骄傲又好脸面的生物。 　　被人类小女孩救了就算了，那是情况特殊。但现在暴露挠痒这种一点都不符合巨龙身份的动作。 　　他还做不做龙了？ 　　米拉现在还不知道他是龙……作为人，挠痒应该不算是特别奇怪的行为吧？ 　　兰斯盯着高处的漆黑。 　　轻轻的触碰根本无法缓解那种从血肉滋生中诞生的瘙痒。他那些不轻不重的动作反而激发了麻木的感知。 　　比起血肉，它们的恢复的更快。 　　兰斯闭上眼睛，尽可能地放空思绪。可越是安静，却是沉默，越是强调这不要去想挠痒的事情，从血肉下滋生的痒意就酝酿地更加的汹涌。 　　厚重的云层压下来，无数的水气互相挤压着，来回摩擦，滋生出的是更加浓烈的碰撞，云层又向下压下。 　　兰斯绷紧肌肉，却无法做到丝毫的缓解。 　　就像是即将落下的雨水一样，越是酝酿，等待着的，就是更大的风暴。 　　瘙痒可是比暴风雨更加难耐的东西！ 　　兰斯呼出一口气，悄悄地移动着手。他死死盯着天花板。 　　抓紧时间，米拉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可以趁机挠个痛快。 　　她不知道他是龙的。 　　这才是最关键的点。兰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终于不在抵抗这种本能，躲在毯子下的手肆意地解决着难耐的感受。 　　米拉本来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 　　她正在专心吃东西，吃完手中的奶油面包后，她又喝下了半碗泛着明显苦涩的燕麦粥后，她起身准备整理。 　　余光瞥到奇怪的东西。米拉眨眨眼睛，朝着乱动的放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毯子下来回移动的可疑物体。 　　她瞬间偏过头，脑袋里不由得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为什么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龙焰烧没了，却偏偏留下个遮蔽关键部位的布料？ 　　这可是个复杂的问题。米拉重重地点头。 　　难道说魔龙也怕长针眼？ 　　不至于吧？魔龙不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吗？他也是雄的啊。他这么可能会怕看同性的身体？ 　　难道说，龙其实是女孩子？ 　　这个诡异的，奇怪的念头只在米拉脑袋里存在了短暂的一瞬。 　　她不想知道龙到底是怎么想的。被存放在罐子里的眼珠才是真的。 　　米拉垂下眼睛，盯着手中的碗。 　　她不可以想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米拉朝着兰斯的走过去，利落将一切收拾妥当。 　　兰斯一直盯着高处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 　　那样子心虚的很。 　　米拉没在意，虽然他们现在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实际上两人还是彻底陌生人。 　　她不能过多的干涉兰斯的事情，那样十分的不礼貌。 　　米拉收好碗碟。不过，她也不会白白照顾兰斯，最好是从他那里学会传送法术。如果能学会这个失传已久的法术，就算她不得不从高塔离开，也能轻松躲避魔能枢纽的追击。 　　这已经不是她第第一次产生类似的想法了。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和兰斯提一下？虽然说有些不道义，但仅仅凭借着道义可是活不下去的。 　　她又是买药，又是做饭的，以后还要照顾一个病人。 　　就学一个传送法术，应该不过分吧？ 　　当这个可能出现在米拉的脑海中后，就迅速地在她的大脑里生根发芽，而且它甚至蛰伏着等待扎根到更深的地方，而是想米拉一样火急火燎地冒出头，瞬间就从绿芽长成参天大树，从米拉的肚皮里顶出，一股脑儿从她的嘴里钻出来。 　　“兰斯，你能不能教我传送术啊？”她的眼睛闪着光，好像是已经看到了学会这个失传法术之后的样子。 　　“我救了你，之后也会照顾你，你看这个……”米拉的话语突然停顿。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可她没有受伤啊。 　　少女的视线定在兰斯身上。 　　“你救了我，所以想要我教你传送法术？”兰斯的视线落在米拉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说：“你们人类无法直接学习这么复杂的法术。” 　　“人类无法学习？”米拉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唤醒，“可是你不是会吗？” 　　兰斯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话出了问题，他连忙说：“没有强大的媒介，是无法施展这样的法术的。” 　　“你不是也没有使用媒介嘛……” 　　那当然了。他是龙，又不是身体脆弱的人类，他的身体就能过滤到魔法中会对人类造成伤害的暴躁能量。 　　更准确来说，他根本不会被这些能量伤害到。 　　掉进雷电池是个意外…… 　　蓝龙假模假样地咳嗽几声掩饰尴尬：“你见过强大的法师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他的媒介吗？” 　　“我的导师？”米拉回忆着，“他的媒介是魔法袍上别着的胸针。那枚胸针叫加拉加尔之誓，是曾经的一位高塔法师送给他妻子的礼物。” 　　兰斯瞬间噎住。他在创造这座塔的法师留下的手册上看到一种说法。人类法师很在意他们的媒介，尤其是高级媒介，是绝不会轻易暴露给其他人的。 　　“你的导师说不定是个例外……”谁知道遇上特例了。 　　“他是个不错的导师。”米拉皱着眉头，“好了，不说他了。你同意吗？”她缓缓在兰斯面前蹲下，将之前收好的碗碟放在一侧。 　　“传送术，这个法术能帮我很大的忙。以后离开这里，我就不用怕……”米拉即使打住话语，“总之，很重要的。兰斯，我会照顾你到彻底好起来的。” 　　\' 　　米拉放柔语气，模仿着公主玛利亚和国王说话时候的口气。 　　为了使得魔龙相信她就是公主，米拉和玛利亚短暂地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玛利亚在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是这样和她的父亲说话的，每当玛利亚拖长语调，对国王说“求求你啦”时，国王总会露出无奈的笑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米拉自认为学不出玛利亚的的精髓，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求求你啦”类似的话语。 　　她只能放松表情，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 　　可兰斯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他皱起了眉头，然后，逐渐加深。 　　米拉微眯眼睛。 　　她看到毯子下动了几下，之后，淡化的血腥味又一次浓重起来。 　　他在抓伤口！ 　　米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血腥味！ 　　米拉瞬间收起脸上魔法玛利亚的神态。她板起一张脸，瞬间变得凶巴巴的，语气也沉下来，不在带着上扬的尾调。反而像是魔能枢纽里那些导师生气时候的样子。 　　“伸出手来！” 　　蓝龙浑身一僵。他应该忍住的。可是实在太难受了。那种肌理生长的瘙痒根本不是能够忍住的。 　　“快点！我拽毯子了。”米拉威胁道。 　　蓝龙只好乖乖伸出手。 　　低头看着他指尖上沾染的鲜血。米拉终于找到了血腥味道的来源。兰斯在抓伤口，他甚至把伤口都抓破了。 　　兰斯默默移过头，不敢和米拉对视。 　　他感觉到面前的人类女孩生气了。 　　突然，非常，生气。 　　“我教你好了……”他偏过头，心虚地避开米拉的视线，试着讨好她。 　　“不过，想要施展传送术，你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媒介。” 第17章 　　强大的媒介。 　　这是难倒多少人问题。 　　米拉脸上的笑容满满僵硬，然后，消失不见。 　　他不想教她可以直接说嘛。虽然很像要学习传送术，但她又不是会因为拒绝就见死不救的事情。 　　干嘛要这样为难她？ 　　如果能拥有强大的媒介，她还需要害怕追捕吗？直接一个接着一个的能量飞弹直接将那些追兵轰死不就可以了吗？ 　　米拉泄气，摆了摆手。 　　她的视线定在兰斯的手指上。指尖沾染上的鲜血让她心中滋生的不满逐渐消散。 　　兰斯是个病人。她不能病人争辩这些东西。 　　米拉露出严肃的表情。 　　“兰斯，你不能用手去抓伤口。”少女蹲下身体，重新打开先前放在一侧的药箱，“会感染的。”米拉想要去掀遮盖伤口的毯子，蓝龙死死拽着薄毯。 　　“知道了。”他回避于米拉直接的视线相触，“传送术……” 　　“魔法的事情以后再说。”米拉搬出一副大度的姿态。 　　兰斯一脸疑惑地看着米拉。 　　对于蓝龙来说，理解复杂的魔法理论不算困难，可十八九岁女孩的心思可比魔法困难多了。 　　米拉刚刚还在和他讲条件想要学习传送术，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她就转化了想法。 　　他简直是弄不懂。 　　兰斯干脆不说话了。他乖乖地递出双手，看着米拉拽着他的手上下检查。 　　人类女孩的身体构成和巨龙的差别太大了。对比一下，兰斯决定自己的手就像是河沟里的烂石头一样硬，而米拉的手就像是软软的垫子一样。 　　“你的指甲好长。”米拉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兰斯，“法师都是很注意人个卫生的。” 　　兰斯不知道这个。 　　他上下打量米拉，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梳洗的十分漂亮，穿着宽大蓬松的裙子。现在虽然换上了普通的衣服，但也十分的干净整齐，明明做了许多活，可她的手十分干净，指甲也处理的短短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缩手指。 　　米拉并没有过分指责兰斯。他先前一个人跌在地上，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粘上泥污什么的本来也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是她考虑的不周到。光想着要对付这么画法阵对付魔龙了，都忘记要先给兰斯清理一下了。 　　米拉呼出一口气：“我去烧热水来，你清理一下，然后要记得，千万不可以抓伤口了。” 　　兰斯昂首看着他。泛着琥珀色光泽的浅蓝色眼睛里露出一丝认真。 　　米拉说得对。以前他一个人住在塔顶，变成人形纯粹是为了方便，他并是不人类，人类的很多行为他都无法理解。他不吃面包，因为没法消化，他也不太注意个人为生，因为没人教过他。 　　不过，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要米拉一起以人类的形态生活，还是需要和她学习很多东西的。 　　兰斯缩缩手指，垂下脑袋，脏兮兮的可不礼貌。巨龙们都是在求偶前才注意自己身上的鳞片是不是洁净，寻常的时候，它们都是胡乱的玩耍。所有的巨龙都喜欢在火山灰里打滚！ 　　米拉攥着媒介水晶，干净的清水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注入到大铁锅里。 　　火焰重新点燃，照亮了一大片的区域。 　　米拉的影子被映照在墙壁上，兰斯注视倒映在一层墙壁上的影子。 　　他移动一下脖颈，看到了笼罩在少女背后的恐怖龙头。 　　那是他的影子。 　　影子的世界里，一切魔法伪装都是失效的。差点忘记了这么关键的事情。 　　兰斯的视线在米拉的背影和墙上的影子之间来回挪移。 　　庞大的龙头也随着他的动作滑稽的移动着。 　　米拉余光瞥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闪而过，她本能地回头寻常，却看到兰斯倒在垫子上。 　　“呃——”蓝龙倒吸一口气。 　　米拉连忙小跑过来：“这么回事？” 　　“没、没撑住。”兰斯面无表情地说。他的余光偷偷瞄着墙壁，因为他重新躺下，巨龙的影子和垫子桌子的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怪异了。 　　兰斯只敢偷瞄了一眼。 　　“吓我一跳。”米拉嘟囔一句，她的视线从兰斯的手臂上移动。 　　明明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却连这一点力气的没有。 　　米拉不由得疑惑，她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失误，兰斯其实和其他法师一样，都身体孱弱？ 　　肯定是因为魔龙的火焰伤他太深了。 　　米拉走回火堆，利索地压灭火焰，将热水转移到干净的木桶里。 　　她用魔法创造凉水将水温兑到刚好的温度。 　　“你自己可以吗？”米拉盯着仰躺在垫子上的兰斯。 　　蓝龙点头。 　　“暴露的伤口不能沾水。你擦擦上半身就可以了。”米拉叮嘱兰斯。 　　蓝龙应下。他看着女孩弯腰将干净的巾帕沾湿拧干。 　　“喏。”米拉看着兰斯，将干净的巾帕递给他，“我就不帮你了，你自己弄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喊我，我就在那边。” 　　兰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米拉将另一个垫子拉到了另一端。 　　“我以后住在那边。”米拉说。 　　兰斯眯起眼睛。 　　“没事的。”米拉注意到他的表情，“你要是需要照顾的话就喊我。就这么点距离，要不然我们两个都不方便。” 　　她觉得这么做还是因为早晨换衣服的时候不方便。虽然打算将垫子拉远一点，然后用帘子将自己围起来。公主的嫁妆里有很多的丝绸，这可都是好东西。 　　兰斯虽然是个病患，但他毕竟是个男人。米拉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她的打算没有问题。 第18章 　　衣食住行。 　　米拉在备忘录上写下几个单词。静默思考之后，她又划掉了其中的几个。 　　她现在不缺衣服，也不需要跋涉。在魔龙回到这座高塔之前，她需要思考的只有每天的食物。 　　兰斯好像是个挑食的家伙儿。食物反而成为了她现在最需要思考的东西。 　　米拉单手撑着面颊，思索之后，又在备忘录后添上了媒介一词。除了食物，媒介也很重要。 　　想要在魔龙回到高塔之前拥有和他谈判的资本，就必须提前准备一个强大的法阵。 　　绘制法阵需要的材料，施展法术需要的媒介，这才是她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米拉托着下巴，完全想不到要如何弄来这些必须品。 　　她不缺钱，国王给了她那么多金子。可现在的困难却不是资金，而是施法媒介和绘制魔法阵需要的物品，可这些动作对于魔能枢纽来说十分重要，每一件流通在市场上的魔能枢纽造物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购买这些物品需要有魔能枢纽承认的购买资格。 　　米拉倒是知道有黑市会高价倒卖魔法物品，可她没有门路。 　　太苦恼了。 　　米拉撑着下巴，迟迟想不到好的主意。她懊恼地抓抓头发，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米拉有些失落，她能够想到主意依然和这座高塔有关。塔中还有那么多的房间，她一定能从中找到一些灵感。 　　或者，她可以询问兰斯。 　　他也是施法者，平日里使用的魔法卷轴之类的东西也一定需要通过魔能枢纽或者其他和魔能枢纽有所合作的施法者组织购入。 　　想到兰斯，米拉的视线停在帘子上， 　　她撑起身体，伸出手，掀开帘子的一角。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米拉又重新放下帘子。 　　兰斯正在认真地擦拭身体。 　　他双腿不能动，小腹和巷口上也有大片的血痂，整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 　　米拉的视线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上停留了瞬间，突然脸色涨红，匆匆放下帘子。 　　还是明天早晨起来再问好了。米拉向后一倒，重新躺会垫子上，她睁着眼睛，望着不见终点的漆黑。 　　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办法的。 　　对于未来的生活，米拉还是很乐观的。 　　- 　　“黑市？”兰斯听到这个词，眼睛里闪过一瞬的疑惑。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米拉眼疾手快地往他身后添上靠垫。 　　“我需要一些联系魔法的物品。卷轴还有媒介水晶之类的。”米拉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黑市在什么地方。”兰斯如实回答。 　　米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如果你需要卷轴，或者媒介什么的，为什么不去高塔书房和藏宝室取呢？”兰斯看到了米拉眼中闪过的失望，他更疑惑了。 　　米拉为什么需要寻找黑市呢？这里可是高塔，任何一个施法者都无比向往的高塔。 　　作为一个高塔法师的产物，这座塔里收藏着无数的珍宝，对于龙来说，卷轴和媒介的作用不大。 　　可人类施法者不就是需要媒介才能施展法术吗？ 　　这塔里收藏的物品里，可以用来充当施法媒介的足够米拉一天换一个用上整整十年。 　　用来储存法术的卷轴也是一样的，曾经的高塔法师一定是有囤积癖。他整整囤积了满满一屋子的空白卷轴。 　　那东西对于蓝龙来说就是彻底的废纸，兰斯要它们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米拉想要的话，拿去用就好了。 　　米拉听到他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皱起眉头，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 　　“不是很想用魔龙的东西……”直到现在，她想起塔里还有一个地方放着满满一个房间的眼睛都内心都感觉十分不舒服。 　　“你不是魔龙的新娘吗？”兰斯意识不到米拉这么多的小心思。 　　“魔龙的新娘怎么了？”米拉瞪他。 　　“没什么。”兰斯沉默一下，“其实你可以用的，卷轴和媒介不是魔龙的东西。他们的主人是高塔的上一位主人。” 　　“嗯？”米拉露出诧异的神情。 　　兰斯看着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透露出些许与塔的主人有关的讯息。 　　“上一位高塔的主人，是我母亲的伴侣。这塔里许多东西，严格来说，是属于我的母亲的。” 　　他的话语在这一刻停下。 　　米拉从他的神情里读出很多情绪。 　　兰斯微微偏头：“卷轴的话就在塔底的储藏室里，但是媒介在高层，想要进入的话，需要解开一个识别法阵。暂时有些困难。” 　　“黑市的话，我不了解。但是如果你想要找到一个魔法交易所的话……”兰斯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矮人和哥布林们每个月都会召开集会……等我恢复一段时间，可以用传送法术送去去。” 　　“哥布林？”米拉有些惊讶。 　　魔能枢纽制造的魔法媒介，最原始的设计就诞生与哥布林科技，很多人也称呼其为地精科技。 　　在魔能枢纽规模扩大到如今的地步前，哥布林可是地面种族中最擅长施展法术的存在。 　　他们的魔法和现在人类施展的魔法又有所不同。哥布林们很擅长将寻常机器和魔法结合起来，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魔法机器。 　　若不是这些贪心的家伙儿无法抵御金钱的诱惑，将媒介水晶的核心图纸出售给人类，魔能枢纽不一定会有今天的地位。 　　兰斯有些意外米拉居然知道哥布林。 　　他继续说：“人类的魔能枢纽曾派遣法师轰击哥布林的大本营。现在，幸存的哥布林基本都搬到了山中，和他们的老朋友矮人一起生活。” 　　“魔能枢纽曾派遣法师轰击哥布林的大本营？”米拉脸上闪过诧异，她不敢相信，魔能枢纽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这么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兰斯问米拉。 　　“上个月刚刚十八岁。”米拉如实回答。 　　蓝龙露出一丝回忆，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人类法师在进百年的时间里曾经对哥布林族群发起过数十次攻击，最后一次大概就是你出生前一年的事情。十九年，不到二十年前的事情。自那之后，哥布林就在世界上销声匿迹了。” 　　米拉的脸上满是惊讶。按照兰斯说的，魔能枢纽曾差点害得一个族群彻底的灭亡，而她一个从小在魔能枢纽长大的孩子，居然完全没有听人谈论起这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米拉问兰斯。 　　兰斯看起来不比她大多少，如果魔能枢纽想要隐瞒消息，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兰斯偏偏头：“我以为每一个施法者都知道，魔能枢纽的大法师卡尔亲自带着十位高阶施法者做的。” 　　“你说谁？”熟悉的名字让米拉的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脑袋一根筋的兰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米拉的异常，反而真的认为她没有听清。 　　“大法师卡尔。”他十分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第19章 　　米拉瞬间面如土色。 　　兰斯口中的大法师不是其他人，正是她的导师。 　　印象里，米拉只觉得导师不善言辞。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精进法术。 　　他是目前为止魔能枢纽内实力最强的法师，主要的施法方向是极致的单体法术。 　　米拉真的很难将那个终日来往于书桌的魔法实验室中的沉默男人和指挥一小队施法者屠戮其他智慧种族的刽子手形象联系在一起。 　　但米拉相信兰斯的话。 　　很奇怪，但事情确实如此。她的理智更偏向于刚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不是看着她长大的导师。 　　仔细回想过去的日子，有太多太多的可疑点。 　　她一直无法顺利晋升，整整十二年，一直都是魔能枢纽最底层的学徒。 　　可导师分明说过，她的天分很不错。 　　每次递交上去的文件，总是会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回。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米拉重复着一样的生活，甚至真的觉得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些打杂的活，永远也无法像是真正的施法者一样，施展强大又绚烂的法术。 　　自从离开魔能枢纽后，她看到了太多从未见过的景色。她的逃离之路并不顺利，米拉经历了很多的苦涩，但她一直都觉得值得。 　　当亲眼看到她只在书页上看到的过的世界后，米拉才真正意识到，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不是生活魔能枢纽，而是被困在了那里。 　　能在魔能枢纽生活，不愁吃穿，学习法术，甚至每一个月都能领到津贴。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若是米拉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一定也会觉得魔能枢纽就是天堂。 　　可当那些文字一点一点进入她的大脑，她见过了太多被书写在纸张之上的绚烂，生活却是永不变色的死寂。 　　越来越多的线索告诉米拉，她就是被有意困在那里。只有彻底的脱离的那种环境，她才意识到那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一次有一次的晋升申请被退回的时候，她甚至都无法怀疑是否有人做了手脚，而只能归结与她还不够好。 　　她不知不觉中成了囚徒。 　　这让她感到难过了。 　　卡尔。她的导师。 　　她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只是看到他所展现出来的一些小部分，只是因为对于导师的好感，让她从不去思考他身上的其他东西。 　　离开魔能枢纽，她意识到自己的思考的浅薄与无知，意识到她思考的片面与主观。 　　看着米拉低落的样子，兰斯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 　　人类施法者摧毁哥布林大本营的事情在非人种族内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绝大多数的种族其实并不在意哥布林的覆灭。 　　那些吝啬又古怪的绿皮小怪物总是会做出一些惊人的行为。他们会故意给讨厌的族群有故障的魔法工具，再收取高昂的修理费，会在交易确定后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交货只是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货款。 　　强买强卖，恶意涨价，这都是他们经常使用的手段。毕竟，那时候没有其他的种族能够制造出哥布林一样的精密工具。 　　他们并不讨人喜欢，却因为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技艺使得各大种族不得不和他们合作。 　　哥布林一族遭遇到劫难后，更多的种族袖手旁观，幸灾乐祸。 　　他们也曾担心过会不会失去哥布林科技，但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多元的市场供给化解了。 　　除了哥布林，这个世界上又多出了一种极富有创造力的种族。或者说，他们的天赋终于被注意到。 　　人类在学习方面上所具备的天赋简直无与伦比。 　　虽然说他们之中也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奸商，可比起不讲诚信，故意讹诈的哥布林来说，却要好上太多太多。 　　魔能枢纽的工厂制造出的魔法工具，魔法武器，质量也远超过哥布林那些手工制作的破铜烂铁，价格更公道，质量也更稳定。 　　哥布林很快就被遗忘了。 　　不过，也不是全部的种族都对人类法师的行为袖手旁观。 　　森林精灵曾十分愤怒为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儿们讨要说法，可哥布林只是这片大陆上生活着的千千万万种族中的一个弱小群体。 　　而森林精灵也不必他们好上多少，精灵们正义与公平没能得到其他种族的认可。 　　七大种族共同组成的议会也在那之后永远的失去了来自森林的美丽生物。 　　兰斯观察着米拉的神情。 　　“米拉。”他小声地喊她的名字。 　　米拉抬起头，她的眼睛又些红，鼻子也酸溜溜的。 　　直觉更相信兰斯，那是她的理智。可情感上，她还是为知道导师的过往而感到难过。 　　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导师。 　　米拉只是学徒。按照规定，她只能学习最简单最低级的戏法，是导师悄悄地将魔法书放在桌面上，故意打开到合适她学习的页码，故意让她看到那些记录在古老羊皮卷上的神秘咒语。 　　那些咒语的发音和通用语有着很大的差别。他就提高声音，放慢速度，一次又一次施展那些对他而言都是小儿科的魔法。 　　米拉对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是模糊。她记不住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到底是什么模样，她的记忆中最熟悉的人，就是她的导师大法师卡尔。 　　这简直是让人难过的消息。米拉取出口袋里的媒介水晶。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手里的水晶折射着光线，散发出神秘有圣洁的味道。 　　这是魔能枢纽提供给在册法师最好的媒介水晶。根本不是她这个学徒级别的家伙儿能够得到的东西。 　　这些是导师借着实验的借口给她找来的。 　　米拉举起水晶。她现在随身携带的媒介水晶已经使用过一段时间了，对着光源仔细观察，是能够看到水晶内部出现的皲裂的纹路的。 　　这都是暴躁的魔法能量造成的。正是因为这些过分暴躁的能量，人类施法者才需要媒介。 　　兰斯的目光也被少女手中的水晶所吸引。 　　巨龙都无法抵御水晶。不过，这不是兰斯被吸引的根本原因。 　　“米拉？”蓝龙微微隆起眉头，“你手中的石头，能给我看看吗？” 　　米拉将水晶递了过去。 　　兰斯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甚至没有放过水晶内部产生的细小裂纹。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 　　米拉却从悲伤过渡到疑惑。她看着兰斯的动作，“这是魔能枢纽制造的媒介水晶。登记在册的魔能枢纽法师每一个月都能根据限额购买，其他协会的魔法师则需要支付一笔手续费，才能拥有购买权限……” 　　“这是哥布林科技。”兰斯抬头看向她，“虽然说它的外表得到了改善，但内部核心依然是哥布林发明的过滤魔法阵。” 　　兰斯指着水晶内部的裂纹。 　　“这里面还有一个简单的自毁装置，若是魔法阵达到自身承受上限，自毁装置会自启，然后它就会变成粉末。” 第20章 　　米拉的视线落在兰斯掌心的水晶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兰斯是在骗她。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说服自己相信导师其实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 　　可事实摆在眼前。这样的水晶她用坏过数十块，就像是兰斯说的一样，它们每一块最后都化成了粉末。 　　这原来不是水晶的天然属性，而是因为水晶能过滤的能量抵达了极限触发了水晶内置的自毁系统。 　　若是不知道哥布林的事情，米拉会认为这是一种对于魔能枢纽造物的保护。但现在，听过兰斯讲述的事实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是魔能枢纽害怕被人发现真相所做的措施。 　　媒介水晶的核心科技来源于另一个智慧种族。而这个创造出核心科技的种族因为魔能枢纽大法师的面临灭族。 　　米拉根本就不需要去想这其中到底涉及到什么。单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的导师…… 　　米拉深吸一口气，从兰斯手中拿拿回她的媒介水晶。 　　“等你说的黑市开始的时候，你再把我传送过去吧。”米拉站起来。 　　“兰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她垂着眼睛，压下那些从犄角旮旯里不停的涌出和和导师在一起的回忆，“这里还需要整理一下。嫁妆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完呢。” 　　兰斯疑惑地歪歪头。 　　米拉说得话，都像是无力的借口。 　　她看起来需要冷静一下。 　　兰斯思考了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米拉。 　　“米拉，你想要卷轴的话，可以往右手边走，在心里默数一百下，然后用一个光亮术，那样能看到登上高层的旋转台阶。你沿着楼梯向上，直到能看到藏书架的时候，往前迈步，就能进入藏书阁了。” 　　米拉听着兰斯的声音。要是思绪活跃的时候，她一定会好奇为什么藏书阁没有守护没法，但现在她真的没有精力。 　　导师的事情，让她很难过。 　　米拉轻声回应兰斯一句，拿着她的篮子走出了高塔。 　　- 　　高塔前是一片空旷的土地。这片土地上到处散落着各个部分的骨骼，配合外表漆黑的高塔和寸草不生的山顶，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米拉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就直接坐在地上，她将篮子放在脚边。 　　面前是送嫁卫队放下的嫁妆。 　　稍小一些的物件米拉都分次拿进了高塔，外面放着的都是一些说不出有什么作用又很难搬进去的大家伙儿。 　　纯金属制造的四柱大床，两米长的浮雕衣柜，城堡宴会厅的同款长桌，还有各种各样的装饰，摆设。总之，为了讨好魔龙，国王准备的嫁妆一件比一件昂贵，一件比一件华丽。 　　米拉看着这些东西，又叹了口气。 　　她分明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但脑子就是乱糟糟的一团，实在是无理清思绪。 　　米拉告诉自己，她已经离开魔能枢纽了，完全可以不去想这些事情。可它们就像是高塔储藏室里的眼珠一样，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也许她该好好睡一觉。可她才刚刚醒来。 　　吃些东西？早饭她解决了昨天晚上苦涩的燕麦粥。 　　米拉站了起来，她要去兰斯口中的藏书阁看看。 　　眼前在魔能枢纽的时候也是这样，除了自己的小房间，学徒法师不被限制的去处就是魔能枢纽的藏书馆。 　　米拉很快就将想法赋予行动。 　　她重新回到高塔，按照兰斯的话语，沿着右侧向深处走，一边走一边默数数字。 　　不知道是不是高塔感应到了她的心声，在某一个数字之后，周围的一切真的发生的变化。 　　米拉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知道，她离开了放置着家具的塔底，进入另一个被漆黑充斥，却又不那么平凡的地方。 　　如果兰斯在这里，他会给出米拉解释。 　　高塔其实是一个复杂的交叠建筑，它是由魔法建造的，除了普通人肉眼能够看到的外观，它内部的空间远远大于外表，这就是因为魔法扭曲了空间，使得高塔内部形成了许多独立的小空间。 　　米拉之前打开的储藏室就是这样的小房间，她现在就是进入了另一条走廊，而在这条走廊的尽头，隐藏着通往高层的楼梯。 　　这也是为什么高塔法师根本不需要在塔外设置复杂的法术防止敌人入侵。 　　高塔的最底层就是一个魔法创造出来的迷宫。 　　高塔的主人能够察觉到塔内生命的举动。 　　但米拉重回高塔，朝着藏书阁走第一瞬间兰斯就感应到了她的位置。 　　他睁开眼睛，没多久又合上。 　　藏书阁内有通完塔顶的路，不过米拉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随着一个清脆的响指落下，一束明亮的火焰出现在米拉的指尖。 　　她伸出手，在光亮之下，面前果然出现了旋转楼梯。 　　米拉伸手轻轻触碰扶手，扎手的感觉让她猛然收回指尖。将光源推送着靠近，少女才注意到楼梯扶手上布满精美的浮雕。 　　她刚刚恰好按在一条巨龙的龙头上。 　　米拉弯下腰，近距离观察扶手上的巨龙雕塑。 　　与她想象中不同，这并非是一条邪恶的黑龙，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龙族，随着光源逐渐靠近，雕刻表面泛起蓝紫色的光泽，像是又魔法能力在波动。 　　米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直起腰，火焰横移，除了面前的这一条龙，整个楼梯扶手上或站、或立、或躺、或卧，有着数不清的巨龙雕刻。 　　米拉的神情从惊讶转变为郑重，她踩上台阶，朝着上层走去。 第21章 　　台阶，下一个台阶。 　　米拉以一种独特的感觉体会着登上楼梯的过程，这原本不过是一种很普通的行为，可当她看到扶手上那些雕刻精美的巨龙时，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古怪。 　　高塔最初的主人是人类。观察阶梯的规划，这渲染也是制造给人类使用的，为什么却在扶手上雕满了巨龙？ 　　难道说最初的塔主在搞什么巨龙崇拜？ 　　奇怪的念头在米拉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她连忙摇摇头，驱散这个古怪的想法。 　　其实巨龙崇拜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米拉在魔能枢纽的藏书馆里看到过一本书，说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邪恶的死灵魔法，就是一群恶魔崇拜者聚集在一起创造的邪恶魔方。 　　这本书也是她有一次突然找到的，上面记录的内容放在都是限制级的。米拉也是被书籍上的恶魔符号吸引，才从一大堆平平无奇的书籍里将它取出来的。 　　不过，当她又一次去同一个地方找那本书的时候，它就已经不见了。 　　米拉猜测这本书应该是被放错了位置。按照内容来说，这是妥妥的禁书。里面记录的魔法无论是从效果或者说施法方式来说都是都十分的残暴。 　　魔能枢纽内应该不会有人会使用这样的魔法。 　　想到这里，米拉的表情闪过一丝落寞。她现在已经不敢确定的说这种话了。 　　米拉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沿着选旋转台阶继续往上走。 　　她真的很好奇高塔内的法术构造。也真的很想要知道这样的结构到底是如何被建造出来的。 　　空间折叠法术属于级别很高的法术，而且因为折叠空间会造成位面损害，整个过程中魔法能量波动也会比施展寻常剧烈太多太多，只能通过法师本身和对于魔法的精妙控制和媒介的辅助才能够将撕裂空间过程中造成的狂暴能量压到最小。 　　这才是建立一座高塔最困难的部分。 　　米拉沿着旋转楼梯不停的往上走，她甚至感受不到空间与空间被强行结合起来会产生的突兀感。 　　真不愧是高塔法师，这种对于法术的控制能力简直绝妙。 　　米拉越发的肯定，她也想要成为能够建立法师塔级别的施法者。 　　数到三百的时候，米拉已经开始喘气，却还没有看到兰斯口中说的书籍，她有些走不动了，就靠在扶手上休息。 　　扶手上巨龙雕刻栩栩如生，完全没有因为距离的移动而变得随意敷衍。 　　米拉伸出手指，点点巨龙的头颅。 　　金属当然无法给予她呼应，米拉昂头向上看，虽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可这无法影响米拉的期待。 　　短暂的休息后，她重新出发。 　　在心底默数的数字到达五百的时候，旋转楼梯外的出现的一丝光亮，区别与之前的昏暗，像是有人在高塔的外墙上打开一扇小窗。 　　光亮争先恐后地向里涌来，昏暗逐渐褪去。 　　米拉看到了一丝希望，已经酸困的双腿又被注入了活力，她快跑了几级，眼前真的出现了木制的书架。 　　少女轻轻呼气，昂头向上看，一个独立的空间展现在她面前。 　　旋转楼梯依然能够选择继续向上，同时也出现了一条向前通往藏书室的路。 　　米拉没有犹豫朝前迈步踩在平台上，随着她的双脚离开旋转楼梯，身后的阶梯便退场消失。 　　奇妙的魔法。 　　米拉的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藏书室里。 　　与魔法有关的一切，似乎都与书籍分不开联系。无论是高塔还是魔能枢纽，藏书量的多少好像真的能够决定一个法师是否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 　　几乎每一个施法者都有着夸张的藏书室，无论他们是否真的阅读完这些书籍。书架上，必然要塞的满满当当，才叫做有内涵。就好像证明法师实力的不是他们本身的魔法能力，而是他们的藏书数量。 　　不过这只是米拉自己奇怪的想法而已。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氛围，那种由一本又一本的书塞满书架，然后一个又一个书架充满整个房间，尤其是当她一个人走进图书室的时候，简直像是走入神灵的寝宫一样。 　　那种悄咪咪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可惜的是，魔能枢纽的藏书馆很大，每天都有很多的人在这里借阅图书。 　　那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现在好像不一样。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米拉在书架和书架之间的狭小过道中穿梭。这里没有老旧书籍散发的霉味，反而空气里一直保持着一种浅淡的清香，像是墨水的香味，又像是盛开的马蹄莲。 　　好像是魔法的作用。 　　米拉的视线跟随著书架移动。藏书阁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可无论是高处的书架还是低处的，书架上面都没有灰尘。 　　这是魔法的效果。而且是一个时效性非常长的清洁魔法。 　　清扫术不是什么困难的魔法，但想要术维系的时间超过半年，就非常考验施法者对于法术的控制。 　　高塔内部到处都是惊喜。 　　米拉的指尖在书脊上移动，阅读著书籍的名字。 　　她的指尖停顿在其中一本上，米拉眨眨眼睛，将它取了出来。 　　魔法烹饪术。 　　是她现在需要的法术。米拉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书的作者很几百年前一位热爱旅行与美食的游学法师，旅行的途中总是无法吃到新鲜出炉的饭菜，他一怒之下，创造了十几个美食魔法。自那以后，他就将用魔法烹调作为了自己毕生的研究课题。 　　简直是太方便了。米拉想，她可不想和早晨一样再吃苦涩的燕麦粥的。 　　她的料理水平没法做出美味的食物。但是聪明的前辈们永远都会用魔法解决这些真正影响到生活的实际问题。 　　米拉合上书页准备待会到塔底去看。她没有停下，继续在藏书室内转悠。 　　她想要找到兰斯口中的塞满卷轴的房间。 　　米拉在藏书室的一侧发现一扇闭合的门，门页的旁边有一个小名牌，上面写着些什么，她凑上去看，却突然被一股儿能量推开。 　　魔法的波动。 　　米拉迅速取出口袋中的媒介水晶，可那魔法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你、是、什、么、人！” 　　米拉被吓了一跳，她四下观察，来回寻找着发出声音的人。 　　“在、这、里！”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 　　米拉低下头，她面前的地板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形生物，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少女愣了一下，是个折纸人精灵。 　　用魔法赋予折纸作品生命，赋灵术，这也是非常高等级的魔法。 　　高塔带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折纸精灵叉着腰，拦住米拉的去路。 　　他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变得干巴巴的，有些涩。不过适应了几句之后，就又可以流畅的说话了。 　　“这里是主人的书房，你是什么人？” 　　巴掌大的小人气势汹汹，可就算他在凶悍也只不过是一张纸。 　　米拉捏捏手指，一阵风在空气不流动的藏书室里诞生，她控制着风，唾弃折纸人的身体。 　　“咿咿呀呀，不知死活的闯入者，放我下去。”折纸精灵发出抗议的叫声，他悬停在米拉的面前。 　　“你的主人？”米拉观察着他。 　　“你还是张白纸，年纪应该不大吧？” 　　上了年纪的折纸精灵是会因为纸张的老化发黄的。 　　折纸人悬浮在空中，依然保持着叉腰的动作。 　　“你是什么人？”他可不想谈论自己，反而是面前的女孩，她才是闯入者，她凭什么质问自己？ 　　米拉看着他。 　　“你的主人，是龙吗？”米拉问他。 　　折纸人歪歪头，刚想要说什么，可听道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好他折纸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要不然米拉一定会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惊讶与惊喜。 　　主人已经失踪快要半个月了。 　　他按照脑海里传来的声音，回答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按照主人的指示，回答的有气无力。 　　米拉微微眯眼。 　　“好的，我知道了。”她捏着纸张提起折纸人精灵，近距离观察他。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这里面放置的是卷轴吗？” 　　折纸人木了木，回答道：“卷轴在其他的房间。” 　　“你能带我去吗？”米拉问他。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折纸精灵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要不然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他一定用魔法炸烂这个粗鲁的女人。 　　“我啊。”米拉凑近。 　　“你没见过我很正常，我也是最近才来这里的。” 　　折纸精灵漂浮着，躲开米拉的靠近。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当然知道你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他在这里生活半年，可从没来没有见过面前的家伙儿。 　　她能够抵达高塔的高层，说明其本身就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儿，主人居然也顺着她。 　　“是国王送我来的，他说，要我嫁给高塔的主人。”米拉露出笑容，“我是米拉，也许会成为魔龙的新娘。” 　　“高塔的主人……”折纸人低声重复着她的话，“魔龙的新娘。” 　　高塔内只有一头龙。 　　他的身体颤了颤。 　　“带我去卷轴室吧。”米拉说。 　　得到主人的允许，折纸精灵只能不情不愿的漂浮在米拉面前。 　　少女看着漂浮在前的巴掌大小折纸精灵，脸色闪过一丝凝重。 　　龙可无法用它们恐怖的龙爪折叠出这样精美的作品。 第22章 　　米拉跟随着折纸精灵朝着是藏书室更深的地方走。 　　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面前的精灵身上。 　　一个新鲜的折纸作品，凝聚着足够强大的魔法。 　　她开始好奇，在她进入这座塔之前，这里除了魔龙，居然还有其他的人，其他的强大施法者。 　　不过这个想法在米拉的脑海里只简单的存在的瞬间。 　　它太广泛了。严格来说，在她之前进入高塔的施法者，兰斯也算一个。 　　可折纸精灵说得却是“主人的书房”。 　　他没有透露这个主人到底指的是谁，是创造他的人叫做主人，还是说高塔的主人？ 　　米拉知道，高塔是魔龙的。魔龙之前，这里属于一位姓名不详的强大施法者。 　　不，应该不止有这两位。兰斯曾透露过，高塔的上一位主人是他母亲的伴侣。 　　这个说法也好奇怪。是他母亲的伴侣，却不是他的父亲？ 　　也许兰斯的妈妈有好几任伴侣呢？这样也说得过去。这么隐私的问题，她又不能直接询问兰斯。 　　太好奇了。 　　米拉捏捏手指，真的特别好奇。 　　法师们总是在好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解决各种各样的奇怪问题。 　　这么想来，她的性格真的天生就是成为法师的料。 　　米拉又在心底夸奖了自己一波，心情变得更好了。 　　“就是这里了。”折纸精灵看着眼前闭合的房间门，“这个里面就是卷轴了。” 　　米拉越过精灵站在闭合的房门前，她伸出手，试图推开眼前的大门。 　　但就像是她设想的一样，门上有法术禁制，需要特殊的手段才能打开门页。 　　米拉皱起眉头。兰斯知道这里有卷轴，却没有告诉她门上有魔法结界。 　　她转头看向折纸精灵。 　　“你能打开吗？” 　　小人用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打量着米拉。 　　“不行。”他实话实说。他只不过是主人无聊时候的产物，能漂浮和说几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被赋予了魔法，可本质上他还是一张纸。他最多能够调动一点点被赋在自己身上的能量，做出些漂浮之类的简单戏法。 　　米拉并不意外。她从口袋里取出媒介。 　　魔法水晶安静地躺在她在掌心，当米拉的视线落在其上的时候，又不小心想起了兰斯说过的话语。 　　媒介水晶的核心技术来源于被人类魔能枢纽覆灭的哥布林族群。 　　她屏住呼吸，犹豫看片刻，还是收起了水晶。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放弃了开门的打算。 　　一旁的折纸精灵看着她的行为，他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可惜他只是个折纸作品，无法做出疑惑的神情。 　　小人板着一张脸，用他唯一能够保持的表情注视着米拉。 　　米拉没有着急打开面前的门，她静静观察了一会儿门上的魔法。和她在塔底储藏室看到的魔法不一样，眼前的这个法术很新，很强大。她确实可以通过使用开门咒打开这个魔法，但那些对于媒介水晶的消耗太多了。 　　新赋灵不久的小纸人。还有一个强大法术。 　　这显然是同一个人做的，这个人就是赋予折纸精灵的主人吗？ 　　进入藏书室的短暂时间里，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冒出来，米拉想要找到答案，而这一切问题的解答都指向比她早进入高塔的兰斯。 　　一个充满秘密的法师。 　　米拉不用去问也知道魔龙的消失和他有关。 　　她有些担忧，虽然直觉告诉她兰斯不是坏人。可就在今天，她才刚刚确认了一直对她很好的导师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有太多的问题，这些疑问产生的原因用好奇来解释已经欺骗不了她自己了。 　　魔龙去了什么地方？它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高塔现在的主人到底是谁？ 　　兰斯或许能够给她解答，可她要怎么开口？直接说吗？ 　　米拉垂着眼睛。捏着手里的媒介水晶。她的魔法当时当刻唯一能够给予她安全感的东西。 　　可就算是魔法也不是确定的。 　　米拉呼出一口气，她意识到自己的焦虑。 　　因为疑问，不确定感，因为恐惧魔法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变化，却在短时间内无法缓解这种感觉。她需要先离开这里。 　　“我要怎么回到塔底去？”米拉转身，看向漂浮在面前的折纸精灵，“原路返回吗？” 　　精灵不理解她古怪的行为，也无法跟上她变化太快的思路。他静静的打量了一会儿米拉。 　　她就是个普通的、没什么特色的人类女孩儿。穿着米色的长裙，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黑色的头发扎成辫子。 　　折纸精灵没有审美的观念，他只是个纸片人，没有大脑，思维附着在主人赋予它的灵魂上。 　　复杂的思考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他弄不懂米拉，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是走旋转楼梯上来的，对吗？” 　　“是的。”米拉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吧。”折纸精灵漂浮着，“只有访客才需要楼梯。”他说着，带着米拉往藏书室的中央走。 　　只有访客才需要走楼梯。她通过楼梯迪达拉抵达了藏书阁，一定是主人指路给她的，否在在高塔内，那些复杂的空间折叠会米拉迷路的。 　　折纸精灵回忆着米拉先前的话语。 　　她说她的是龙的新娘。 　　这座塔里只有一条龙。 　　他的造物主，他的主人。现任的蓝龙之王兰斯。 　　龙的新娘。虽然折纸精灵无法理解主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拥有了一位新娘，但他已经开口了，就说明她不是访客，而将是这座塔的主人，那么告诉她塔的秘密也是可以的。 　　米拉抱着怀中的书籍，跟随着漂浮在前的折纸精灵。 　　他看起来轻飘飘的样子，在漂浮魔法的加持下移动的速度很快。 　　作为守护着藏书室的精灵，折纸人十分熟悉这里的构造，他带着米拉在书架之间穿梭，很快就到达一个开放的空间。 　　米拉走出过道，抬头向上看。这里似乎是藏书室的中心。 　　围绕着这里，延伸出的过道通向收藏着不同书籍的藏书空间，她就是从其一条通道中走出的，而通道上入口处，写着实用魔法类。 　　折纸人在一汪天蓝色的池水停了下来。他转过生，看着到处打量的米拉，开口询问道：“你怕高吗？” 　　“什么？”米拉反应过来，追随着他的身影，视线落在一池泉水上。 　　“从这里跳下去。”折纸精灵看着面前天蓝色的池水。 　　其实这并不是水，而是有一种空间魔法衍生出来的魔法产物，好像叫什么空间灵能。 　　折纸精灵记不住太多复杂的魔法用词。 　　主人说，它的用处就像是通道，连接着所有折叠在高塔之内的空间。 　　“这是一处月门。从这里跳下去能能够到达塔底。” 　　“跳下去？”米拉看着泉水，她感受到能量波动。不同于施展魔法时候造成的暴躁的波动。这汪蓝色的池水给人的感觉十分的柔和， 　　小人漂浮在月门上空。 　　“你不敢吗？” 　　米拉转向他：“我只是很疑惑。” 　　折纸精灵不理解她的疑惑，他继续说：“如果你不敢的话，原路返回还是可以看到旋转楼梯的。” 　　“我要试试。”米拉迈上高台，脚下就是碧蓝的池水、 　　小人漂浮上来，提醒她：“我知道你会魔法，但在整个过程中，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不要使用你的魔法抵抗，主人说，魔力的对抗会破坏高塔稳定的结构，也许会对你造成伤害。” 　　米拉记下他的提醒，偏过头，问：“你有名字吗？” 　　折纸人的身体僵直了一下，他抬抬纸张折成的手臂，如实告诉米拉：“没有。”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米拉看着他，“你的主人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没有。”折纸精灵感到疑惑。 　　“下次见到你的主人，记得要她给你起个名字。” 　　“是他。”折纸精灵纠正了米拉的错误，“他。” 　　米拉微微挑眉，“抱歉。我不知道。” 　　米拉心想，是个男人。 　　“好了。”米拉视线移会到“泉水”上，“我没有问题了。” 　　话音落下，少女抱着怀中的书，纵身一跃。 　　下坠。就像真的跳入一汪冰凉的泉水，没有溺毙感，却能够感受到极速下落中产生的飞的呼啸声。 　　米拉原本紧闭着眼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一切。 　　与想象中的黑暗完全不同，她投入一片蔚蓝，像是真的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呼啸的风卷起她的裙装，将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米拉看着自己飞速下落，靠近一片昏暗。 　　她知道，那是塔底。 　　先前产生的焦虑被风吹散，无法想象的疯狂体验，她和纯粹的能量融为一体，在能量的包裹下，平稳地落在地上。 　　兰斯看向突然出现的米拉，一下就意识到她是通过塔里的魔法通道回来的。 　　雷电池也曾是一个月门，只是因为法术发生了些许异变。 　　他看着米拉，却没看到她取回的卷轴。 　　“没有找到卷轴吗？”如果她是从月门回来，说明她一定见到魔法造物。 　　“没有。”米拉靠了过来，回答兰斯的问题。 　　“很奇怪。门被人用很强的能量封上了，是塔主人做的吗？” 　　蓝龙正准备回应她，话音刚到嘴边，他就意识到米拉话语之中的陷阱。 　　抬头看着米拉的目光，含笑的眼睛正等待着他的话语。 　　兰斯意识到，他面前的人类女孩，心眼特别多。 第23章 　　兰斯的视线落在弯着眼睛的米拉身上。 　　是他告诉她塔里有一个屋子里藏着的都是卷轴。可放着卷轴的屋子被强大魔法魔法封着门，寻常人无法进入，这样的话，他知道这个信息就很可疑。 　　他绝无法顺着她给出的假设回答，那样和他之前的话冲突。米拉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会这样问询。 　　要避免让她一个人探寻高塔，这个女孩的思维太活跃了。 　　兰斯歪歪头：“是我下的。”他对上米拉的视线，“抱歉，我忘记了。”他撑着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吧，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很多东西记得不是很清楚。” 　　米拉看着他，判断着他的回答是否可信。 　　那到门上的魔法确实是近期才施加的。兰斯先前被龙焰烧伤意识不清也是真的。 　　这是两者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他说不定在说谎，在刻隐瞒些什么。 　　米拉眯起眼睛。 　　兰斯微偏过头，企图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让米拉忽略掉一些无关紧要的疏漏。 　　“我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他的话点到为止。作为法师，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个并未透露全部的秘密对于法师的吸引力有多大。 　　米拉的眉心跳了跳。 　　只说了一半的话！这简直太恐怖了。她的好奇心刚刚被勾起，就突然被按在地上。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她的心上头爬一样，这种抓耳挠腮的感觉对一个对万事万物都很好奇的施法者来说，简直太难受了。 　　不过，思维敏捷的少女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魔龙占据高塔最少已经十八年了，那兰斯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靠近一些，视线在男人的脸上来回挪移。 　　他看起来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兰斯抬着眼睛看她，心中暗喜自己的方式有效，看米拉现在的样子，他明显是找到了其他的感兴趣的东西。 　　“想知道我今年多大？”兰斯猜到了她的念头。她上下打量的动作实在过分显眼。 　　米拉撇撇唇，法师都是聪明而狡猾的存在。 　　“看起来，你是老头子了。”米拉蹲在他身边，“我说得对吗？” 　　兰斯偏过头。好在这个问题更加容易回答，而且不容易出错。 　　他刚过两百岁生日不久。按照巨龙的标准来算，刚刚属于青壮年。 　　他的拟人形态也属于这个范畴，是一个拥有者暗蓝色头发与墨蓝色眼睛的青年男人。 　　“要看你对老的定义。”兰斯回答米拉的疑惑，“法术是可以维持外貌的，米拉。” 　　“驻颜术。”米拉回答，“高等魔法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法术。”魔能枢纽甚至设有专门的施法者小组，为那些支付高昂报酬的雇主施展驻颜术。 　　“这更多是施法者对于第三者的帮助，而且驻颜术是有时效的。”兰斯也知道这个魔法，“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另一种。” 　　“不是驻颜术？” 　　兰斯微微偏头：“人类在对于延长寿命这一方面有着天生的执着。关于生命力的法术也因此诞生。” 　　“这太困难了。”米拉感到诧异，“如果单纯的用魔法来延长寿命，作为法术的接受体，魔法本身会对施法者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米拉今年18岁，就算她的外貌可能会因为施法而停止，但她的生命力却依然会被消耗。 　　如果说真的有延长生命力的方式,那么这种法术无一例外都是传奇法术。 　　“你被使用过这样的法术？”米拉感到不可思议。可先前的经历却给兰斯的话语给予支持。 　　传送术已经失传很多年了。而他居然会使用这种法术。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哪个小的魔法协会拥有这种法术的记载，而是兰斯本身就会使用这种法术。 　　因为他就是从传送术存在的那个年代活下来的。 　　米拉倒吸一口冷气。那他恐怕不是老头子，而是老祖宗。 　　“没有那么恐怖。”兰斯从他诧异的眼神之中猜到了米拉的想法。 　　“米拉，你看我的眼睛。”兰斯认真的说，“苍老是很难隐瞒的。就算是人的外貌不会改变，但是眼睛、眼神年岁带来的阅历是无法被忽视的。” 　　“那你说什么生命力……”米拉嘟囔着。 　　“是你看起来很想了解更多与施法有关的知识。”蓝龙尝试引诱着她。 　　片刻的功夫，他为自己编造好一个不会被怀疑的合适身份。 　　某位曾住在高塔内女士的独子，因为家园被魔龙侵占后不得不离开高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被赶出高塔的孩子潜心学习魔法，游走在世界各地历练。最终成为了强大的施法者，终于有实力想占据家园的魔龙复仇。 　　他击败了魔龙，却也因为龙焰身受重伤。 　　这基本上就是事实。 　　兰斯弱化了其中龙的属性，将他的身份模糊成人。也顺带模糊了其中的时间线。 　　毕竟人类和龙的寿命根本无法比拟。 　　他确实击败了魔龙，与他的缠斗中受伤。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早就是高塔的主人，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只是因为魔龙的恶名在外，除了那些不怕死的勇者，很少有人会抵达这里，也很少有人会发现龙群不只有黑龙。 　　反正米拉误会雷电池的伤害是龙焰造成。兰斯将计就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他的身份。 　　“那你要教我吗？”米拉的眼睛亮起来。 　　虽然她总是嫌弃魔能枢纽，却又不得不承认魔能枢纽是当前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协会。 　　离开魔能枢纽，没有魔法媒介的支撑，想要学习法术，太困难了。 　　不过，如果兰斯愿意教她，高塔能够作为她的倚仗。米拉的天赋一定能很好的被使用。 　　“为什么不尝试自学呢？”兰斯看向米拉，“人类施法太依靠媒介和传授了。” 　　“我一直都是……”米拉的话语停下。 　　对啊。她一直试图让兰斯教她法术。她现在有一整座可以使用的藏书阁，为什么她不能自学？ 　　“人类创造的传授制度的教学方式其实不适合学习魔法。”兰斯点明了其中的关键，作为法术的宠儿，蓝龙一族天生拥有着对魔法的解释权。 　　“魔法是自然的产物，最初代的施法者受到巨龙一族的启发，从自然中学习魔法。可天生的体质限制了人类。初代的施法者继续寻求巨龙的帮助，最后发现了媒介。”兰斯说起一些巨龙种族与人类施法者的过往。准确来说，他讲述中的巨龙种族一直代表着性格平和热爱探索新奇事物的蓝龙。 　　“但媒介是帮助施法者施法的工具，而不是施法者成就的关键。” 　　米拉捏紧水晶，她仅剩下两块完整的水晶了。 　　“魔能枢纽限制了我。对吗？” 　　“对于魔法狭义的理解限制了很多人。毕竟，人类的寿命有限。现在的人类施法者已经不是当初与龙交谈的那一批。很多东西随着时间流逝，侧重点自然有所不同。”蓝龙轻声说。这也是他不喜欢和现在的人类施法者交流的原因。 　　他们被限制了，而魔法从未被限制。 　　米拉是个例外。不只是因为她闯入高塔救了他，而是兰斯从他身上看到了施法者的天性。 　　好奇，求知，灵动，古怪。 　　“你受到环境的影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但我认为你会有很多种可能，如果你喜欢魔法，龙的藏书不就是最好的资源吗？” 　　他的视线定在米拉抱着的书籍上，那是一本关于魔法烹调的书籍。 　　“就像是这本书一样。你可以阅读来尝试习新的魔法。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米拉连连点头。 　　“你先转过身去。”兰斯对米拉说。 　　“你要做什么？”米拉这样问着，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 　　“取一些东西。”兰斯回答。 　　说着，他伸手进入毯子里。 　　他受伤的皮肤正在急速修复，在米拉看不见的地方，新生的龙鳞布满他的双腿。 　　蓝龙捏住其中一片新生的龙鳞，手指弯曲用力，拽扯下那片龙鳞。清洁魔法迅速包裹住这片龙鳞，洗刷沾染其上的血迹。 　　兰斯是蓝龙，他施法不需要媒介。 　　但米兰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凭借自身过滤掉暴躁能量的程度。她依然需要媒介保护自己。 　　看着躺在掌心中的蓝色鳞片，兰斯开口：“好了，米兰你可以转过来了。” 　　米拉转过身，她又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你不会抓伤口了吧？”少女皱起眉头，一脸怀疑地看着兰斯。 　　兰斯没回答，他伸出手，露出掌心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泽的三角形物体。 　　“这是什么？”米拉问他，“好像是鳞片？” 　　“这是我的媒介。”他把她递交给米拉，“我知道你不喜欢塔里的那些，这个不一样。这不是魔龙从别人身上抢夺来的。” 　　“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施展法术。” 　　米拉看着自己掌心的鳞片，摸上去还带着一丝体温。 　　结合兰斯刚才的怪异举动，她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之前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第24章 　　少女奇怪的想法有时候超过蓝龙的预期。 　　他沉默了一下，绕过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要不要试试它的效果？” 　　米拉盯着掌心鳞片。 　　“你把媒介给我，自己不会有问题吗？” 　　“我还有很多。”兰斯实话实说。 　　“哦。”米拉这才放心地收下，不过她没有要使用的打算。 　　“媒介太珍贵了。”她露出吝啬的表情，“还是要等到关键的时候再用。” 　　“我的生命更珍贵一些。”兰斯看着米拉将鳞片装进随身的口袋，“你不是还要制伏魔龙吗？还是用它比较好。” 　　“魔龙还会回来吗？”米拉转头看向兰斯，她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高塔里有太多古怪的秘密了。 　　“会。”兰斯很坚定地点头，“他一定会回来。” 　　“你好肯定。”米拉又冒出了新的疑问。 　　蓝龙无奈。米拉的想法太跳脱了，也许之后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才不会被这个脑回路奇怪的女孩抓住把柄。 　　“是的。”兰斯看着她，“你在藏书室看到了什么？” 　　“堆砌地像是山一样高的书。” 　　“其他的储物间呢？” 　　“粮食，木材，石头……”随着一个又一个单词脱口，米拉的眼睛逐渐亮起。 　　她才探索过高塔的几个房间？这里有超级多的房间，毫不夸张地说，一座高塔，就是一个世界。 　　看到米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兰斯满意地点点头。 　　“这座高塔里有太多的宝物，魔龙不会割舍掉高塔的。”再说了，兰斯还在这里。 　　魔龙不会舍弃任何一个羞辱他的机会。 　　毕竟，向来高高在上的黑龙怎么会容许他被弱小的蓝龙打败？ 　　对黑龙来说，是否得到高塔根本不重要，他要的是将蓝龙一族按在地上，看着他满脸不甘地承认自己是怪胎才好。 　　兰斯偏过头。 　　只有他才认为高塔则意义非凡。 　　“我其实完全不理解。”米拉偏过头对兰斯说，“为什么魔龙想要迎娶公主？高塔看起来不适合娇滴滴的公主生活。” 　　米拉不由得想起公主玛利亚，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和她一样充满着好奇心。只是国王一直宠爱着她，这让公主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国，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米拉有些庆幸，来到高塔的是她而非玛利亚，若是被送到塔里的是玛利亚，她真的会和兰斯一起饿死。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玛利亚一定会很乐观，但乐观不能完全代替实力。 　　米拉有魔法。 　　她叹了口气，和玛利亚在王国里度过的日子真的很有趣，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人类女孩简直是世界上最神秘可怕的东西。 　　兰斯听到那声叹息后，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一分钟前，米拉还是很开心的和他讨论魔龙会不会回到高塔这件事。仅仅一分钟，她就开始叹气。 　　巨龙观察着她的神情，她似乎没有不开心。 　　“你不是适应的很好吗？”兰斯对她说，“虽然，你不一定是公主。” 　　米拉偏偏头。她并不意外兰斯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她并不像是公主。 　　“这句话你对我说就可以了。我必须是公主，明白了吗？”米拉提醒他。 　　如果魔龙知道国王欺骗了他，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现在魔龙确实不在，可兰斯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表现地对魔法太好奇了，然后就在兰斯面前暴露了身份。好的法师都是很聪明的存在，米拉知道是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兰斯知道她并非公主，那样她可以不是魔龙的新娘。 　　“鳞片是永久的媒介。”兰斯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你拿着它离开，可以一辈子使用鳞片过滤施展魔法。”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米拉盯着他，“你好像很不想我留在这里，兰斯。是不是你反悔了不想教我法术？” 　　“法师对很多事情感兴趣。米拉，你有也很多问题在问我，我们要公平。” 　　“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高塔了。而我只知道你是个假冒的……不，真正的公主。” 　　米拉嘟嘟唇，犹豫着要不要向兰斯透露些什么，他是个强大的法师，又游历过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城市。他一定拥有着比自己更多的知识。 　　他是不是能帮助自己？米拉依然记得那封信上对于“她”的描述。 　　由魔能枢纽创造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媒介。 　　“她”能够被分享。 　　媒介是独特的存在，共享媒介，这是全新而陌生的概念。 　　更可怕的是，米拉认识到她就是媒介，分享她，把她拆开吃掉吗？ 　　挪动步伐在周围转了一圈，米拉最后又停到兰斯面前。 　　“你对魔能枢纽有什么了解吗？” 　　兰斯笑起来。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想从我这里骗取消息？” 　　小算盘被识破了，可米拉一点也不气馁。 　　“我在魔能枢纽生活了十八年。”她看着兰斯，“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哪里吗？” 　　兰斯微微眯眼，他没有开口，等待着米拉的回答。 　　“我从导师的桌子上看到一封信。直到今天我也认为那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米拉注视着他，“信上说他们要使用目前为止人类最好的媒介，上面写着，她。‘她’是媒介。”米拉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只感到了害怕，说不清的恐惧。”米拉的手微微颤抖着，回忆起当时本能地颤抖，她依然感受到心悸。 　　不过是一封普通的信。导师和老友之间来往的信件从不止一封两封。只有这一次，米拉感受到无法形容的恐惧。 　　而兰斯之前的话语，又给了她补足这份恐惧来源的理由。 　　魔能枢纽窃取了哥布林科技里对于创造施法媒介的部分，而二十年前，恰好是他们最后一次对哥布林动手。 　　蓝龙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米拉恐惧的原因。这不是她过于敏感，而是她法师天性的预警。 　　“你觉得她就是你。”兰斯看着米拉轻轻点头，她的眼中是不解和担忧。 　　“我逃跑了，就因为这个猜测，匆匆离开了魔能枢纽，可你的话让我确定这是对的。自从我离开魔能枢纽身后的追兵就没有断过。”米拉想起她为了躲避追兵而担惊受怕的日夜。 　　若不是看到国王的招募令，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在王宫，米拉度过了逃亡过程中最安心的一段时间，认识了率真又娇气的玛利亚。就像是她一样，公主也有着她的烦恼。 　　不过，她的烦恼在米拉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米拉不怕被献祭给魔龙，因为她真的没有能去的地方。 　　而来到高塔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兰斯是个奇怪的家伙儿，可米拉不否认他的博学。 　　虽然她来到高塔之后，兰斯一直都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但法师的直觉告诉米拉，他一定还有很多隐瞒的东西。 　　她的口袋里放置一片龙鳞。泛着蓝色光泽的龙鳞，如果兰斯的故事是真的话，它来自一条蓝龙。 　　一个从龙焰下存活下来的施法者，会失传的法术，拥有着龙鳞作为施法媒介。从他的话语间，又能听出他和高塔的主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兰斯也在思考米拉口中的“她”是否指代个人。他在游历过程中确实听说过哥布林种族创造出了更强大媒介，但还没等到这个消息被验证，哥布林的聚集地受到了袭击。 　　侥幸存活下来的哥布林从来不提及这场浩劫，他们虽然痛恨魔能枢纽，却始终没有试图做出复仇的举动。 　　或许，米拉口中的“她”就是，兰斯盯着面前的女孩看。她只是个天赋不错的施法者，一个天生感知力极强的女孩，除此之外，龙之瞳没能看出她身上有什么异常。 　　“这个问题是不是让你和苦恼？”米拉看着兰斯迟迟没有回答，觉得是自己有些为难他了。 　　兰斯不是魔能枢纽的法师，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如何设想的？她 　　“线索太少了。”兰斯摇摇头。 　　“我知道人类一直在试图创造出强大的媒介。可就像是我和你说的一样，媒介来来自于自然，每一个强大的法师都是因为自身强大。我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她到底代表着什么，我能说明的只有他们的方向错了。”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米拉有些懊恼，她这样纠结是不是在浪费兰斯的时间啊？ 　　“没关系。”兰斯依然保持着耐心，“在涉及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时，会感到害怕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你真的不会感觉我这样很麻烦吗？”米拉看着他，“我有时候都会感觉我很奇怪。魔能枢纽的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他们说我问太多的为什么，可法师不就是要保持求知欲吗？一切都按部就班，真的能发现法术的奥妙吗？”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兰斯不答反问。 　　米拉摇摇头：“你很有耐心，兰斯。其他人听到我的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一直都被叫做怪胎，米拉。” 　　米拉眨眨眼睛。这怎么可能？兰斯的性格很好啊。他是很神秘，但他真的很耐心的解答她的疑惑。 　　“你别为了开导我说谎。” 　　“是真的，我一直都被叫做怪胎。”兰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他们都喜欢欺负我。” 第25章 　　“为什么？”米拉实在想不通。 　　兰斯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他们认识没多久，可他已经分享了很多和魔法有关的知识。 　　尤其是提点她，重要的不是媒介，而是自身。他的话虽然很简单，却是给一直生活在固有的魔能枢纽模式中的米拉另一种完全不同选择。 　　他帮助她跳脱出了她先前生长环境所受的限制。 　　为什么兰斯也会被成为怪胎呢？ 　　“或许是因为天生与众不同？”兰斯笑着回答，显然对他不受欢迎的事实并不在意。 　　“很多时候，与众不同确实会成为我们被排挤的原因。”米拉垂下头，她回忆起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事件。只是没想到，兰斯这样的法师也会和她遇到同样的问题。 　　见到米拉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兰斯不想继续这个会让她感到不舒服的话题。 　　他的视线饶了一圈，落在了她放置在矮桌上的厚重书籍上。 　　巨龙微微眯眼，超乎寻常种族的实力让他很轻易地看到书脊上的小字。 　　“米拉。你不是从藏书室选了书籍吗？”兰斯收回视线，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米拉身上，引到着她去关注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要不要尝试着学一下？” 　　米拉想起了那本被自己冷落的《魔法烹饪学》，她回过头看向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籍。 　　她眨眨眼睛：“对的。” 　　米拉走过去，重新拿过那本烹饪学的书籍。看到魔法烹饪学，她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旅行法师之间流传的玩笑话。 　　“我一直都知道，旅学中的法师可以自己搓面包，但是因为在魔能枢纽，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法术。有了这个，就可以自己烹饪料理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用魔法制作的料理，应该会比我自己弄的好吃。” 　　兰斯的视线从书籍的封面上移过，对她小小的分享欲做出回应。 　　“今天晚上可以试试。” 　　米拉回想着自己采购的物资还剩下些什么：“我还有两磅的牛肉和两根面包。我想试试用魔法搓面包。”说起这个她的眼中闪烁起光芒。“这个法术名气很大的。” 　　兰斯偏偏头。如果不是徒手搓肉排他的兴趣不大。龙是肉食动物，其他的食物他没法消化。 　　米拉准备的食物量最多供给给成年男子，对成年的巨龙来说完全不够塞牙缝。 　　虽然兰斯现在外表看起来是人，但他真的不是人。 　　米拉可不知道几米距离外兰斯的想法。她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魔法烹调书籍。 　　这本书上不止写了魔法转化变成食物的具体的施法过程，还搭配了看起来就十分诱人的食物。 　　米拉不由得想，如果她能够掌握这本书上全部的烹调魔法，等到以后能够离开高塔，就在有码头的城市开一家小餐馆。 　　平时日里用这些魔法食物招待顾客，若是魔能枢纽的人找来，她就从后门溜出去，搭乘最开出港的船离开。 　　反正，国王给她的异次元戒指里面有很多的钱，足够她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开任何一家小店了。想到尚未到来的美好未来，米拉的干劲更充足了。 　　不过，她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成为一名高塔法师。如果实在不行，再当餐馆的老板娘。 　　餐馆是替补选项。米拉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强迫自己把过于活跃的思绪定在面前的书籍上。 　　随著书页一页一页翻过，眼花缭乱的插图看得米拉快要流出口水。 　　她不会真的流口水了吧？米拉佯装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用最快的速度在嘴巴附近一抹。 　　没有，都是错觉。她呼出一口气。继续看手中的烹调书。 　　米拉一度觉得这是她看到过的最有用的实用魔法类的书籍，还有什么比吃美味的食物更诱人的事情？ 　　她有点饿了，之前的情绪不对劲早就被抛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少女欲欲跃试，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新的魔法。 　　她翻页到书籍的最开始。这本书籍记录的第一个魔法，就是徒手搓面包。 　　米拉从口袋里取出蓝色的鳞片，她握着法师的赠礼，悄悄地看了一眼送她鳞片的男人。 　　兰斯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 　　他的伤正处于复原状态，需要长时间的休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米拉产生一丝说不清的感觉。短短几日，这个神秘的法师提供了太多的帮助。虽然她救了他，可却是她更感谢他一点。 　　米拉收回视线。摊开手掌，泛着光泽度鳞片躺在她的掌心。 　　今天她一定要大展身手，做一桌子的魔法盛宴招待兰斯，算是对他的感谢。 　　米拉回忆著书籍上的内容，按照其上描绘的方式，去调动周围的魔法能量。 　　施法的过程，简单来说，就是有法师本人的精神力去影响周围的能量，引导着能量通过媒介过滤掉其中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那一部分，然后用剩余的去施展法术。 　　当她按照既定的方式去唤醒能量，就像是有不怕死的家伙儿将点燃的爆竹丢进了棕熊冬眠的树洞一样。 　　轰隆隆——轰隆隆—— 　　暴躁的魔法被唤醒。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像是无数地聒噪的小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喊叫声此起彼伏。 　　这不过是个简单的魔法，却因为媒介的不同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兰斯赠予鳞片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指引着聒噪的小孩子朝着米拉希望的方向赶路。它们真的变得温顺起来，从让人烦躁的孩子变成了生长着羽翼的精灵。追赶着引路的明灯，按照米拉的意识被排列组合。 　　浅蓝色的光泽从她掌心的龙鳞上溢出，包裹着米拉的身体。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头翱翔在云端的巨龙。他的样子很模糊，在浓云浅薄的地方翻滚，阴影与黑云搅合在一起，庞大的龙翼展开，振动，光线变从他的飞过的地方逃逸。 　　米拉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她此刻并不是站在高塔里，而是在旷野之中，脚下的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场，头顶是乌云，是阳光，是隐藏在云层之中的庞然大物。 　　她不想是在制作魔法面包，而像是创造一座属于她的高塔。 　　厚重的云被巨龙搅开，她脚下的土地摇晃起来。 　　突然之间，米拉意识此刻她脚下的是一条真正的巨龙。风呼啸着从耳边经过，云层带来的冰凉粘连着她的面容。 　　她的意识依然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试战一个简单的魔法，但这些汹涌到不可思议的错觉还是从手中的蓝色鳞片中不传出。 　　米拉骑着一头巨龙，穿梭在云层之中，困束着她的大地变得那样的遥远。 　　当她缓缓睁开眼睛，脚踏实地的感觉来的那么突然。 　　米拉眨眨眼睛，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施法居然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可这种感觉，却又像是睡觉吃饭一样自然。 　　少女看着掌心中多出来的魔法面包，又看着攥在掌心里的蓝色鳞片。 　　这么大的架势，最后只是为了一只小小的面包。 　　太古怪了，像是白日梦，是睡觉前在脑海里构想的传奇故事。 　　好丢人。米拉低垂下头，余光瞥见兰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兰斯。”米拉的视线来回躲闪，是不是她刚才露出了什么可疑的表情？ 　　“成功了？”兰斯的双手压着毯子。 　　他抿着唇，当米拉调动的魔法经过鳞片，就像是经过他的身体一样。 　　薄薄的毯子底下，他的双腿正在被新生的龙鳞覆盖，它们像是得到召唤，野蛮的生长着，回应着米拉的魔法。 　　兰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压着毯子，尽可能地隐藏着此刻的异常。 　　但米拉走了过来，她举着那个魔法面包，小心翼翼地踱步过来，那双灵动的眼睛始终在兰斯的身上打量着。 　　她像是想要看出些什么？ 　　兰斯压着毯子。 　　“看起来不错。”他强迫自己的视线停在米拉手上的魔法面包上。 　　“是、是的。”米拉支支吾吾地说。面包看起来不错，可施展法术的过程也太奇怪了。 　　“新的媒介怎么样？”兰斯试探米拉，看她是否也感受到了异常。 　　“很、很好。”米拉变得结结巴巴，她组织着语言，想要用一个不奇怪的词语向兰斯描述她的感受。 　　米拉想到兰斯的话语，脱口而出：“有大自然的感觉。” 　　兰斯楞了楞，她的话语像是安抚剂。突然，双腿之上暴涨的新生鳞片停止的躁动，真的展现出米拉口中大自然那种让人舒适的感觉。 　　兰斯眯起眼睛，龙之瞳重新移动米拉身上。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米拉就是个天赋不错的女孩。 　　米拉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开口。 　　“要不要尝尝魔法面包？”她想，一个简单的法术，因为使用了新的媒介就造成了那么大的动静，害得她在脑袋里面环游世界，这个面包的滋味，应该很不错吧。 　　兰斯是龙无法消化除了肉类之外的其他食物，他应该拒绝。 　　看到米兰期待的表情，即将脱口的拒绝，却变成了同意。 　　“一点点。”蓝龙无比懊恼，但已经没法更改了。 第26章 　　米拉的眼睛亮起来。 　　她看着手中的魔法面包。面包的形状是她按照面包店里的大块老面包的形状做的。这种面包的优点是分量大，易储存。可相对应的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它太大了，想要优雅的吃掉这块面包显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米拉看了看兰斯，大脑这种短暂的出现了一幅他双手抱着这个大面包啃的画面。 　　不行！太奇怪了。米拉赶紧打断自己的想法。 　　她后退一步，清楚的看到兰斯眼中的疑惑。 　　“稍等一下。” 　　少女的尾调上扬，透露此刻喜悦的心情，“我去把它切开。”米拉弯起眼睛，她转过身，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朝着另一侧的柜子走去。 　　米拉一边切面包，一边想，她现在有一本魔法料理书，该有一个像样的厨房了。 　　有锅灶，可以用来生火做饭。有橱柜，可以用来摆放各种各样好看的餐具。 　　米拉想起魔能枢纽食堂的餐盘。那东西又古板，又丑陋。 　　她记得在王宫时，华丽的餐盘，各式各样的水晶杯。 　　简直太好看了。 　　米拉忍不住想，她现在有很多钱，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她也想要有很多漂亮的餐具。 　　米拉切好面包，用牛皮纸袋包着送到兰斯面前。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全都是期待。 　　兰斯努力控制自己的感知，想要忽视这种期待的目光。可龙的感知却是与生俱来的。 　　兰斯僵硬地转动脖子，强迫自己将实现落在面包上。他伸出手，拿了一小块，喉结上下翕动，吞咽口水。 　　他有些害怕辜负米拉的期待。因为他是巨龙，这些面包，他根本无法消化。 　　等一下他已经将它正常吞食，却不得不在米拉不注意的时候再把它们吐出来。 　　她也许会很难过。 　　兰斯抬起头看着米拉，她眼中的期待像是闪烁的花火。 　　人类女孩儿的期待，真麻烦。 　　兰斯想着，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面包。 　　米拉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判断着面包的滋味。 　　其实，她有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个面包毕竟不是用她熟悉的面粉和水做出来的。 　　味道会不会奇怪…… 　　米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兰斯的每一个表情，见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她悄悄的松了口气。 　　兰斯很意外。 　　或许因为这个面包是由纯粹的魔法制造的，在他咀嚼的过程中，它逐渐的转化成纯粹的能量，而这种能量就是法师们施展法术时所调动的能量。但经过媒介的过滤魔法能量中暴躁的因子，进入到身体内的能量十分的柔和。这对法师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制造这个魔法面包所消耗的魔法是远远比不上它带来的魔法。 　　虽然对蓝龙来说这点魔力，不值一提，但如果米拉长时间食用这种纯粹的魔法面包，说不定魔力会得到提升。 　　吃东西获得魔力。蓝龙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捷径。 　　“怎么样？”米拉小声询问兰斯。 　　蓝龙点点头，直接的表达了他的认可。 　　“很不错，米拉。” 　　这是一种赞扬，米拉很少得到赞扬。她的笑容更灿烂了。少女又从牛皮纸包里取出一块切好的面包递给兰斯。 　　“那你先吃这个，我看看能不能把其他的食材也做出来。” 　　“米拉。”兰斯喊住她，也从纸袋里取出一块面包递给米拉。 　　“你别饿肚子。”他看着她，试图委婉地提醒米拉面包的效果。 　　她点点头，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兰斯很快就现米拉露出惊奇的表情，她的视线在眼前的男人和面包上移动，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兰斯问她同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发现了？”米拉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面包，“书上没有写有这种效果啊。” 　　魔法烹饪书上只是介绍了，这是一种能用能量转换成面包，以供法师们在旅途中充饥的法术。 　　“真的吗？”兰斯也很意外。 　　米兰小跑着去取过魔法书，还不忘将面包进嘴里咽下去。 　　魔法口腔诞生咽到肚子里的感觉太奇怪了。米拉想，如果她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吃能塞满高塔那么多的面包，是不是就会变成高塔法师？ 　　不行，这太恐怖了。 　　她将法术书递给兰斯。 　　蓝龙翻动书页，阅读其上的文字。确实没有一条说明能够通过使用这种魔法面包增加魔力的先例。 　　这么说的话，是米拉的魔法发生了改变。 　　兰斯查阅著书籍上的形容，这是个非常普通的魔法，不算特别困难。只要有一块合适的媒介，普通的法师只需要依照书籍上的记载调动能量过滤掉其中的暴躁因素就可以得到一块可食用的面包。 　　媒介。 　　米拉的媒介变了。 　　兰斯闭上眼睛，回忆着相关的知识。 　　或许，是因为米拉和她的媒介契合度极高。而她新媒介是这一届蓝龙之王新生的鳞片。 　　兰斯呼出一口气。 　　“看不出来原因。”他选择了隐瞒。毕竟，他无法解释与龙有关的讯息。 　　“不过这是件好事。”兰斯对米拉说，“你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恢复消耗的魔法，但不能通过它修炼。” 　　捷径虽然便利，但有舍有得。过分追求进步的速度，反而会失去夯实基础的准备。 　　兰斯天生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却也是通过离家后的一次次磨练，才完全掌握了自己身体内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 　　米拉会是一个好的法师。好的法师，不会为了追求速度，放弃质量。 　　女孩儿听明白了他的话。她脑袋里又想起那个夸张想法，吃高塔那么多的面包…… 　　她连忙摇摇头，驱散这个荒诞的想法。 　　“嗯？” 　　“我不是不是。”米拉知道自己的举动造成了误会。 　　“我肯定不会这么干的。”魔法面包的口味说不上难吃，但也只能算做普通。她提供的只是一种饱腹感。米拉还是更喜欢自己吃东西。 　　她从兰斯手中接过书籍。 　　“那我去研究其他的魔法了。” 　　“嗯。”蓝龙轻声应和，脑海里思考的还是为什么米拉会和他产生如此深的羁绊。 　　- 　　深夜。 　　折纸精灵进入休眠状态。 　　突然，浅蓝色的光晕凝聚成一道人形。 　　在长桌上休息的折纸精灵突然漂浮起来，朝着浅蓝色飞去。 　　“主人！”精灵高兴极了。只不过他没有表情，这种情绪无法通过表情传达，只能舞动双手双脚来表达这种喜悦。 　　兰斯看了他一眼。 　　“关于巨龙族群的书籍放在哪里？”兰斯还是没有想到答案。 　　为什么米拉会和他的鳞片契合度如此之高？ 　　因为他是蓝龙？可米拉是人类。 　　“魔法生物类。”折纸精灵指向一个方向，“主任，我给您带路。”他观察着蓝色的神情，努力献殷勤。 　　兰斯知道自己用魔法支撑双腿的姿态无法保持太长时间。他不敢拖延，快步走进十二条通道中的一条，在折纸精灵的辅助下，很快就找到了记载着巨龙相关知识的书籍。 　　他翻阅着蓝龙有关的篇章。可惜，蓝龙是十分罕见的巨龙种群。直到今日，活跃在世界上的蓝龙，恐怕只剩下最后一条。 　　蓝龙之王？他记得黑龙念起这个头衔时露出的讽刺表情。 　　兰斯自己也这么称呼他自己。为的就是要他记住背负在身上的耻辱。 　　蓝龙种群性格平和善良，却因为平和和善良，成为了最容易被伤害的存在。 　　蓝龙越来越少，直到留下他的母亲和龙蛋中的他自己。 　　孤独的蓝龙之王，躲藏在高塔之中的余光。 　　兰斯的表情很严肃。但他的心底生出一种期待。 　　这个世界上，除了魔法，应该不会有其他东西和他有所联系。 　　但米拉，她是怎么回事？ 　　书籍没法给他答案。兰斯有些失望。 　　他转身对折纸精灵说：“这些书要藏起来。不能让米拉看到。” 　　上面记载着些许和蓝龙有关的讯息，他有些害怕米拉看到。 　　折纸精灵连连点头。 　　办完正事兰斯准备离开，小精灵却突然飘到他的面前。 　　“您能给我起个名字吗？主人。” 　　“米拉和你说什么了？”兰斯知道纸人不会突然想要拥有一个名字，一定是某个进入这里的人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他的声音和肢体更加灵动了。 　　兰斯笑了一下。她真的是个富有活力的女孩，能轻易感染周围的人，连魔法造物都不例外。 　　蓝龙伸出手指点在折纸精灵的眉心，浅蓝色色魔法光泽从他的指尖溢出，随着轻点的动作一股脑儿地涌入折纸人的身体。 　　折纸精灵全身快速抖动起来，几次过后，兰斯的魔法被全部吸收。 　　他重新施展了一次赋灵术，加强了折纸精灵身上的能量。 　　如果有名字的话，他应该存在的更久些。 　　精灵意识到自己的变化，高兴的手舞足蹈。 　　“主人，主人。我的名字？” 　　兰斯侧着头想了想。他没有什么起名天赋，一时间脑袋空白一片。米拉的眼睛突然浮现在一片空海之中，闪烁的像是天上的星辰。 　　“就叫星星吧。” 第27章 　　拥有自己名字的折纸精灵围绕着兰斯快乐的飞舞起来。他依然无法做出表情，但被赋予了充盈魔法的四肢晃动着，扭动着，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不过——”兰斯突然拉长的语调，让星星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主人。”他意识到一些变故连声音都变得软乎乎的。 　　“不可以告诉你米拉你有了名字。”兰斯嘱咐道。 　　星星突然变得蔫蔫的。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失去了刚才快乐的样子，纸折成的双腿，双脚垂下来，无力又可怜。 　　他还想着等米拉下次来的时候，就告诉她，他有了名字。 　　主人说不能和她说。 　　兰斯收回停留在折纸精灵身上的视线。还好他想起来特意提醒了星星。如果让他告诉米拉他有了名字。那个聪明的、思路活跃的女孩儿瞬间就能想到一定是他的主人回到过这里。 　　这座塔里，只有他和米拉。 　　“记住了吗？”他又提醒了一次，“千万不能和米拉说。” 　　“是的，主人。”折纸精灵漂浮在空中依旧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兰斯感觉到双腿上的魔法即将消散，他满意的点点头，快走几步抵达月门。望着蔚蓝色的“水池”，兰斯想起一件事。 　　他转向星星：“我赋予了你新的能量，足以支撑你在塔内自由活动。星星，去塔顶看看。去看看起居室里的雷电池现在是什么情况？ ” 　　星星记下兰斯的话。 　　“要小心。”这些魔法通道连接着高塔内的各个位面，如果说不小心掉进哪一个，可能会是麻烦。 　　…… 　　米拉掀起帘子的时，看到兰斯正在费力的穿衣服。 　　衣服是他用魔法制作出来的。是件宽松的袍子，能够遮蔽身体，却不会过度蒙捂伤口。 　　他低着头，背手尝试系背后的带子。 　　因为部□□体行动不方便，他的动作很笨拙。 　　米啦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靠了过去：“我来帮你。” 　　兰斯没有拒绝，他转过身，米拉替他绑好衣带。因为她只会蝴蝶结，兰斯的背上很快就落满了蝴蝶。 　　“今天我要去山下一趟。”一边系蝴蝶结，米拉一边对兰斯说。 　　“你想让我使用传送术？”兰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米拉嘿嘿一笑：“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把它交给我。”她现在有了强大的媒介，再也不用担心无法施展法术了。 　　蓝龙无声叹气。 　　“好吧。”他说，“你取出媒介。” 　　米拉听话地拿出鳞片。 　　“传送术是个跨越空间的法术，属于高等法术中施展较为困难的一种。”兰斯像米拉讲解的这个失传很久的法术。 　　“它的表现形态，是让施法者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看起来不难，对吧？” 　　米拉点点头。她亲自走过传送门，说实话，就像是跨过一扇门，然后从另一扇门走出。 　　“传送术是施法者用能量在空间中连接一道直线。”米拉说出了自己的感觉，“是这样吗？” 　　“是线段。”蓝龙。 　　“起点与终点的两扇传送门，就是线段的两个端点？”米拉一点就通，“我们要做的先是确定两个端点，然后再把它连接起来。” 　　“对。”兰斯把媒介放到米拉的掌心，“它是一个复合术。米拉，告诉我，它有哪些法术组成？你可以随意猜测，但要告诉我你的理由。” 　　米拉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 　　“观察术？既然是线段，我们肯定需要知道终点的位置，观察术可以帮我们确定远距离的情况，可以避免我们的落地是悬崖或者河流？ ” 　　兰斯很满意米拉的回答，事实确实如此:“这是其一。” 　　米拉睁开眼睛：“应该还有连线的法术，但我想不到是哪一种，就是这一部分失传了，所以我们才无法施展传送术，对吧？” 　　“空间构成术。”兰斯解答了她的疑惑，他同时道，“这个法术本身分为三等构成魔法，被用来制作储物袋之类的小玩意儿。”他的视线落在米拉手指上的戒指处。 　　“这个就是。” 　　“这个法术，施法者还在使用。”米拉有些不解，“中等和高等才是关键吧。” 　　“中等法术一般被用来构造传送门，而高等空间连接术，则是制作高塔的核心魔法。” 　　随着兰斯的解释，米拉突然白了为什么她的导师卡尔为什么会冲击高塔法师失败。 　　他应该不会传送术。 　　“确定端点，连接线段，就这样就可以了，对吧？”米拉跃跃欲试。 　　“不。”兰斯平静地摇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这个法术，最关键的存在。” 　　米拉一怔。怪不得兰斯会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复合法术。在她的认知里，双重法术复合其实就很困难了。而且，传送术的复合法术中还有一个分等级的失传法术。现在兰斯又说，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存在。 　　她沉默下来，思考着他的话。 　　“也是失传法术吗？”如果说是失传的法术，她应该不知道吧？ 　　“是一个很常用的法术。”兰斯给到她提醒。 　　常用，又至关重要的法术。米兰回忆着她穿越空间的经历。 　　她走进传送门，跨入，跨出，很短的时间。因为空间被压缩，其中的能量应该处于非常高压的状态。 　　“是一个守护魔法。”米拉想到了答案，“很常用。但是它的等级很高，又或者说，强大的媒介过滤掉了一切可能伤害到人体的压缩能量。” 　　兰斯满意地笑出来。 　　“所以你才会说，需要我有一个强大的媒介。” 　　“如果合适，我更希望是你的魔力创造出的保护法术足够强大。”兰斯伸出手。 　　“把手给我。” 　　米拉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短暂的时间，她发现兰斯的掌纹很淡，但是他的生命线特别长。 　　不过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轻轻地把手搭在兰斯手上。 　　“我带着你感受一遍。”他说，“然后接下来，你要自己尝试，但是不能走进你自己创造的传送门。” 　　米拉连连点头。她当然知道了，毕竟她还是初学者，万一哪里出了问题，她会被空间挤压直接变成肉酱。 　　米拉的手软软的。她的指节处有薄薄的茧子，是魔法学徒生活留给她的。 　　兰斯不一样，他的人类形态像是足不户的贵公子。皮肤嫩的能掐出水，可他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 　　米拉的疑惑没能保持太久，就被他身体上析出的魔法波动吸引。 　　“尝试控制能量跟上我的。”蓝龙对她说，“记得用媒介过滤。” 　　米拉点头，急忙集中注意力，跟随着兰斯魔力的变动而动。 　　她握住他的手，能够感受到他们两人调动的魔法，因为简单的动作结合在一起。 　　联合施法。 　　米拉想起在书籍上看到过的一个词汇，就是这样的吧？只有能量契合度很高的施法者才能和自己的搭档保持这样的施法状态。 　　不过，也有可能是兰斯的能量引导着她的。毕竟他更加强大。 　　“集中。”兰斯提醒她。 　　米拉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调动魔法上。 　　她感受到法术的复合，兰斯选择的端点还是上次的巷子，连接端点的过程却更多由米拉来主导。 　　这是她从未施展的魔法。兰斯耐心的引导，米拉控制指能量经过媒介，追上他的，杂和在一起，缓慢的编织着一条通道，连接起起点与终点。 　　“保护术。”通道构建完成后，米拉第一时间收回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保护术的咒语脱口而出，这个法术她施展过很多遍，绝不会出错。 　　就在浅淡的能量将两人的身体包裹住的瞬间，恍惚一瞬，米拉看到那条翱翔在云间的巨龙。 　　“米拉，停下来！”兰斯瞬间发现不对劲。 　　能量在发生变化，就像是魔法面包的改变一样，这个经由鳞片才能施展的法术，也发生了变化。 　　两人眼前瞬间漆黑一片。 　　喧闹，叫嚷，呼喊声。 　　米拉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来到山下的小镇，兰斯倒在她边上。 　　他的腿上有伤，站不起来。 　　“兰斯？”米兰喊他的名字，见蓝龙幽幽睁开眼睛。 　　他蹙着眉头，观察着四周。 　　他们被传送术吸到了另一端。 　　“没事吧？”米拉也意识到了这个意外的状况，现在更重要的是兰斯的状态。 　　他身上有伤。 　　“没事。”蓝龙撑着想要站起来，米拉连忙掺扶着他。 　　“等等，这里还有一个。”叫喊混杂脚步声朝这边赶来。 　　米拉感受到兰斯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个跑进的士兵。 　　“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抓起来！”一个士兵叫嚣着。 　　“等等。”另一个人制止了同伴的行为，他的视线落在兰斯的双腿上，“是个残废。”他说，“他们不养残废。” 　　两人上下打量他。确认他的双腿，确实有伤。 　　“走了走了，回去交差了，看起来挺壮的，如果却是个残废。” 　　米拉听着他们的话语，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 　　她悄悄的释放一个侦查术法跟在士兵身后。 　　街道上正在进行一场掠夺，不抢钱财，不抢食物，他们抓走了镇子上的青壮年。 　　许多青年被绑起四肢，堵住嘴巴，丢在板车上。 　　米拉看到了艾林。 　　那个被她电过的，勇者的后代。 第28章 　　法师的直觉告诉米拉，这绝对有问题。 　　她侧头看向兰斯，青年法师和他露出同样的表情。 　　米拉瞬间明白，兰斯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作为法师，控制求知欲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要跟上他们吗？”米拉问兰斯。如果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但现在她必须考虑兰斯。 　　米拉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谁也无法提前料想这个意外。 　　“先去村里了解一下情况。”兰斯转向米拉，比起跃跃欲试的少女，他虽然也很好奇，但还是更加理智。 　　虽然施法者不像剑士、刀客那样需要武器，但施法者普遍孱弱。而现在在两个人之间，孱弱特指米拉。 　　他是龙。虽然行动不便，也绝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够伤害的。 　　他说的对。米拉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虽然说好奇心是好的事物，但是忽略自身安危的好奇，却会成为危险的踏板。 　　兰斯伸手，一团蓝色的魔法能量在他的掌心浮现，变化出一个毛茸茸的蓬松团子。 　　“去。”蓝色朝着毛绒团子发号施令，那家伙儿出一阵滋勒哇啦的声音，朝向士兵前进的方向滚去。 　　米拉惊奇地看向兰斯。 　　她知道那是个侦查术。她刚才也施展了一个一样的。普通的侦查法术，制造出来的是一个类似眼球形状的东西，是魔法的具体表现。 　　深蓝色毛球，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魔法表现。这个东西，是根据施法者的喜好变化的。 　　“你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米拉感到很诧异。 　　兰斯身高足有一米九，他浑身都是有力的肌肉，人长得俊秀，深邃的五官分外英俊。 　　可他刚刚变出一个毛绒团子。 　　他喜欢毛绒团子。 　　“我母亲喜欢这些小东西。”兰斯尴尬地侧过头。 　　他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毛茸茸的，小小的，多可爱。毛团是这样，星星也是这样。 　　米拉真是的。人类女孩难道不喜欢小小可爱的东西吗？ 　　“哦。”米拉露出了解的表情。 　　毛绒团子传来信号，说那些人已经离开镇子。 　　米兰搀扶着兰斯，走到镇上。 　　嚎哭声，咆哮声，低声的抽泣呜咽。 　　米拉和兰斯慢慢走着。上一次她也是从巷子的深处走出，走到街上，恰好遇到热闹的早市。 　　现在也是这样。米拉身边多了兰斯，街道上却不再热闹非凡，没有香味，没有摊位。 　　东西散落在地上，有货物，有罗筐。 　　老人和妇女默默流着眼泪，小孩子却以为这是一场新的游戏，在祖母和母亲附近玩耍着，抬腿提向着散落在地上的罗筐，看着那竹片编织的东西，咕溜溜地滚出很远。 　　他们甚至开始比赛，看谁能够把罗筐踢得更远。 　　米拉看着周围的景象，蹙起眉头。 　　她转头看下兰斯，蓝龙明白她的意思，自己扶着墙壁支撑身体，放开米拉的手，让她能够靠近打听一下情况。 　　米拉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工具，将他们一件件收拢好，递给佝偻着腰背的老妇人。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哭哭啼啼的女人，她身后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中年人，他少了一条腿，所以没被抓走。 　　老妇人接过米拉递来的东西，抬头打量了她一眼，见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庞，她瞬间警惕起来，以为是刚才的强盗还没有离开。 　　不过…… 　　老妇人的视线在米拉身上多留了一会儿，这女孩儿看起来也不像是匪徒。 　　“我们是外乡人。”米拉注意到老人的表情变化，“我们和商队走散了。然后，我先生他受伤了，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就看到一对人马从镇子里走出……所以想问问情况。” 　　米拉打量着老妇人，轻声和她说明情况。 　　“又或者，婆婆，你知不知道镇子上的旅馆在什么地方？我们先住下。” 　　“旅馆的老板被抓走了。”老妇人身后的中年人开口，他的视线在米拉和兰斯身上移动，“你们是跟随商队来这里的？” 　　米拉回头看向他。 　　那个一个眼神凶狠的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有些长，眼睛很黑，鼻梁高又挺，但脸上的皮肤褶皱很多，嘴边生一圈大胡子。 　　兰斯的视线盯着这个中年男人身上。 　　龙之瞳聚焦在他身上的瞬间。蓝龙就意识到，这个中年男人是勇者。不过，他已经老了，还在和怪物的搏斗中受了伤。 　　高塔下的镇子是勇者后代的聚集地。偶尔，这里会出现两三个现役的勇者，还有受伤的退休的勇者。 　　米拉点点头。法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中年男人杀过人，不止一个。 　　她有些害怕，不过米拉知道她不能露出恐惧。那样会暴露身份。 　　勇者看穿了她的谎言。不过他没有揭露。 　　女孩儿还太过年轻，但那个受伤的男人，却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中年男人也曾是有名的勇者，虽然没有屠龙者的称号，却也在近三十年的时间内斩杀过不少怪物，完成过数不清的冒险任务。 　　女孩儿与神秘男人的搭配在冒险者中并不常见。 　　他们没有佩剑，更像是施法者。 　　男人偏头，昂首看向山的方向。 　　山顶高塔居住着恐怖的恶龙，这是王国里每一个孩子都知道的恐怖传说。 　　“阿嬷。”中年男人对老妇人说，“让他们进屋来吧，煮一杯热茶来。” 　　老妇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煮茶是他们的暗语。意思是说，面前的人深不可测。 　　老人晃晃悠悠的离开，去屋子后的炉灶上烧水。 　　中年人撑着拐杖站起身，撩起门帘，邀请兰斯和米拉。 　　“远道而来的旅者，进来坐坐吧，我会解答你们的疑问的。” 　　米拉扭头看了一眼兰斯，蓝龙朝他点点头。女孩连忙小跑着靠近兰斯，搀扶着他朝向屋子走。 　　房子里很昏暗，只有一只蜡烛在安静的燃烧。 　　中年男人放下拐杖，坐在地上，他昂起下巴，示意兰斯和米兰坐在他对面还算干净的草席上。 　　女孩观察这间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旧木床，旧柜子，旧桌子，高起地面的台子上放着一张方桌，男人坐在靠里的一侧，干净的草席放在外侧。 　　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自从米拉走进这间屋子起，就能闻到一股特殊的药草香味。 　　她分明记得米店的老板娘说过，药草店在另一条街，而她也去过另一条街上的店。 　　米拉掺扶着兰斯坐下，她坐在他旁边。 　　中年男人一直等到他们坐稳后才开口：“你的腿受伤了。”他的视线落在兰斯腿上，然后移动他自己的断腿上，“我也一样。” 　　中年男人的伤看起来已经很久了。空落落的裤管扎成结，大大咧咧地放在地上。 　　米拉捏起手。她能感觉到这个中年男人不简单。 　　“勇者。”兰斯开口，龙之瞳发觉男人会使用剑术。兰斯收藏着很多剑，不过没有哪一把与眼前的男人相契合。 　　他没有挑战过魔龙，他的腿是在其他的冒险事件里受伤。 　　“你们是来挑战魔龙的？”中年人看着兰斯，“不太凑巧。国王刚刚把公主送给了魔龙，我想，他现在正忙着当新郎，没空应付你们的挑战。” 　　米拉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魔龙应该没空当新郎，她这个魔龙新娘就坐在你面前。 　　中年男人没有注意小姑娘的举动。他知道真正的威胁是这个受伤的神秘男人。 　　兰斯也不想提起和龙有关的事情，他看着中年人：“只有勇者才喜欢挑战巨龙。” 　　“这倒是真的。”中年人嗤笑一声，“总之你们不走运，现在镇子里乱的很，你也看到了，刚刚才有人绑走了这里的年轻人。” 　　“为什么要绑年轻人？”米拉连忙插话，“我看到士兵打扮的人。是王国征兵吗？”她故意装傻，地方征兵可不能用抓壮丁的方式。 　　“当然不是了，小姑娘。那些人只是穿着士兵的衣服。”中年人回头看她。 　　少女的外表，有很大的迷惑感，米拉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他们为什么穿着士兵的衣服？” 　　“他们杀了附近的士兵。”中年人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杀了士兵，剥了他们的衣服，载拿着他们的武器与令牌，来到镇子里面征兵，实际上绑走的都是镇子上的青壮年。谁知道那些可怜的孩子会不会卖去什么地方？”中年男人说。 　　他曾是个勇者，如果他没有受伤，或许会多管闲事，咱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残废抓了也是没有用处的。 　　他一个没用的人，好不容易找个一个聚集勇者后代的想着安度晚年，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佯装士兵在魔龙塔下的镇子抓人。 　　“他们声称是魔龙要他们这么做的，魔龙要献给新娘你做水晶打造的宫殿。”中年男人盯着米拉，“你们女孩，不就喜欢这样的东西吗？” 　　米拉牵动嘴角：“魔龙这么坏呀！他这是第一次在镇子里面抓人吗？” 　　“不知道。”中年男人并不想回答女孩儿的问题，他更想听那个蓝发男人开口。 　　“好了，别再问了，米拉。”兰斯偏过头喊了女孩的名字。魔龙的名声够臭了，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黑龙的所作所为，但现在魔龙可不是黑龙。 　　“嗯？”米拉偏过头。 　　“他显然不是真的想为我们解答疑惑。” 　　蓝发法师看像中年人，他的眼神冷下来，说着道谢的话语，却没有一点儿感谢的意思。 　　“谢谢你，勇者先生。施法者是不喜欢屠龙的，但现在我突然有点兴趣了。” 第29章 　　怪不得魔龙的名声越来越臭了。兰斯冷下表情。 　　以前高塔的主人是臭名昭著的黑龙也就算了。他夺回高塔已经十年了，这期间除了正常接受了国王进献的牛羊猪当做日常食物，他可没有像是之前的黑龙一样四处挑事。 　　那些主动上门挑战的勇者不包括在内。 　　这些勇者之所以在黑龙消失后还在源源不断地挑战他，恐怕也和这些一直假借魔龙名义做坏事的家伙儿有关。 　　反正都因为意外到了山下，兰斯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接着他的名头做坏事。 　　兰斯不介意他的名头越来越臭，只是魔龙却是暴虐，便会有更多的勇者前来挑战。 　　兰斯确实喜欢收集勇者的佩剑，但那不过是他疲倦时的休闲项目。对于蓝龙来说，钻研魔法才是唯一的正途。 　　再加上米拉现在还住在塔里，如果这个时候有勇者来，说不定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蓝龙觉得他的理由足够充沛。至少，比他那由着性子来的黑龙表兄要靠谱得多。 　　“你要管这里的事情？”中年人有些意外。施法者们留给勇者的印象可不好，他们多是一群埋头苦读的书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算是能挥动法杖创造出火球和水波，改变不了不讨人喜欢的事实。 　　但勇者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强大，以前还在接受任务的时候，谁的冒险团里能有一位真正的施法者，那边是他们强大的体现。 　　兰斯看着他。 　　“你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吗？” 　　“消息都要报酬的。”中年人木着脸。作为一个因伤退休的勇者，他虽然不再去接冒险任务，但还是在这座距离魔龙高塔最近的小镇子里经营了一点自己的事业。 　　收集和出售情报。大多数和魔龙有关。将这些整合在一起的消息出售给来挑战魔龙的勇者，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却能提供个零花钱，还能借此机会，接触到不少周围城镇里的情报贩子。 　　他们用信息交换信息，慢慢的也在王国东部建立起了规模不小的情报组织。 　　兰斯知道他指的是钱。他没有钱，高塔里倒是有不少的宝贝，但显然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报酬？”米拉偏头。她想起戒指里的金子，国王给她的大金锭。 　　“什么价格？”米拉询问。 　　兰斯侧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停在她手指上佩戴地那枚招摇的大戒指上。刚才他才和米拉说过，创造这个戒指的魔法是初等的空间构成术。 　　中年男人张开五指：“这个数。” 　　米拉哦了一声，右手从左手佩戴戒指的手指上蹭过，一块沉甸甸的大金锭出现她手中。 　　那东西真的很重，米拉被突然的重量惊到，手腕不由得下沉，将金子放置在地上。 　　她看着明显多于中年人要求的金锭，问他：“你能分割它吗？” 　　中年人的眼睛都直了。他当过几十年的勇者，当然知道米拉手上的戒指是一个储物宝物，可真当她从其中取出比拳头还要大的金锭的时，他还是被吓到。 　　他有些不敢忽视这个跟在法师身边的女孩了。她虽然看起来挺普通的，却能够毫无防备的取出这么多钱。 　　在路上的人们都知道，财不外露。否则将引来无穷尽的麻烦，这女孩居然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 　　难道是贫穷的施法者诱骗了有钱人家的小姐？ 　　他的视线在米拉和兰斯身上移动，回想起面前女孩刚才那拙劣的谎言。 　　她称呼受伤的蓝发男人叫做，先生。她说他们是跟随商队来这里的，可实际上，因为魔龙高塔的存在，这里极少有商队经过。 　　小镇里的一切几乎都是自我供给，偶尔会有伪装成为旅行商人的情报贩子抵达，但那更重要的商品一直都是情报，拉货车上的只能算作是额外收入。 　　“这恐怕没办法，小姐。”中年男人转头看向米拉，说话的态度都有所转变。 　　兰斯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人类总是喜欢一些没必要的客套，中年男人的视线时不时停留在金锭上，眼中的贪婪是无法隐瞒过一头蓝龙的。 　　兰斯拿起金锭，魔力转化成锋利的刀刃，从金顶上切下一块边角丢给中年男人。 　　金块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中年男人的视线跟随着金子动作牵扯出的线条，直到它停下，他伸手将金子拿起，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 　　是真的。 　　兰斯像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事情了吧？”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用拐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没多久，先前那个被他打发去做水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她将手中的一叠纸放在兰斯和米拉面前，然后又退了出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座小镇里面抓人。”中年人的视线落在桌上，“但这样的事情在其他的镇子里经常发生。”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人。”中年男人昂起下巴，示意米拉和兰斯看桌上情报，“距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是从三年前开始，陆续有人失踪的。相约戏水的孩子，外出送货的青年，赶集回家的男人，还有独自住在森林边的猎户。年龄大小分布不一样，但共同点都是男人。” 　　米拉想起刚才侦查法术看到的画面。板车上绑着的确实都是青壮年。 　　“你知道他们被带去什么地方了吗？”米拉的视线从桌上的情报上移开，仔细听着中年男人的话语。 　　“小姐，这是另外的讯息。”中年男人对她说。做久了情报贩子，他已经失去了部分属于勇者的嫉恶如仇。 　　米拉微微偏头，兰斯明白他意思，又从金锭上切割下一块金子丢给情报商贩。 　　他把剩下的金子还给米拉，并对她说：“装回去。”蓝龙的视线冷冷的扫过情报贩子。那意思很明显，示意他不要贪心不足。 　　被一个法师警告显然是危险的事情。 　　情报贩子正了正神色，收起新的金块他才继续说：“这上面有你们想要的全部情报，这也是目前为止最全的了。” 　　兰斯皱起眉头。 　　老妇人已经提前将讯息放在了桌面上，中年男人去开口向他们要了两次钱。 　　蓝龙眯起眼睛。 　　米拉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走吧。”她对兰斯说。 　　兰斯微微抬头，米拉轻轻对他摇头。 　　他们不应该和一个情报贩子争执，重要的是完成交易，尽快调查那些青年会被带到什么地方，还有这一切和魔龙究竟有什么关系？ 　　被骗钱？如果放在其他时候，米拉一定会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骗子。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米拉收起那些情报，搀扶着兰斯站起来。 　　“谢谢。”她对中年男人说，然后带着兰斯，离开了这座屋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兰斯突然开口。 　　“他身上已经没有勇者之魂了。” 　　“勇者之魂？”这又是一个米拉没有听过的词语。 　　“对于一个勇者来说，嫉恶如仇与奋不顾身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对金钱贪婪会摧毁这种品德。” 　　“可嫉恶如仇和奋不顾身的勇者，都死在了魔龙手下。”米拉看向兰斯，给出了一个超乎蓝龙想象的回答。 　　思维活跃的女孩和让人惊讶的答案。 　　兰斯意识到，这确实是真的。那些想要守护正义，并将正义作为事业的勇者，总是贫穷的。而他们的结局，也并非传统认知中好结局。 　　挑战过兰斯的勇者很多很多。他倒是没有取走他们的性命，却留下了他们的宝剑作为战利品。 　　这是龙的一种喜好。是收集癖。可他珍藏的绝非只是一把宝剑，而是勇者对于正义的期望。 　　兰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虽然曾游历世界，可他走过的都是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蓝龙被高塔困住了。而走进高塔的少女，虽然走入了这处牢笼，却释放了被困在原地的蓝龙。 　　“我们做些好事吧。”兰斯对米拉说，“用魔法做些好事。”他接过她手中的情报。 　　“学习魔法需要实践，总是待在高塔里，是不会创造出第二座高塔的。” 　　米拉被他的提议吸引，她连连点头。 　　“那我们回去研究这些吗？还说在这里暂时住下？” 　　兰斯笑起来：“我不是刚说了，我们不要总待在高塔里吗？” 　　米拉明白他的意思：“那先找个住处。我还有好多金子。”她摸摸戒指，压低了声音，“非常多。” 　　- 　　镇子上只有一家旅馆，用来招待屠龙的勇者。 　　兰斯和米拉朝着旅馆进发。兰斯的双腿行动不便，走不快。米拉搀扶着他，缓步从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走过。 　　呜咽地哭泣声依然不停，同样也有人开始尝试着收拾散落的物品。 　　征兵。这是那些强盗给出的理由。他们穿着士兵的衣服，带着国王的令牌，像是风暴一样来到这座镇子，卷走了镇子上的丈夫与孩子。 　　根据那个情报贩子的说法，米拉知道那些人不是士兵。可镇子上的大家并不知道这个讯息。 　　两人走进镇上唯一的旅店，这里也被翻的一团糟，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正在搬落在地上的桌椅。 　　米拉松开兰斯，上前替她扶起过沉的桌子。 　　女孩歪过头看她。 　　“你们要住店吗？”她露出苦恼的表情，十分认真地告诉米拉：“我爸爸不在，他说他要出去进货，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米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她思考了一下，决定不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那能不能先让我们住下？然后等你爸爸回来，再说其他的？” 　　小女孩露出茫然的神情，这种情况显然在她父亲离开前匆忙交代的话语之外。 　　米拉看了一眼周围乱糟糟的环境。 　　“我可以帮你收拾这些桌椅。”她说。 　　小女孩还是有些戒备，爸爸离开前让她关掉店铺，除非有带着剑的顾客来到这里。除此之外，不能接待其他人。 　　女孩犹豫的时间里，恰好一个女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卡萝，遇到什么事情了？” 　　米拉转过身，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个耐心为她解答疑惑的米店老板。米拉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她脸上悲伤的表情。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短暂的错愕和惊讶后，她的表情变成了愤怒与怨恨。 　　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邻里。她们纷纷围了过来，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店的老板指着米拉，她的手指在颤抖，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是她，就是她。”她咬着牙，控诉着米拉的罪行，“她、我知道她，她是公主的侍女，就是她的主人害得我们失去了家人。” 　　“就是因为国王要征兵，我们才会失去家人！” 　　作者有话说： 　　耶耶，久违地放一个基友的连载~ 　　下章入V~ 　　- 　　《穿越后我决定造反》by人类学讲义 　　沈今穿了。 　　穿到太傅府的四岁小团子身上，还拿了个混吃等死的剧本。 　　没有宅斗，没有宫斗，没有团宠，生活十分无聊。 　　她躺到地窖任由自己长霉。 　　终于，苟到六岁，沈今泪眼婆娑地和自己一起穿越过来的好基友谢芝相认。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沈今激动得在地上拿树叉子画了个镰刀与锤子：“谢芝！让我们一起推翻封建统治吧！” 　　为！实现社会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 　　听说有一寒门之女，十四岁拜将入相，为人孤高冷漠，杀伐果决，深得皇上厚爱。 　　沈今：拐过来！就说她不加入造反军我噶她腰子！ 　　又听说有一将门庶女，耍枪弄棍不在话下，一身武艺无人匹敌，还曾孤身闯北漠，威名赫赫。 　　沈今：扣1加入皇位大逃杀，欲来从速！ 　　又听说有一名门庶女，藏拙十五年，聪明伶俐，运筹帷幄，胸怀丘壑。 　　沈今：小军师，四等一，上号，别让我说第二遍！ 　　又听说有一骄矜公主，冷宫出身，后重获荣宠，性倨傲，手段狠辣。 　　沈今：呃，能把这个不请自来的踢了吗？ 　　* 　　沈今后知后觉，造反这条路是困难模式。 　　大燕朝皇帝是一代卷王，励精图治，聪明谢顶。 　　皇子们各个野心勃勃，学富五车。 　　沈今：？ 　　她不甘示弱，提起轻剑，搞美食，创木兰军，改善织布机制、制盐法，做茶场，兴女学，提倡进步思想，立女户，制兵器，培育新苗… 　　造反好累T_T 　　*是言情！！！有男主，感情线比较少 　　*偏女子群像 　　[这是我连夜打飞的逼着小愉给我放的，对不起！！] 第30章 　　米拉感到很难过。 　　有一瞬间, 她看到前不久还温柔的妇人突然露出怨恨的表情，她感觉到很难过。 　　米拉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这不是国王的征兵。她现在也不知道带走镇民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敢随便说话带来无谓的期待。 　　期望破灭时, 只会带来更浓的绝望。 　　她握紧了拳, 贴在衣服口袋里的媒介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得而微微发热。 　　站在一旁的兰斯皱起眉头，他的心跳在加快。因为鳞片和米拉的关系。 　　他抬起头，注视着米拉。 　　她有些不知所措。 　　兰斯没见过米拉不知所措的样子,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可蓝龙知道她是个奇怪的、有很多想法的女孩儿。在高塔里时，她是灵动而富有活力的。 　　就连蓝龙之王都不得不小心的判断着自己的言行是否合适, 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就在眼前的女孩面前暴露了身份。 　　她的眼睛里总带着笑意，是亮晶晶的星星。 　　但这一瞬间，星光暗淡，蒙上一层雾霭。她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兰斯微微颔首。他想要帮助米拉, 因为不喜欢她脸上的犹豫和不知所措。 　　“带走你们丈夫或者儿子的不是国王，也不是魔龙。”突然响起的声音在魔法的加持下回荡在整个旅店的一楼。 　　环绕的声音让人无法第一时间判断来源, 围着的妇人们四下寻找，终于看到站在角落的蓝发男人。 　　他靠着墙壁，高大又壮硕。 　　村子里也有很多像他一样的青年, 可他们刚刚都被抓走了。奋力反抗的会被人用碗口大的棍子打在背上、腰上、还有腿弯处。直到这些反抗的人跪在地上, 无法动弹，再被绑起手脚, 丢在板车上。 　　这显然是个外来的人。从体型看像是个勇者, 身上却没有长剑。 　　兰斯艰难地挪出一步, 他的身体晃了晃, 米拉不敢继续站在原地, 连忙小跑过去搀扶住他。 　　“那些人不是士兵。”蓝龙环视周围的女人，“衣服是他们偷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一个女人问他。他显然和米拉是一起的，如果说米拉是公主的侍女和公主侍女站在一起的人显然也就是国王阵营的。 　　兰斯与她对上视线，巨龙的威压让人感到无名的恐惧。这女人很勇敢，即使感觉到害怕，她也没有要退缩的打算。 　　“我没有证据。” 　　米拉以为兰斯会向这些妇女们透露他们买来的情报。可他只是非常理所当然给出一个让人生气的答案。 　　她呼出一口气，拽拽兰斯的手臂，小声提醒着：“不可以这么说。”对于这些刚刚经历了劫难的女士们来说这样的话语显得太不礼貌了。 　　兰斯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米拉小心翼翼的动作，居然让他生出一种愧疚感。 　　蓝龙面无表情地伸出另一只手，他张开手掌，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浮现。 　　“这个可以当做证据吗？” 　　魔法的形成换来阵阵惊呼。 　　妇女们生活在远离世界中心的偏远小镇，这并不意味着她们无知而愚昧。 　　魔法，施法者，这样的身份就足以证明年前男人的话语是真实的。 　　施法者没有必要欺骗她们。因为她们既无法给出报酬，也不值得欺瞒。 　　一个有见识的女人从人群里走出，她伸手搭在哭哭啼啼的米店老板肩膀上，一双修长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米拉和兰斯。 　　“你们是什么地方的法师？魔能枢纽？或者真理之锋？” 　　米拉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个女人提起的是当今世界上最富盛名的施法者协会。其他大大小小的协会还有很多，只是名气会弱一些。 　　“不是。”兰斯平静的否认，“我是自由法师，不属于任何一个法术流派或者施法组织。” 　　“没有施法者协会作为保证，我们如何相信你？”女人似乎是这里的最受到尊敬的人，她开口后，周围的女士们便有了主心骨。 　　“我知道镇子里居住的几乎都是勇者的后代，如果你们有一把真正勇者使用过的佩剑，应该就能够知道我是否在说谎了。”兰斯平静地给出这些女人们建议。 　　他和勇者们交过手，知道一些关于勇者的秘密。 　　□□凡胎难以抗衡自然间的神奇能力。勇者的先祖们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伤亡，曾求助巨龙一族。 　　施法者从蓝龙口中得知了如何调动来自自然的魔力和如何用媒介保护自身。而勇者则从蓝龙口中得知了如何将人类纯粹的执念，转化成为自身外在的实力。 　　和施法者需要媒介一样，勇者们力量的载体就是他们的宝剑。不过，武器的样式也不是严格统一的，兰斯见过长刀，弓箭还有钩索。和施法媒介一样，载体并不是成为强大勇者的决定性存在，却也是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 　　勇者之魂，由人类能够想象到全部美好品德构成。 　　善良、谦卑、勇敢、正直等等。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对于正义的坚定和对邪恶的愤恨。 　　勇者们总是冒着危险挺身而出，而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气被载体吸收，成为他们变得更加强大的台阶。 　　传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片神圣的土地，那里埋葬着许多真正勇者的宝剑，勇者们称之为葬剑冢。 　　一把真正勇者的宝剑。 　　在听到这句话后，在场的很多女士们视线移动到对兰斯对峙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是弗兰·艾林的遗孀，在嫁给赫赫有名的屠龙者前，她在南方一座大城市里经营一家酒馆，明面上提供酒水和简餐，实际上却是一处黑中介，专门替金主接触介绍雇佣兵和赏金猎人。 　　按道理说，性格正直又古板的勇者是绝不会轻易地走入这种地方的。可她确实结识了勇者，成为了勇者的妻子，在弗兰·艾林被龙焰烧死之前，他们共同孕育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她的大儿子也是勇者，死在了一次冒险活动中。现在二儿子也已经十七岁，吵闹着要去勇者协会注册成为一名真正的勇者。小女儿虽然才十三岁，却也学着父亲和哥哥们一样，喜欢舞刀弄剑，常用一根树枝追着比她年纪还大的男孩子满镇子跑。 　　米拉静静观察着与兰斯对峙的女士，她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服，棕色的卷发挽起在脑后，虽然脸上已经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皱纹，却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她和兰斯对视，丝毫没有被他施法者的身份吓到，反而十分从容。 　　可米拉知道，她的孩子也被抓走了。刚才米拉看到了那个自称勇者的艾林。 　　作为母亲，她一定也很难过。 　　“艾林夫人。”有人忍不住开口，她们知道，这里有一把真正的勇者宝剑还没有被送去剑冢，“用您丈夫的宝剑试一试吧。” 　　随着第一个声音开口，逐渐的，更多的声音应和起来。 　　女人抿唇。她知道这是眼下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了。 　　不只是她，这些女人的丈夫和孩子他们都被抓走了。虽然说镇子里还有一直外出的勇者小队没有回来，但她很清楚，没人能说得清楚他们时候回到这里，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被掳走的人能够坚持到他们回来。 　　“跟我来吧。”艾林夫人看了一眼兰斯和米拉。作为曾经的黑中介，她有一双看人毒辣的眼睛，其实她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男女没有接受任务的经验，不过，他们的实力确实很强。 　　很像是学院派外出历练的学生，而非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的冒险者。那女孩不想是公主的侍女。 　　艾林希望自己的举动能够让其他的女人们安心一些。在小儿子被带走前，她偷偷在他的衣服上抹上了一种追踪香料，只要用特殊方式培养的追踪蜂就够知道他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她本来算求助以前认识的雇佣兵。 　　但现在却有人抢在之前想要试一试。 　　艾林夫人知道施法者意味着什么，不被协会控制的施法者足够强大且足够自由。如果他能够出手帮助真的再好不过了。 　　艾林夫人走在前面，身后浩浩荡荡地跟随着一群人。 　　米拉搀扶着兰斯跟在队伍最后。 　　“你这样可以吗？”她有些担心，虽然也很想帮助镇民解决这次的事情，可是兰斯的双腿还没痊愈。 　　他一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如果说遇到了特殊情况，兰斯都没法逃跑。 　　“不用担心。”蓝龙其实想告诉米拉，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因为愈合太快不符合人类的身份，他才需要故意装瘸。 　　说着，蓝龙移了一下搭在米拉肩膀上的手臂，好让压在米拉身上的重量减轻几分。 　　米拉想了想，说：“我还有两块魔法水晶，可以再施展一次愈合术。”她不敢用鳞片来使用这种魔法，龙鳞虽然好用，就总会延伸出一些超出魔法本身的效果。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留着对付特殊情况吧。” 　　“不算是浪费啦……”米拉小声说，“我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等我醒来还有6k 第31章 　　因为面前有一大群人, 米拉不敢太大声说话。 　　话语的尾音软糯地消散在空气里，兰斯明白她想要传达的意图, 却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米拉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兰斯翘起的唇角。 　　她低下头, 情绪弥漫出古怪。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保持太久。 　　艾林夫人带着众人来到她的家。这里也被强盗们弄得乱七八糟。她那个总是喜欢自称勇者的小儿子是反抗是最激烈的那一类人，因此也遭遇到了最强烈的毒打。 　　那些“士兵”似乎掌握着不少折磨人的方式。艾林夫人看得出他们不会武技，最多是比寻常人力气大一些, 可几个人对一个, 她的儿子被占不到丝毫的优势。 　　“妈妈！”一个女孩看到艾林夫人回来，利落地从屋顶上窜下来, “我看到他们朝西南方向走了。”她说着，“西南方向有三个镇子，也许……” 　　“伊娜。”艾林夫人制止了她的话语，“你在这里招待客人。”她越过小女儿，朝着屋内走去。 　　伊娜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她露出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到她家, 女孩敏锐地发现了人群里的陌生人，她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米拉和兰斯, 视线在落在兰斯身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咦。 　　蓝龙的视线也随之移动，在看到小姑娘的时候，他微挑起眉头。 　　米拉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变化, 她也学着兰斯观察面前叫做伊娜的小女孩。 　　十二三岁的女孩, 穿着和母亲同一种颜色的粗布裙子，但比起母亲身上干净的衣裙, 她就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样灰扑扑的。联想女孩刚从房顶上窜下来的行为, 米拉能够想象到这个脸上分布着几个雀斑, 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女孩绝对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儿。 　　可这样米拉依然想不到兰斯为什么露出惊讶的表情。 　　米拉思索的神情被兰斯尽收眼底。 　　他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 青年法师偏移身体, 让自己更加靠近米拉，说话时造成的温热气流吹在米拉的耳廓，让她不自主地缩缩脖子。 　　“她继承到了部分勇士之魂。”正是因为这种力量，让小女孩对巨龙族群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听上去很神奇。”米拉尝试着躲避奇怪的感觉，但兰斯的身体随着她重心的偏移晃了一下。 　　米拉不敢动了。她害怕他跌倒。 　　也就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艾林夫人抱着一个木匣子从自家储藏室里走出。 　　她的神色变得十分郑重，郑重中又添上几分哀伤。 　　米拉知道因为那是她亡夫的佩剑，一把斩杀过巨龙的剑刃。 　　她不由得开始想象这柄能够斩杀巨龙的宝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它或许镶嵌着美丽的宝石，剑身密布着锻造大师精心镌刻的符文，它承载着一位屠龙者的勇士之魂。 　　艾林夫人打开木匣子。 　　那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柄剑，一柄朴素至极的长剑。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符文，只是一把普通的精钢剑，剑柄的花纹已经被磨损掉了，剑鞘是破旧的皮革随意缝补而成的。一点都不像故事里勇者该拥有的宝剑。 　　米拉有些失望。 　　而就在下一瞬间，静静放置在盒子里的长剑突然悬浮而起，停在兰斯的米拉的面前。 　　它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光线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米拉忽然意识到她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这是一把真正用来斩杀邪恶武器，它不需要像贵族的配剑一样拥有额外的装饰。 　　锋利就是它唯一的特性。即使主人已经去世，但他的长剑依然遵循着主人的意志，守护在一切值得珍惜的人和事物面前。 　　兰斯突然感到呼吸滞涩，像是被人钳制住脖颈。 　　他眯起眼睛，与悬浮在面前长剑对峙，就像是对上一位屠龙者。 　　沾染了巨龙鲜血的宝剑有着破开龙鳞防御的能力。若是此刻有一位足够强大的勇者握住这把宝剑，杀死一头受伤的蓝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兰斯毫不畏惧。他昂着头，在面对勇者的时候，蓝龙都不会露怯，更何况一把失去主人的佩剑。 　　一龙一剑对峙着，围观的人群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浅淡蓝色光芒在宝剑耀眼白光的对比下并不算强烈，却始终没有丝毫的退让。 　　直到光芒逐渐暗淡，长剑重新回到木匣子里。 　　艾林夫人合上匣子，对周围的人说：“他没有说谎，对我们也没有恶意。如果他试图欺骗我们，弗兰的剑会直接砍下他的头颅。” 　　她的话语引起了小声的议论。 　　不是国王，也不是魔龙。那会是什么人借着国王的名义带走了她们的丈夫和孩子？女人们没有答案。耀眼的光芒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女人们从愤怒与悲伤中走出，够更加理智的思考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 　　艾林夫人走了上来。 　　“陌生人，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自何处，又到底带着什么意图来到这座镇子上，但现在你们是唯一能帮忙的人。”艾林夫人的视线从兰斯身上移开，落在搀扶着青年的米拉身上。 　　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才是他们中间拿主意的人。 　　“你要接受委托吗？我们可以支付报酬。” 　　“接受委托？”米拉听到一个意外的词汇，她很惊讶艾林夫人的话语，因为这像是勇者才会做的事情。 　　接受委托，消灭邪恶。她咬咬唇，悄悄瞄了兰斯一眼。 　　“我们没打算袖手旁观。米拉实话实说。至于报酬，她有很多的钱，都放在戒指里，这些钱够她花一辈子了。 　　“我不需要报酬。”米拉对艾林夫人说。 　　“公主是个很好的人，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误会她。” 　　艾林夫人楞了一下，她偏过头去。 　　“抱歉，这不是我的决定的。” 　　- 　　回到高塔的路上，米拉一直在思考艾林夫人的那句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们是不是打算回到高塔的，只是兰斯说有些东西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米拉问他需要准备什么？ 　　他只是神秘地说是个秘密。 　　秘密，米拉不喜欢这个词语。勾起好奇心又不满足好奇心的行为最讨厌。 　　兰斯和米拉朝着西南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蓝龙牵起米拉的手，施展了传送术。 　　藏书阁特有的味道萦绕在鼻翼，周围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米拉发觉他们没有回到塔底，而是直接进入了藏书室。 　　折纸精灵感受到魔法的波动，朝着这边漂浮而来。 　　蓝色是主人的颜色。当他欢呼雀跃的想要喊出“主人”时，却看到隐藏在兰斯身后的另一道影子。 　　是米拉。 　　星星连忙闭上嘴。 　　他还记得主人的告诫，绝对不能在米拉面前说漏嘴。他没有名字，他没有名字，他不叫星星。星星是谁？不认识、不知道。 　　折纸精灵强调着这些话，飘浮到米拉和兰斯面前。 　　这时候他在心底暗自庆幸，他无法像是人类一样做出具体生动的表情。 　　星星木着一张脸，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落在兰斯身上。 　　“日安，米拉。”他礼貌地和女孩打招呼。 　　“你好。”米拉回应了折纸精灵。 　　她环顾着四周，在看到一个闭锁的门之后，她瞬间明白了兰斯的目的。 　　放置着卷轴的屋子上的魔法禁制，兰斯想要打开它，取用几个卷轴。 　　他确实这么做了。 　　蓝龙让米拉等在原地，他一瘸一拐地朝着卷轴放置的房间走去。 　　米拉坐在台子上，翻看着从情报贩子哪里购买来的信息。 　　回忆起艾林夫人小女儿伊娜的话语，她筛选信息的时候，将重心落在了小镇的西南方向。 　　同样重要的线索还有水晶。 　　情报贩子一直都活跃在这里，他需要接受和处理各种各样的讯息，他的判断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魔龙和公主的说辞肯定也是有所依据的。 　　“你过来。”米拉对折纸精灵说。 　　他飘浮到米拉面前。 　　“你认识字吗？”米拉问他。 　　折纸精灵点头。 　　“和我一起看这些吧。”米拉分出一小部分资料放置在桌子上。 　　这些纸张比折纸精灵的身体还要大，平铺在桌子上更方便他阅读。 　　“西南，小镇，水晶，魔龙和公主。”米拉给出关键词，提供给折纸精灵参考。 　　星星点头记下，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有何作用，但他还是听话的开始工作。 　　有着折纸精灵的帮助，米拉很快就确认了这一叠这张中有用的信息。 　　“在小镇的西南方向大概400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格丘陵的小镇，这个镇自附近的山里有两座大型矿洞，资料上面写着，那地方的镇民一直以采矿生活。 　　“不过，两年前，附近的山脉发生了一场地震，格丘陵因为常年开采矿石，地下中空，是附近的村镇中受损最严重的地方。不过，资料上面说，虽然地震给格丘陵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但他们的矿石出口产业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恢复了正常。” 　　米拉将汇总的资料分享给兰斯。 　　“和侦查术传递回来的讯息基本上对应了。”兰斯拿着画好的卷轴靠了过来。 　　“把这些收好，米拉。”他担心鳞片作为媒介施展的法术又出现一些奇怪的变化。 　　寻常的时候遇到还能够解决，若是在遇到麻烦时候出岔子，可能会伤害到米拉。 　　兰斯赠予她鳞片的本意是希望她不被媒介这样的外物影响，能够自由自在地学习和施展法术，谁能料想到，和媒介的契合度太高居然也对魔法造成影响。 　　米拉知道卷轴魔法，却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写在羊皮卷上的法术。 　　她想要去打开卷轴，却被兰斯制止。 　　“需要用的时候会再打开。”兰斯看着米拉，“一个攻击法术，一个防御法术，紫色外表的那张是一个逃跑用的法术。米拉，如果遇到无法处理的危机，就使用那个。不要勉强。” 　　米拉点点头，将卷轴收到她的戒指中。 　　- 　　传送法术成功将两人送到了先前的位置，按照资料里的地图，米拉和兰斯继续往西南走。 　　有了上一次经验教训，这一次米拉和兰斯的伪装就更加的真实。她们没有选择直接用魔法传送到镇子附近，两人结伴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因为兰斯的腿脚不方便，他们的速度不算快。当夜是在山洞里度过的，在魔法的辅助下，一切还算顺利。 　　露宿为两人沾染上合适的倦怠，看上去就像是风尘仆仆的旅者。 　　下午的时候，米拉和兰斯抵达了格丘陵镇。 　　从他们踏入小镇起，就能够感受到镇子上的人都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 　　戒备、怀疑还有不加掩饰的恶意。 　　米拉皱着眉头，佯装没有感受到这种奇怪的氛围。但她无法忽视这里压抑的气氛。 　　资料上说，格丘陵镇因为拥有两座超大的天然矿石洞，是王国东部一座非常富有的小镇。 　　虽然说两年前的大地震摧毁了这里绝大多数的建筑，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可随着矿业的恢复这里理应恢复繁荣。 　　米拉没有感受到繁荣。 　　这里给的的感觉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雾，到处都是洗不干泥污。这种污渍不像是一日两日就能够累积的，而是经年累月的破败。 　　她用鞋子在地上用力蹭了蹭，才勉强露出一点青色的石板。 　　格丘陵曾是繁荣的城镇，铺路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石板。只是现在都被厚重的土层掩盖。 　　兰斯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这里的脏乱，而是因为从踏入这个小镇起，他就感受到一种古怪的魔力波动。 　　蓝龙遥遥地望向小镇后面的山锋。 　　矿洞在山里，而这种古怪的气息，也是从山的方向传来的。 　　这里显然有问题。兰斯可以肯定，但他还说不出来这种问题来自何处。 　　米拉看到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妇人在街道边上的水井取水。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像是机械生锈一样，动作与动作之间总会现不自然的停顿。 　　米拉皱起眉头，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朝着那个老妇人走去。 　　她先热情地帮助老人打水。 　　那妇人就冷着眼看着她的动作，直到米拉将水桶从深井里摇上来后，差点呕出灵魂。 　　那水比泥汤还要浑浊！表面还漂浮着无数蠕动的东西。也许是虫，又或者是其他东西。 　　这太诡异了。可老妇人却像是没有发觉这些异常一样，她提起水桶，朝着米拉点头。 　　这或许算是道谢。米拉露出干巴巴的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你好，老婆婆。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旅馆？我们是……” 　　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老妇人伸出干瘪的手，遥遥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 　　这里的古怪肉眼可见，资料上却没有提及分毫。米拉回到原地，她抬头看向兰斯，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神就足已经描绘她此刻的心情。 　　兰斯也看到了那桶水。不仅如此，拥有龙之瞳的他比米拉看到的更多。 　　那老妇人早已经死了，她的身体四肢已经完全僵硬，所以才会显得机械，那井水自然也不可以使用，里面漂浮的全部都是蛆虫。 　　兰斯木着移开眼睛，看向老妇人手指的方向。 　　“米拉，跟紧我。”他伸手牵起米拉的手，掌心的温度毫无遮掩地传递给身侧的少女。 　　米拉感到诧异。但她很快意识到，是因为周围的环境过于危险。 　　她悄悄打量兰斯，他正看像老妇人手指的方向，像是思索着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们还是朝着旅馆的方向进发。一路上，那种停留在两人身上的视线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米拉也留心观察着周围，在这里，和老妇人一样僵硬的存在也有不少，他们的动作很迟缓，一眼看上去就异于常人。 　　米拉确实想过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她知道一些邪恶法术能够将死人的躯体变成傀儡，可这种邪恶的法术，早就失传了。 　　在这个念头诞生的瞬间，另一个想法就否定了它。兰斯掌握着已经传的传送术，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有人掌握着失传的邪恶魔法也是正常的？ 　　魔法的世界远比她想象中大得多。 　　兰斯和米拉来到一处挂着旅店招牌的房子前。 　　他们正准备进入，就被一个人喊住。 　　“干什么的？” 　　兰斯偏过头，看着走向这里的男人。 　　他是人类，活人。 　　“我们听说这里有旅店。”米拉压低声音说。 　　男人上下打量着兰斯和米拉，他挑起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镇子上已经没有可以算作是旅店的地方了。冒险者。”黄牙男人的视线在米拉身上移开移去，流露出一种让人感受到不适的贪婪。 　　米拉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即使她做了伪装，想要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瘦小的男孩子，但站在高大的兰斯身边，无论是体型还是神态，都难以掩盖她的真实性别。 　　好吧……米拉承认，她有那一点故意的感觉。 　　一个人逃亡的是时候，她会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凶恶一点，但是现在身边跟着兰斯，她就将自己伪装地更加柔软一点。在高大的青年对比下，会让她显得更加的娇小。 　　而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因为她的外表做出误判的时候，就是米拉最好的时机。 　　魔法可不会因为施法者的外表柔弱或者刚毅而发生改变，无论是火球还是雷电，落在寻常人身上都是要命的。 　　“乱看就剜掉你的眼睛。”兰斯偏过头，一把泛着浅蓝色光泽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是用魔法凝结的长剑。 　　米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打算伪装成勇者。如果说抓走镇子上勇者后代的事情真的和这座诡异的城市有关，那么如果有一个勇者大摇大摆的进城，一定会引起幕后之人的关注。 　　而且兰斯的举动还有另一种意图。和米拉故意伪装弱小一样，他佯装是勇者，却能够在关键时刻使用魔法。 　　她心中暗笑，他们出奇的默契，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黄牙男人皱了一下眉头，视线从蓝色的长剑上移开，他重重哼了一声，抛下一句话。 　　“这里的老板已经跑了。城里没有旅店，不过上面有很多房间，胆子大的，就住进去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个镇子不安生，勇者还是不要随意掺和进来。” 　　兰斯和米拉对视一眼，都无视了他的话语。 　　兰斯收起长剑，米拉搀扶着他朝着旅馆的二楼走去。 　　黄牙男人看着兰斯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由得露出笑容。他很快就收敛起表情，走入一楼自己的房间。 　　兰斯和米拉选择了走廊尽头的房子，这里本来是储藏室，堆砌着一些杂物。米兰和兰斯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自由交流的落脚地，所以不挑剔环境。 　　其实靠近楼梯的房间才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这里的屋子里似乎都住着人。 　　旅店的老板跑了，房子空余下来，给没有地方住的人提供了合适的安身之所。 　　透过没有关紧的门朝里看，米兰能看到一些工具散在地上，还有一些人正呼呼大睡。 　　看他们的打扮样貌，像是下矿的矿工。 　　晚上在山里下矿，白天回到暂住的居所睡觉。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镇子上有太多诡异。旅店老板为什么放着生意不做逃跑？就算是将空房间廉价租给这些苦工，也是不少的收入。 　　她是思考着这个问题，一时间想的有些出神。 　　一侧的兰斯突然看向转头，米拉哆嗦了一下，伸手捂住了差些脱口而出的尖叫。 　　兰斯眼中闪过惊讶，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到了米拉，他露出笑容。 　　“没事吧？”兰斯笑着问她，“这里有我很安全。” 　　米拉瞪他，随即意识到兰斯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突然做出反应。 　　“发现了什么？”她赶忙问兰斯。 　　蓝发青年定了一下，回答道：“毛绒团子被人捏死了。” 第32章 　　兰斯侦查术的外化形象是一个和他发色一样的毛绒团子。 　　被捏死了？ 　　米拉有些意外这个说法。她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慢慢隆起眉头。 　　能够摧毁法术的只能是法术。而且像兰斯这个级别的法师，就算是使用最简单的侦查术, 因为对魔法掌控力的不同, 效果也是要远远超于低环法师的。 　　能够摧毁他的法术，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和兰斯相仿。 　　米拉不知道兰斯具体是几环法师，只觉得他很强大。 　　她的实现落在兰斯身上, 考虑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询问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兰斯，你是几环法师？” 　　环法本身是对于法术等级的认定, 在魔能枢纽逐渐强大起来后，也成了对于施法者的认定。 　　法师们往往能够使用超过自己等阶一环的法术。像米拉的导师卡尔是能够使用拥有传奇法术之称九环法术的。但更高等级的法术，也就是传说中的禁咒，只有九环法师才能够使用。 　　当然，为了区分九环法师和其他法师之间的不同。他们更多时候被称之为高塔法师。 　　兰斯偏过头。这是人类才有的说法。龙族不按照魔能枢纽的方式区别法术，对于兰斯来说, 施展不同等级的法术，只是消耗的精力不同。全盛时期, 七环以下的法术他都可以瞬发。巨龙形态的龙息，更是媲美九环传奇法术。 　　雷电池引发了他身上的旧伤，使得他短期之内无法恢复到巅峰, 但即使如此, 蓝龙对于法术的控制力依然存在。给他一些时间，兰斯依然可以使用九环法术。 　　他沉默了一会儿, 回答道：“八环。” 　　米拉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是知道兰斯很强, 但他比她在想象中还要强。 　　“那你是不是很快就有自己的塔了？”米拉忍不住询问。 　　人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高塔法师了。本来, 米拉的导师是最有希望冲击高塔法师的, 但显然他失败了。 　　兰斯看着她。其实他已经有自己的塔了。 　　蓝龙转过头去：“哪有这么容易。” 　　他的反应被米拉误认为是害羞与不自在, 她凑过去：“拜托兰斯，八环法师，这个世界上都不一定有五个八环法师啊。”她悄悄凑到她耳边，“八环法师可以使用传奇法术！” 　　兰斯压一下唇角。原来她是因为他能够使用传奇法术这么高兴的。他其实可以施展禁咒。 　　不过那些法术往往危险又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一般蓝龙是不会没事放着玩的。 　　米拉有的时候会痛恨自己的思维太过活跃。 　　就在她刚刚意识到兰斯可以施展强大的传奇法术时，另一个古怪的念头在脑海里诞生了。 　　他一定是个老头子了。 　　上一次没能问出他的年龄，这一次估计也一样。 　　唉。米拉在心底叹气。她现在只想快一些忘掉这个奇怪的念头。省的脑海里老是出现他白发苍苍的样子。 　　太奇怪了。 　　好在现在有很多的疑惑和其他东西能够分走她的精力。 　　兰斯是八环法师，那个捏死毛绒团子的家伙儿也一定是八环法师。这个镇子里居然暗中隐藏的这如此强大的施法者？ 　　米拉掰着指头，这个世界上的八环法师都不超过五个。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忽视掉了？可她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就算是法师的直觉，也无法弥补这样的信息差。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其中一定有施法者捣鬼。如果没有魔法的干预，这个镇子上活人与死人共存这么诡异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话，那些冒充国王士兵的人也是受到了施法者的指示，才敢做出这样会被砍头的事情。 　　可施法者抓拥有勇者血脉的年轻人做什么？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逼迫诱惑着米拉。 　　“我们必须去矿场看看。”她转身对兰斯说。 　　资料上面写的很清楚。附近镇子开始频繁的丢失壮年男性就是从地震之后开始的。 　　像格丘陵这样常年依靠挖矿换取财富的城镇在大地震之后，恢复的太快了。 　　米拉记得资料上面写。那一次的地震引发了山体滑坡掩埋掉一个山脚下的村落。 　　连接各个镇子的山路也因为这场意外封堵，附近的军队和居民们肩扛手推了整整两个月才完全清理了道路。 　　而格丘陵，在同样的时间内，不仅清理的道路甚至安置了难民，还恢复了矿区生产？ 　　它确实是个极为富有的城镇。能够雇用许多的劳动力来完成任务，可当时山路阻断，又出现了很多伤亡，就算是有钱也根本雇不到足够多的劳动力。 　　“矿区在山里。”米拉对这这件事十分上心。她认真的思考过后，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兰斯。 　　“我们要跟上那些进山的矿工。”临时落脚点同样居住着很多进山工作的矿工，这无疑为米拉提供了很多便利。 　　“我用侦查术提前观察过了，山区的情况很复杂，又因为常年的开掘发生了很多地形变化，加上两年前的地震，恐怕只有熟悉情况的人才能够自由的穿行。”米拉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理由，她的视线落在兰斯身上，等待他发表看法。 　　她的目光很是期待。兰斯移动视线，在光亮术形成的光源下安静地注视着米拉。 　　自从上次得到夸奖之后，她总是会用这样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 　　这让蓝龙意识到米拉是一个缺乏被肯定的人。在魔能枢纽生活的十二年时间里，她虽然跟随最好的导师学习，却始终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视的人。 　　她很期待有人能够发觉她的奇思妙想，并且给予她正向的肯定。 　　蓝龙并不擅长观察人心，只是因为米拉这样的渴望太过明显。显眼到他根本无法忽视，也无法拒绝。 　　蓝龙伸出手在米拉柔顺的长发上揉了揉。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开口，“我们就这么做吧。” 　　压在头顶的重量其实根本不值一提。但这样的动作却让米拉从心里感到欢喜。 　　不过，米拉才不会让人发觉到这种欣喜。 　　“我又不是小狗。不要这样摸我的头发。”米拉佯装抗议的模样，四处乱飘的视线，却足以暴露她真实的想法。 　　米拉需要被认可。虽然十二年间被忽视造成的影响无法通过一朝一夕得到改变，但兰斯还是相信正向肯定与鼓励一定会问米拉带来一些不同的改变。 　　而这对于蓝龙来说又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受。就像是他对米拉说的一样，魔法并非是死板教条的理论知识，更多的是一种对于自然感受的合理外延。 　　兰斯确实可以直接用魔法带着米拉传送到矿洞里面去，但这样的方式是在锻炼他自己，不是米拉。 　　他会给米拉很多机会，让她成为更强大的法师。而这是对米拉的感谢，闯入高塔的少女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同。 　　如果不是和米拉一起接触到使用宝剑的勇者，兰斯恐怕意识不到他的收藏品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很多感受，只有类比在自己身上才能产生共鸣感。勇者们失去长剑，就像是蓝龙失去了魔法。这本身就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我们现在出发吗？”米拉询问兰斯。 　　兰斯回头看她：“你刚才是怎么和我说的？” 　　米拉一楞。是的，他们要等矿工上工。 　　她嘟嘟唇，都怪兰斯，他刚才的举动害得她脑袋空空，瞬间就忘记那些总是充斥在脑海里想法。 　　“那休息一会吧。”米拉提议道。 　　她的视线还飘在兰斯双腿上。他身上还有伤嘛。 　　- 　　米拉留下的法术在黄昏的时候传来讯息。听到窸窸窣窣声响的兰斯睁开眼睛。 　　晚班的矿工们要出发了。 　　他转身，看到米拉正在铺垫的草席上蜷缩着身体睡觉。赶路的这两天她休息不好，今天晚上又肯定需要通宵熬夜，米拉只能抓紧空余的时间休息。 　　她睡得沉。 　　兰斯本想推醒她，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外头的人快要准备完成。 　　蓝龙伸出手在空中勾画一下，魔法组合而成的毛绒团子钻进米拉的眉心。 　　没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 　　刚刚睡醒的米兰还有些恍惚。 　　回忆起刚才那个又可爱又窒息的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斯提起了他的毛绒团子，刚才她梦到了好多的毛绒团子。 　　她就像现在一样在休息，一个团子，两个团子，三个团子，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蹭着她的脸颊手臂手指，毛茸茸的，痒痒的。像是要把她包围一样簇拥着她，害得她差点没法呼吸。 　　又可爱，又窒息。 　　“醒来的正好。”兰斯也不提这个唤醒戏法效果。 　　他偏过头看着储物间的门：“他们要走了。” 　　米拉的视线定在他的侧脸，微微挑眉，她决定将那些诡异的蓝色团子抛之脑后，装作不知道这是兰斯的把戏好了。 　　“嗯。”米拉揉揉脸颊。 　　“我们走吧。” 　　西斜的日头只剩下幽幽余晖，矿工们也许就是卡着这个时间点借着这些许光线出发，能够节省一点儿灯油钱。 　　米拉和兰斯跟着他们身后。因为外来人的身份实在是过于显眼，米拉施展了隐身术。 　　媒介引发魔法变化，大大延长了法术的持续时间。 　　他们跟随在矿工的身后，走出镇子，朝着后山走去。 　　脚下的小路蜿蜒曲折，道路两旁生长着各种植物，比起灰白的小镇，这些颜色显然更讨人喜欢。 　　脚下的路是矿工们每日进山出山踩出来的，米拉蹲下身按在脚下的土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能够感受到从地下传递而上的震动感。 　　这附近几乎没有高大的植物。兰斯观察到了另一点，这也是多数矿山共有的特点。 　　高大的树木需要扎根，而地下的中空层显然无法提供这样的条件。 　　随着逐渐深入山林，随处可以看到被荒弃露天矿场。这矿场大小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已经被舍弃掉了。 　　矿工们自如地穿梭在其中，米拉和兰斯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稍大一些的矿区会有矿道和矿洞，但没有人在这时候与大部队分开。 　　继续深入，直到月亮逐渐升到半空。 　　米拉推算着她们前行的距离。上山爬坡，速度也许比平路慢一些，但这几个小时过去，他们也已经深入矿山。 　　可还是没有看到真正在开采的矿洞。 　　“这座山快要被挖空了。”米拉悄悄对兰斯说。 　　兰斯赞同她的话语。从龙之瞳中看到这片土地的残破与衰败。当这种残破与衰败完全笼罩了这片山脉，这里将在难以孕育自然的生命。当一片无敌荒芜到寸草不生，甚至连生命力最顽强的老鼠和蟑螂都想着逃离。 　　这里就会变成无魔之地。 　　蓝龙守护魔法，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 　　又走了大概一小时，前方的矿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队伍，但绝大多数的人依然顺着蜿蜒的道路前进。 　　米拉释放了一个侦查法术跟随着其中几个与大部队分开的人离开，但很快她就失去了对侦查法术的控制。 　　米拉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满脸疑惑地看向兰斯，只听到青年缓缓开口：“我的法术也是被这座山吞掉了。” 　　他的话语解答的米兰先前的疑惑。 　　两位八环法师同时聚集在一处山坳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如果魔法是被其他东西所吞噬，说起来会更合理一些。 　　兰斯其实并不确定。但魔法进入这座山后会弱化也是真的。 　　即使是蓝龙鳞片强化过的隐身术，在这座山里维持的时间也远远短于先前在镇子上。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这种表现越来越明显了。 　　米拉在短暂的时间内已经补过好几次魔法了。 　　一个在矮灌木地里解决个人问题的矿工从后面追上大部队，他站在最后，低声和同行的矿工嘀咕了几句。 　　那人表情一变，一脸奸笑回了他几句。 　　兰斯蹙起眉头，朝着身后的发现看了一眼。 　　龙之瞳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他果然在成片的灰白与死寂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勇者之魂。 　　上次的那个女孩？ 　　米拉注意到兰斯突然的表情变化，直觉告诉她，这和两个矿工之间低估的话语有关。 　　米拉自己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但兰斯是高环法师他应该有能力能够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而他脸上露出的表情也证明了米拉的猜想。 　　兰龙弯下腰，压低声音对米拉说：“他们发现一个小女孩，是那个勇者的女儿。” 　　勇者的女儿？艾林夫人的小女儿依娜！ 　　米拉瞬间意识到那两个矿工脸上的表情为何是那种样子，先前她也在那个黄牙男人身上脸上看到过。 　　贪婪的猥琐的丑陋的欲望。 　　米拉捏紧拳头。 　　“她在什么地方？”顾不上继续跟随矿工赶路，米拉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现在她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兰斯还没有回答，米拉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她看到那两个吊车尾的故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先后钻入了低矮的灌木丛。 　　米拉念诵咒语，魔力出现在她的指尖。手指轻捏两侧的耳垂，听力在瞬间被放大几倍。 　　憋脚的方言夹杂着几声低沉的笑，言语之间都是让人反胃恶心的下流话语。 　　“你确定吗？” 　　“我的鼻子能闻到矿洞里瓦斯气的味道，还闻不出一个娘们的气味？” 　　“扯淡呢你？矿洞里都是汗臭味。” 　　“肯定是女的。那香味，若有若无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你没看见？” 　　“看见了一截小腿，穿着裙子呢。我都能想象到，那裤袜低下雪白的皮肤，细嫩的手感……” 　　“老子两年多没见过女人了，屮她娘的，镇子上的女人都他妈的死了。死了就算了，还变成了干尸。没想到大半夜的荒郊野岭，居然能遇到这种好事。” 　　“真他娘的走运。” 　　“想想就不行了……快点走，省的她跑了。” 　　米拉捏紧拳头，却也从他们猥亵下流的话语里捕捉到有用的讯息。 　　两年，与地震的时间相仿。 　　说不定在那次的地震里格丘陵镇这座山脚下的小镇，根本就没有人幸存！ 　　但这个过于大胆的想法还是被当下的情况所掩盖。 　　米拉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奔跑，很快就将腿脚不便的兰斯甩在身后。 　　她看到了，是伊娜。 　　她正抱着一把剑，艰难地走在灌木丛中。 　　十二岁的女孩个子还不算很高，高低不一的灌木有的到她的胸口，有的到小腿。 　　即使前进十分困难，伊娜也没有考虑用怀中父亲的配剑斩出一条道路。 　　她是从其他的路上山的。本来伊娜想要跟随着离开小镇的两位施法者一起前往格丘陵。 　　但是离开镇子没多久，她就把他们跟丢了。 　　米拉和兰斯使用传送术回到了高塔。女孩找不到他们，只能按照地图上的指引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她比兰斯和米拉早半天来到这里。 　　她在山脚下看到一个异常热闹的小镇，伊娜害怕在这样的镇子里丢掉父亲的宝剑，于是她绕开镇子，从另一边上山。 　　白天的时候，她还可以依据太阳的光线判断方向，但夜幕降临，伊娜很快就在诡谲的灌木丛里迷失了方向。 　　她继承了来自父亲一半的勇者之魂。 　　勇者，偶尔鲁莽，时常逞强，靠着勇气跌跌撞撞地获取经验，然后慢慢记住伤疤，变得敏感机警。 　　就像是对法师的刻板印象是身体孱弱一般，对勇者的刻板印象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聪明的孩子会过早的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而逃避危险。而勇者不知道什么叫规避风险，他们总是经历一次又一次危险，然后在其中磨练自身，获得勇气面对危险的人。 　　就或许是伊娜成为勇者的第一个挑战。 　　当看到面前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时，她做出了第一反应，便是打开母亲放置宝剑的木匣子。 　　可她还是太小了。经常用树枝追着哥哥和他朋友们打闹的伊娜没有认识到，她手中的是一把真正的宝剑，沉重的屠龙之刃，而她的对手也并非和他玩闹的男孩子们，而是两个在矿洞里卖力气为生的壮汉。 　　长剑跌在土地上，发出阵阵不复当年悲鸣。伊娜的脸上闪过诧异，她的剑术分明很好的。 　　哥哥们都…… 　　脑海里的想法被跌在地上的疼痛打断，在一双粗糙的手拽住她的裤袜时，伊娜本能地抬腿去踢去踹，她试图向长剑的地方去爬…… 　　鳞片几乎要陷入掌心。 　　出现在米拉脑海里的是一段冗长晦涩的咒语，甚至没有时间给她回想这个魔法的名字。低沉而沙哑的吟诵声已经超过离理智喷薄而出。 　　魔力被注入到鳞片中，似乎闷雷声隆隆作响。 　　下一瞬间，闪电从随着她的意识而动，毫不留情的击穿人类脆弱不堪的躯体。 　　米拉从地上拉起伊娜，换乱地打量着这个勇敢的女孩。 　　她眨着眼睛，在看到米拉的瞬间，眼底的惊慌出现了断档，她甚至露出了笑容。 　　电闪雷鸣，魔法尚未停止，惨叫被掩盖在异动下，米拉将跌落在地的宝剑还给伊娜。 　　她转头，看向魔法造成的后果。 　　两具焦黑的尸体叠在地面上，散发着一股江湖的烤肉气味。 　　她几乎是本能伸手堵住伊娜好奇的眼睛，自己却忘记如何闭上双眼。 　　这是米拉第一次用魔法杀人。第一次就杀了两个人。 　　她张了张嘴，缓缓看向赶来的兰斯。 　　她确实想杀了他们，却没想过真的杀了他们。 　　兰斯对上她的视线。双腿不便的他终于追上米拉，看到的却是两具被雷电法术劈成焦炭的尸体。 　　蓝龙的视线在米拉和尸体间移动，几乎没有思考，他伸出手，魔力在掌心喷涌，涌动形成翻滚的乌云。 　　下一瞬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好似刚才电闪雷鸣，不过是一场大雨酝酿的前奏。 第33章 　　雨水来的又急又猛。米拉站在原地, 她转头，看向用魔法制造大雨的兰斯。 　　米拉动了动唇,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兰斯也没有说话。 　　他靠了过来, 顾不得伪装跛脚。 　　他停在米拉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青年高大的身形恰好阻挡米拉看向尸体的视线。 　　她抬起头, 冰冷的雨点避开了这一小片空间。显然也是兰斯魔法的作用。 　　“先回去吧。”兰斯决定放弃这次的行动。他有瞬间怨恨自己, 他不该为了更像是人类伪装腿脚不便，他就应该快一点跟上米拉。 　　回忆起刚才看到的两具尸体, 兰斯的表情变得严肃。就算是真的要杀死他们，也是由自己来更合适。 　　米拉的年纪太小了。很多比她年龄大、阅历更加丰富的法师在第一次终结生命后都会迎来一段痛苦的挣扎期。 　　米拉还没有反应过来，此刻控制着她的还是愤怒。当这份愤怒逐渐消散，她回忆起的会是雷电击穿身体时，那种恐怖的撕裂感。 　　施法者与勇者的击敌方式不同。可某些情感却是共通的，无论使用刀剑还是自然魔法, 她会意识到此刻行为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感受。 　　决定他者生死的能力。 　　“好。”米拉干巴巴地回应。她也觉得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下去了，虽然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但她不能只思考他们，现在顾不上那些人了。 　　她的脑子有些乱。手死死捂着伊娜的眼睛，米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本能告诉她, 这绝不能松手。 　　不能让她看到面前的两具尸体，不能让人知道她杀了人。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 火焰随着他的意念出现, 点燃躯体。魔法造成的火焰在雨幕中不熄不灭, 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做完这一切, 蓝龙使用传送法术将三人带回了暂时的落脚点。 　　神经大条的勇者后代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意外中恢复过来。又或者她的年龄太小, 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伊娜抱着放置父亲长剑的木匣子，再用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视线停在兰斯身上时，伊娜的眼中会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思考神色。 　　魔法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强大。剑术却没有想象中的作用。 　　米拉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擦头发。衣服已经用魔法烘干了。 　　外面的雨却始终没有要停的迹象。兰斯的魔力到底能维持多久？这种魔法的效用会冲刷掉深山里的那两具尸体吗？她不知道。 　　她看到兰斯点燃了他们的身体，魔法制造的火焰能够在雨幕中燃烧，那两具被雷电击穿的尸体很快就会变成灰烬，然后雨水会将他们冲刷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人知道她就这样随意的用魔法杀死了两个人。 　　不会有人知道…… 　　雨水哗哗哗落下，仿佛为了印证米拉的想法一样越来越大。 　　她用干净的帕子擦着头发。其实在雨水落下的瞬间，兰斯就用其他的法术保护了她和伊娜，衣服上的潮湿是因为雨点溅射，头顶其实一直都是干燥的。 　　她不是非要擦头发，而是需要做些什么去强迫自己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 　　可好像什么用处都没有。 　　米拉终于无法在忍受这种沉默。她必须去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去忽视掉大脑里的闪回的画面。 　　她看向伊娜：“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米拉的视线定在她腿上的木匣子上。 　　“你还偷走了这把剑？”她的口气不好。不过，不完全是因为伊娜，米拉知道，这些情绪波动都来源她自己的此刻混乱不清的想法。 　　因为她刚刚亲手终结了生命。 　　伊娜却认为这是在怨她。 　　她只是想要帮忙，她有什么错？她的哥哥现在生死不明，她是勇者的后代，她为什么不可能保护哥哥？ 　　伊娜站在自己的立场毫不退让。即使她尚且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米拉不及时出现，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是我父亲的剑，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伊娜没有任何的犹豫，出声怼了米拉。 　　不知好歹。 　　“你的剑术根本不能保护你自己！”在愤怒想时候，脱口而出的话语，会是尖锐的刀剑。 　　米拉很难过，很痛苦。 　　她刚刚为了保护这个女孩，杀了人，杀了人啊。 　　哪怕是一句谢谢，都能告诉她她做的是对的。 　　她十二岁。还是个小女孩。 　　她也才刚刚十八岁，还有很多东西不曾经历。 　　愤怒与悲伤转化奇怪的念头，她伸出手，魔法出现在她的指尖。 　　要她闭嘴过于简单，逼她道谢也不困难，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女孩，她的魔法…… 　　米拉！理智叫停了怒火。 　　米拉驱散魔力，懊恼地低下头。 　　兰斯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电光火石的瞬间，米拉的魔力凝聚又消散。 　　他松了口气。还好不需要他出手制止。 　　米拉是聪明又勇敢的女孩，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她动摇，却绝对无法击碎她。 　　兰斯做出反应，他直起身体，站了起来，朝着米拉走近，牵起她的手。 　　米拉愣怔地看着他。兰斯的侧脸很模糊，因为她快要掉眼泪了。 　　为杀死两个坏人掉泪？ 　　米拉跟着兰斯离开了储物间。在留下保护魔法后，她跟着兰斯走上天台。 　　雨还在下，哗啦啦地落在地面，留下水洼。 　　米拉故意踩着水洼，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样的声音能让她感到一丝缓和。 　　“我是不是不该和小女孩生气？”米拉抬头看兰斯的背影，“她就是个小女孩，而我已经长大了。我小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能拯救世界。” 　　兰斯笑了一声，他环顾四周，天台空空荡荡，角落里堆着这些杂物，其他的地方都因为雨水变得潮湿，不适合坐下。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蓝龙也是随心所欲的家伙，他抬起手，浅蓝色的魔法在天台组合成一个漂亮的秋千。 　　做完这一切，兰斯肯定了米拉的行为。 　　“你当然可以和她生气。”兰斯没有停止下雨，他用魔法护住了秋千，“就算是小孩子也要承担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可现在是你替她承担了后果，米拉。” 　　“可我比她大很多。”米拉低着头，她抽回兰斯牵着的手，逃避躲闪着他的目光。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和小孩子生气，而且也不是其他的事情……那两个家伙想……”米拉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已经是大人的米拉小姐喜欢秋千吗？”兰斯问了毫无关联的问题，他往前走了几步，也不跛脚，走得很好。 　　米兰压一下嘴唇，踩着水洼走到秋千前坐下。 　　“大人也可以喜欢雨夜荡秋千，对吧？”米拉坐在秋千上。 　　双人的秋千很宽敞，她想兰斯也坐在上面。 　　“这里。”米拉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 　　兰斯果然听话地坐下。 　　他用魔法当做推力，秋千前后晃荡起来。 　　前后来回摇晃，真的像是被魔法包裹一般，晃散了米拉的各种念头。它们不再是堵在心口的一团乱麻，而是随着秋千前后摇晃的幅度变成了一曲诉说烦恼的乐谱。 　　兰斯真的是很强大的法师。除了能够使用强大的魔力，他自身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人靠近他的时候，获得鼓舞，感到安心。 　　“我有点害怕。”米拉垂着头，视线落在鞋子上。 　　“米拉。”他扭过身，视线落在米拉身上。 　　柔顺的黑色长发落在她的肩头，透过发丝的间隙，兰斯能够看到她抿着的唇线。 　　“我很高兴。” 　　他的话语让米拉感诧异，她惊讶地抬头看兰斯。 　　“很多的法师在意识到自己一直学习的魔法能够剥夺他者的生命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这种情况，最常出现在第一次杀人之后。”兰斯松开米拉。 　　米兰明白他的意思。 　　她刚才根本不想和伊娜进行一些无谓的辩驳，她可以用魔法直接让她闭嘴。 　　“你在担心我？”米拉没有那么做。她是很乱，很害怕，但是如果用魔法攻击伊娜，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嗯。我刚才在想要怎么和你开口。”兰斯说，“我甚至想，如果是我替你解决掉那两个杂碎，会更加合适。” 　　“我当时根本什么都没想。”米拉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只是很愤怒。她只是个小女孩……” 　　“我知道。”兰斯伸出手，顺着米拉柔顺的长发自上而下轻轻抚摸。 　　他的东西打开了某种开关。米拉的恐惧，担忧，害怕，挣扎与自责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伤害与自己同样的生命，即使米拉一次次强调那两个家伙是畜生，他们死有余辜。 　　善良与道德会让她陷入挣扎。兰斯愿意成为宣泄口。 　　米拉说伊娜是个小女孩。其实她也是。 　　“我很害怕。我觉得他们是坏人，用魔法杀死坏人应该是对的吧？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什么都没有想。我就念了咒语，然后他们就死了。我甚至没有想过魔法会直接杀死他们，我只是想阻止他们。” 　　“我觉得我做的没错。可我杀死了他们。我在想，确实他们有错在先，可我的魔法让他们变成了灰烬。我觉得自己没错。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可如果说，我把用魔法审判不当之举当做是正义，那每一个掌握这种力量的是不是都可以行使正义？是不是只要打着捍卫正义的名头，就可以随意剥夺其他人的生命。难道，我能做出审判吗？” 　　米拉是思维活跃，会想很多的女孩儿。 　　兰斯知道，他知道她会想很多。活跃的思维，让她成为为好的法师，活跃的思维，也会被她带来一些本可避免的伤害。 　　他轻轻抚摸着米拉柔顺的长发。 　　一定会有很多人会觉得米拉的想法没有必要。他们会说米拉想想得太多，会觉得他的想法没有必要，他会痛苦，并不只是因为她杀掉两个坏人，而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念头。 　　但这就是组成米拉的部分，如果让她失去思考，失去她古灵精怪的念头，便是摧毁米拉。 　　兰斯不希望米拉失去她的想法，也不希望她因为认知到魔法的另一面而放弃魔法。 　　善良，从来不是软弱怯懦的举动，而是一种痛苦的选择。 　　他静静地听着这些少女的思绪，听着她那些古怪的想法，奇怪的思路。 　　不需要解答。米拉不需要任何的回答，她需要的只是将这些突然出现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有人愿意倾听，只要让她说出来，她就会坚强。 　　终于，米拉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她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好像终于将那些乱麻斩断，盘旋在脑袋里的古怪念头终于找到了他们合适的答案。 　　她并不以杀人为乐。她也绝不会轻易剥夺生命。她在做的只是保护当时的伊娜和她自己，只是造成了超乎想象的后果。 　　兰斯见她放缓语速，伸手朝着空中一抓，一个水袋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把水袋递给米拉，米拉喝下半袋，又把水袋还给兰斯。 　　兰斯收起水袋，一边收一边说：“你还是小女孩儿。你会有任何的情绪都是很正常的。你可以把他们告诉我，或者悄悄说给自己。” 　　“我不是小女孩儿了……”米拉低声反驳。 　　兰斯看着她。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就不是。” 　　“雨要不要停？” 　　“停吧，别下了，有点冷了。” 　　魔力推动着秋千又晃高一些，更高一些。 　　- 　　米拉还是做噩梦了。 　　梦到两具焦黑的尸体蹦蹦跳跳的追着她跑，嘴里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她醒后坐在垫子上，缓和了好久。 　　她知道这种阴影还需要很久才能克服。像是昨夜一样的情感波动也许还会有很多次，不过现在她不再感觉到害怕了。 　　伊娜睡在她身边。虽然她对米拉有些不满，但能够继承勇者之魂，说明她本身还是符合勇者们专有的“刻板印象”。 　　勇者们没有隔夜仇。 　　兰斯从外面走回来。他腿上的伤好像已经好了，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瘸一拐的感觉了。 　　米拉觉得这样很好，毕竟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还记得刚刚捡到兰斯时他的样子。跌在一堆发霉的书里，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样子。 　　他恢复的真快。因为魔法，也因为他本身就很强大。 　　那他快要离开了吧？ 　　如果他已经好了，米拉想不到他继续留在高塔的原因。 　　她伸手拍拍面颊，驱散脑海里的想法。 　　至少，他不会在现在离开。 　　“吃早饭了。”兰斯对米拉说。 　　他也看过魔法烹饪书，施展几个简单的魔法制作食物对于蓝龙来说不算困难。 　　昨天晚上，在米拉和伊娜睡着后，兰斯在镇子附近逛了一圈。 　　这片土地死气沉沉，被一种阴霾笼罩。 　　虽然还没有变成无魔之地，但如果任由死气侵蚀下去，这里很快就会失去最后的生机。 　　蓝龙在城市的另一边发现了地震留下的废墟。木头碎石和白骨之间，兰斯知道，真正的格丘陵镇已经在地震中覆灭。 　　“对，是很繁华的镇子。”伊娜吃着魔法面包，向兰斯和米拉讲述她的见闻。 　　因为比兰斯和米拉更早抵达这里，而在伊娜的眼中，这个衰败的城市就是另一副景象。 　　“我害怕人太多，有些人会认出我的宝剑，所以不敢进镇子，是绕过镇子上山的。”伊娜分享着她的见闻。 　　而在兰斯和米拉听起来，这无疑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或许说，这座镇子，在有魔法和拥有魔法的人之间是完全不同的外在表现。 　　所以说，地震后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里的不对劲。 　　因为普通人见到的还是那个繁荣的小镇。 　　而拥有龙之瞳的兰斯和依靠蓝龙鳞片施法的米拉能够看破镇子的表象。 　　他们之所以会感到疑惑，是因为最开始就走进了这个镇子的秘密。 　　还需要再去一次矿洞。兰斯和米拉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同一个信息。 　　他们的视线同时偏移，落到正在吃东西的伊娜身上。 　　在那之前，他们需要把这个女孩送回小镇。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米拉上。 　　兰斯将两人送出小镇，施加了一道又一道的保护魔法后，他看着米拉带着小女孩离开。 　　兰斯转过身。 　　他冷漠的住视着面前的城市。魔力的逝去让蓝龙之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地震是自然灾害或许无法避免。但是利用自然灾害满足个人私欲的施法者，绝对无法轻饶。 　　兰斯的身影逐渐模糊。 　　在他消失的地方，成片的植物被压倒，巨大的龙爪撑地，覆盖着鳞片的龙翼舒张，一道阴影冲天而起，翱翔在破败城市的上空。 　　他朝向山脉的方向飞去，直到看见一道道身影在露天的矿场中忙碌。 　　巨龙的眼瞳搜寻者施法者的身影，然后在锁定目标之后极速俯冲，朝向矿洞的深处而去。 　　- 　　“我可以学魔法吗？” 　　伊娜看向米拉，询问她自己是否适合学习魔法。 　　米拉打量着她，女孩的脸上露着期待的神情。 　　“只要有足够的天赋，还有好的老师，我想可以。”她回答。 　　“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有天赋？”伊娜眼睛闪烁。她意识到，自己的剑术根本不算强大，而练剑根本无法和绚烂的魔法比拟。 　　米拉不知道她的想法，她伸出手。 　　“咻。”一个短促的音节后，她的手中多出一团光亮。 　　“你试试。只要你能在十次之内，掌心内出现一点光源，不需要像我这么大，只要能出现波动，算有天赋。”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测试游戏。能够提供照明的光亮术是最简单的戏法。 　　它只有一个短促的咒语，施展这个魔法不需要媒介的过滤。它的施法过程太简单了，米拉都没有办法具体形容，所以说，这个法术是最适合用来测试施法者是否有天赋。 　　因为没法教导，只能靠感悟。 　　听起来也很容易。伊娜伸出手，学着米拉的样子尝试。 　　“咻。”她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可别说像是米拉掌中如同太阳般灿烂的光源，她的手掌中什么都没有出现。 　　“咻。”伊娜不甘心的又试了一次。 　　还是毫无反应。 　　“咻。咻。咻。咻。咻。咻。”她露出懊恼的神情，又尝试了很多次，但依然毫无反应。 　　“并不只是念诵咒语。”米拉提醒她，“你需要去感知魔法能量的波动。这个过程复杂，但是也很简单。我没有办法给你形容这种感觉，他就像灵感，是转瞬即逝的。只要你能够抓住这一丝的灵感，施展这个法术并不难。” 　　“咻。”她又示范了一次。太阳般灿烂的光源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手心。 　　可伊娜却难以做到。 　　“我这样是不是没有天赋？”她已经试了超过20次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儿魔力的波动。 　　“也许你不擅长魔法。”米拉实话实说。 　　她记得兰斯说，她身上有勇士之魂，也许她更适合剑术，而不是魔法。 　　“你不是会用剑吗？”米拉说。 　　“可我用剑打不过坏人。”伊娜有些生气，“我哥哥他们都是逗我玩的，就是为了哄我高兴，我根本没法用剑杀敌。” 　　“你还很小啊。”米拉想了想，“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只能施展简单的魔法。我那时候很瘦小，比你现在要矮很多。”米拉比划了一下，“大概到你的肩膀，我力气也很小的。” 　　“真的吗？”伊娜抬头望着米拉，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向。就像我更擅长魔法，却举不动剑一样。你不擅长魔法，却会用剑，这不是很好吗？” 　　“相互比较会让我们忽视自身的优点，其实只要看自己的优点就好了。你的剑术很厉害，别忘了你的年龄还很小。”米拉想，其实伊娜也缺乏肯定，就像是她一样。 　　兰斯给予她鼓励，她或许也可以这么做。 　　“你会成为很好的勇士的。”她看着伊娜，“我也会成为强大的法师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11点更啦。上夹。 第34章 　　米拉和伊娜往镇子的方向走。走到半路的时候, 他们恰好遇到从镇子上赶来的女人们。 　　一个女人眼睛尖，老远就看到了米拉和伊娜的影子。她发出一声尖叫, 激动地指着两道影子大喊：“伊娜？是伊娜吗？” 　　伊娜听到声响, 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朝着那边挥动双手。 　　“是的, 是我。” 　　女人们松了口气, 小跑着朝着这个方向赶来。伊娜抱着父亲的长剑，朝着她们奔赴。 　　艾林夫人也在女人群中, 她悬还几天的心在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后瞬间放下，继而身体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软倒在地上。 　　“伊娜！你这个死丫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伊娜笑嘻嘻的和各位婶婶打招呼，“我去冒险了。”对于这场特殊的出行她有些洋洋得意，“我去了格丘陵。婶婶们，那个镇子真的很诡异。” 　　“你快别说了。你妈在后面呢。”一个女人打断了伊娜即将开始的喋喋不休, 她回头是示意伊娜艾林夫人所在的方向，却恰好看到一个女人跌倒的影子。 　　“哎哎哎。伊娜你妈妈摔到了。”女人们连忙往艾林夫人的方向跑去。 　　伊娜却留在原地, 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她转头看了一眼米拉，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米拉以为她是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发生了变故，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孩儿：“伊娜？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过去？” 　　“我妈会抽烂我的。”伊娜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真的, 米拉姐姐，你知道吗？我妈这么粗的板子抽我。”她伸手比划了一下, 足足有半个手掌的那么宽。 　　米拉蹙起眉头。 　　“不会啦。你好不容易才回家。”米拉说道. 　　从格丘陵回到山下小镇正常情况下要走两天一夜, 米拉施展了极行法术带着伊娜走了一整个上午, 才走过一半的路程。 　　还好在中途就遇到了前来寻找伊娜的女人们, 若不然, 她还要将伊娜送回镇子，然后再从镇子前往格丘陵。 　　伊娜缩缩脖子：“就是因为我跑出去才会挨打。我哥哥还有我，我们从小就挨打。” 　　米拉愣了一下。 　　她有些不理解。伊娜平安回到家里，艾林夫人不是应该会高兴吗？ 　　为什么会打伊娜？ 　　米拉没有父母。自从她有记忆后就一直生活在魔能枢纽。那里有导师，学徒，大法师和智者，还有各种各样的长辈，唯独没有父母。 　　米拉不知道如何与父母亲相处，她对于父母亲的理解只局限于书本上的文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沉默下来。 　　“伊娜！”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艾林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自从发现伊娜失踪后，她整个人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刚刚一下子缓和下来，差点晕过去。 　　随着她的精力逐渐恢复，见自己的女儿没有受伤，还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艾林夫人一下子就来了火气。 　　居住在高塔下勇者镇的每一个人都有过失去至亲的经历。艾林夫人先后失去了两次。 　　她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三个孩子就没有一个省心。大儿子不惜和她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也要成为勇者，最后装在盒子里被一个外乡人送回到小镇，除了一把制作精良的长弓和几支羽毛箭什么都没有留下。 　　二儿子剑术一般，却有着一股子不知名的勇气，将父亲和哥哥当做榜样，最大的梦想是杀死巨龙或者成为巨龙龙焰下的一捧灰烬。 　　好不容易有一个小女儿，但女儿的性格比儿子更加野。她的天赋比哥哥更强，对于剑术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她胆子也很大，小的时候就能够跟着她哥哥上山猎鸟。 　　那座山的山顶，就是魔龙的高塔。通往山顶的路上到处都是诡异的魔法，若是稍有不慎，她说不定会第三次失去亲人。 　　可无论如何说，甚至动手打。她的孩子都不听话，每一次都想要逃离家，脑子里全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这个镇子上有着太多与勇者有关的故事。 　　艾林夫人的声音一出现，米拉感受到身边的伊娜整个人都在颤抖。 　　孩子们居然会这样会害怕自己的妈妈？ 　　米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她没有妈妈。不对，没有妈妈她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有妈妈，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生活在何处，她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和她的父母分开。 　　米拉故作无谓地笑了笑，她和伊娜说:“不会有事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伊娜嘀咕了一句，虽然有些害怕被妈妈拿着板子抽，但她很清楚，现在哥哥不在家，她是唯一能够保护妈妈的存在。 　　妈妈没有成为勇者的天赋。她就是个普通的妈妈。 　　伊娜抱着剑，朝着妈妈走过去。 　　她回头了几次，看着背景孤零零的米拉。她一个人站在路上，朝着她挥手，用动作催促着她快些到妈妈的身边去，伊娜感觉很不好。 　　就好米拉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她确实一株无根的浮萍，只是这样存在着，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 　　如果那位蓝发的法师现在在她身边就好了。伊娜一个人想着，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米拉身上的那种孤独感便没有这么强。 　　两个人如果分开的话，就都会显得很孤独，站在一起就好很多。 　　他们最好能够一直站在一起。伊娜停下脚步，她又一次回头看向米拉。 　　她面露笑容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可还是感到很难过。 　　伊娜作为勇者之魂的传承着，她很多数的勇者一样，更擅长去行为而非语言。 　　她停下了步伐，她可以稍等一会儿在走向妈妈，现在她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伊娜做出这个决定，然后立即付出行动。 　　她将宝剑放在地上重新朝着米拉跑过去，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女孩抱住了米拉的腰。 　　“谢谢你，米拉。”伊娜有些不好意思说这句话，不过此时她抱着米拉，米拉看不清她的表情。 　　没有心理负担让话语更容易脱口，她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更加的肯定，“谢谢你米拉。谢谢你保护了我。” 　　她知道米拉做了什么，即使她死死捂住了她的眼睛，伊娜还是知道她杀死了那两个坏人。 　　她比她大不了多少，她一定也很害怕。 　　但她还是保护了她，用魔法。 　　就像是米拉说得一样，每一个人都有她擅长的事情，她会努力练习剑术，成为强大的勇者，她不会魔法，就用手中的剑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哥哥，还以妈妈。如果有一天米拉有需要，她也会保护米拉。 　　米拉感到诧异，这样的拥抱让她感到不好意思，她拍了拍伊娜的背，什么都没有说。 　　很多话语，其实不用说出口也是可以被对方感觉到的。 　　米拉一个人走在回程的路上。她在身上施加了两个加速魔法和几个疾行术，这样能够大大加快她赶路的速度，她要在天黑之前回到格丘陵镇，然后和兰斯一起前往矿洞。 　　他已经提前一步去观察情况了，不知道兰斯有没有收获。 　　米拉是不担心兰斯的安危的，他是她见过的最强大的施法者。如果是先前，她还会思考他腿脚不便会不会麻烦，但是知道他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后，米拉的担忧就消失了。 　　她能够感觉出来，兰斯的愈合速度太快了。不过书籍上确实有介绍过，一个完美完成的愈合术确实有着这样的效果。 　　兰斯的魔力恢复之后，应该也使用魔法替自己治疗过。 　　希望他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一定会的，兰斯可是很强大法师。 　　赶路无聊，米拉已经很熟悉前往格丘陵的道路了，她的思绪乱飘着，又想起了伊娜和她妈妈的关系。 　　其实她们还是很爱彼此的，米拉想，只是和她从书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情感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她不能完全相信书籍上的表现方式，那只是举例说明。 　　她其实很少想到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话题。和她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在魔能枢纽的孩子多是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 　　米拉一直认为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这个认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见到了伊娜的妈妈后，她会不由得想象，她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她们为什么会分离？ 　　其实想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的意义。米拉很清楚，就算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从未在父母身边生活过，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就算是有一天她们能在街上相遇，她大概率也认不出她的爸爸妈妈。 　　米拉长长舒了口气。她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孤儿，父亲母亲并不是抛弃了她，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她。 　　这样，她才不会感觉很难过，才能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生活在她不知道的远方。 　　没有父母保护的她，需要更好的保护自己。 　　米拉攥紧手中的媒介，她要好好保护自己。 　　- 　　巨龙翱翔在天际，厚重的云层是天然的保护色。 　　兰斯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地面，他现在距离地标有上千英尺的高度，可即使如此，蓝龙的视线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他绕着格丘陵镇的边缘飞行，已经环绕镇子和其后的两座矿山探查过两圈。 　　这片山脉被一个强大障眼法掩盖，可这也无法遮掩它正在退化成为无魔之地的事实。 　　让兰斯惊讶的时这片土地退化的速度简直太快了，比较典型的退化事例，是戈壁滩朝向沙漠的演变，可就算是这样，也需要至少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到。 　　就算是大地震使得一个小镇的居民全部死亡，这片土地的退化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人类只是组成自然的部分。 　　格丘陵是山地之间的城镇。除了人类的聚集地，这里还生活着无数的动物，可奇怪的是，他从高空鸟瞰，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动物生活的迹象。 　　连老鼠都没有…… 　　太夸张了。 　　除了在矿场里的工人，兰斯唯一能感受到的生命体就只矿山上的植物和雨后生长而出的菌子。 　　他有些好奇。格丘陵的矿场里究竟开采的是那一种矿石，居然能够将山体破坏成现在的样子。可他绕着山体飞行了两圈，都没有看到一点与矿石有关的信息。 　　它们被留在了地下。 　　这就更神秘了。 　　兰斯又一次朝着深山中的矿场而去，他在人群中寻找者着施法者的踪迹，继而俯冲降落。 　　庞大的身落地却毫无声响，一道蓝色的影子逐渐浮现。 　　- 　　深山矿场，叮叮当当的声响回荡在矿场的上空。 　　两个推车的东西从矿洞里被运出来，监工只草草看了一眼，就一脸厌恶地甩甩手，示意手底下的工人将推车里的东西送去该去的地方。 　　矿工们推着推车摇摇晃晃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些大佬粗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生长着蓝色鳞片的奇怪生物，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 　　那是兰斯意志力转换而成的魔法，一条迷你蓝色小龙。 　　受到上一任蓝龙女王的影响，兰斯的法术形态多是一些可爱的小东西。他用习惯了，也就懒得改变了，尤其是此刻魔法缩小版的灵识跟随，那条蓝龙的形态，并非是兰斯，而是他早已经逝去的母亲。 　　兰斯一直都保留着这种力量，用来纪念为保护自然魔法而牺牲的母亲。 　　蓝色小龙跟随在矿工身后，他们穿行过，灌木丛间小路，朝着不远处一个新废弃不久的矿场而去。 　　两个推车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勉强能算作食物的东西。而废弃的矿场里，关押着成批的勇者后代。这些人都是从山脚下的镇子里抓来的，在没有确定用处之前，矿工们必须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兰斯一一点过人数，这里一共有十四个人青年人。镇子里的女人们给到讯息，整个小镇一共被带走了三十二个男人，十五个不到十八岁的青年，剩下的十七个是壮年人，他们其中一些是退役的勇者，有一些则是老一辈勇者的后代。 　　食物被放置在牢笼的面前，两个矿工交替着将堆放在推车里的干面包和另一个车里的糊糊炖菜分发给周围的青年。 　　他们都不说话。无论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嘴里叫骂着什么，两个矿工也一言不发，将全部的东西放下之后，他们又推着推车原路返回。 　　蓝色小龙紧随其后，魔法的光泽从它琥珀色的眼瞳里一闪而过。两个推车矿工中靠后的那一个，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兰斯的身影一闪而过，将陷入昏睡魔法的矿工拖到一旁的灌木丛里，他自己则使用千变万化变成了矿工的模样，推着手推车，跟随在前一个矿工身后。 　　幸好他们一直都很沉默，兰斯只要保持沉默就能够很好的适应身份。 　　佝偻着腰背穿过矿场，兰斯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矿工们开采的矿石好像只是普通的石头？ 　　他看到他们用铁镐挖着山石，将它们放在轨道车上运送到矿洞里去。 　　幸好推车矿工的目的地也是矿坑，极大避免了兰斯需要转换身份。 　　再将推车放置在临时伙房一样的地方后，那个领头的矿工对兰斯说。 　　“你去把柴劈了。” 　　兰斯环视周围，在矿洞的角落，发现一堆码放整齐的原木。 　　矿山上为数不多的树木估计全在这里了。 　　他木着脸走到角落，两三个魔法同时发挥作用，小蓝龙朝向矿洞更深的地方进发，而停留在原地的身影也开始机械的重复劈柴的动作。 　　兰斯遇到一队忙着下矿坑的工人。他们一个个木着脸，面无表情，像是彻底的木偶人。小龙形态的兰斯跟在这队矿工的身后，和他们一起乘坐升降梯向着下层矿坑进发。 　　矿山地下是一座人为创造的大迷宫。因为过度开采，使得这里的道路十分复杂。 　　矿洞昏暗，空气流通艰难，这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汗水与扬尘混合的奇怪气味。 　　兰斯惊讶的发现，矿坑内部照明使用的居然是内源水晶。 　　这是一种魔法矿石。在昏暗的地方，这种水晶会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线，可以用来代替火把。 　　除此之外，这种矿石没有其他特殊的作用。不过因为产量稀少，它的价格普遍高昂，除了喜欢收集闪闪发光物品的巨龙，怕也只有人类贵族才喜欢这种高昂的奢侈品。 　　这里居然使用内源水晶照明？而这些矿工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兰斯隐约有了猜测。 　　内源水晶是一种伴生矿石。有这种水晶的地方一定会拥有另一种更加稀有的矿石。 　　兰斯越发严肃起来。 　　他跟随着升降梯抵达矿洞最后一层，蓝龙隐藏在角落，看着矿工们逐渐朝着工作点进发。 　　他站了出来，意识与身体置换，高大的青年站定在昏暗的矿道里。 　　他伸出手，按在附近的石壁上。 　　怪不得自从他进入这个镇子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力量正在蚕食他的魔法。 　　侦查用的毛绒团子也就是因为这种东西的存在越来越虚弱，最后彻底消失。 　　像格丘陵这种坐落在山间的镇子，之所以能够凭借矿洞变得如此富有，全都是因为这个。 　　兰斯撑在墙壁上，他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石块正在吸收他的魔力。 　　这是一座灭魔石矿洞。 　　灭魔石就是制作人造媒介水晶最关键的材料。 　　- 　　米拉赶在天黑之前进入镇子，和昨天一样，黄昏的镇子环绕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她低着头，尽可能地绕开那些身形僵硬的人，朝着记忆里旅馆的位置快步走去。 　　昨天的老妇人还在水井旁准备打水，僵硬的动作和昨天米拉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米拉定住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老妇人的动作，她的心中生出一个猜想。 　　她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米拉靠过去，也和昨天一样，热情地帮助老人打水。 　　在整个过程中，老妇人就冷眼看着她的举动，眼神神态都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米拉将水桶从深井种摇上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米拉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看向水桶，和昨天一样，井水依然浑浊地像是泥汤。 　　当然像是泥汤了。因为这就是被山体滑坡污染的水源，漂浮在泥水里的浮游生物依然扭动着，米拉移开视线。 　　老妇人提起水桶，朝着米拉点点头。 　　“你好。”米拉回忆着昨天的问话，又一次朝着老人询问同样的问题，而她就像是完全没有见过米拉一样给予了完全相同的反应。 　　她伸出干瘪的手指，遥遥指向旅馆的方向。 　　没错的。米拉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镇子里的人，那些身形僵硬的死人，他们是在一次又一次重复地震发生前一瞬间的动作。 　　真正的格丘陵镇在先后经历了地震和地震引起的山体滑坡后就已经变成了一座死镇。 　　她回忆起那本曾在魔能枢纽图书馆看过一次的诡异书籍。 　　这是禁忌魔法虚妄之镜的效果。 　　虚妄之境，能够在历史进程之中选择一个瞬间，让它降临到现在。 　　米拉可以肯定，就是这个魔法。最开始看到这个魔法时，她很疑惑它到底有什么用处，现在米拉知道了。 　　她必须快些把这个发现告诉兰斯。 　　想到这里，米拉加快步伐朝着旅馆的方向赶去。 　　可就连意外也和昨天一模一样，就在米拉即将进入旅店的时候，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又见面了，小妹妹。”黄牙男人扛着稿子，晃晃悠悠地出现在米拉面前，“你的那个勇者男友呢？” 　　米拉蹙起眉头，她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黄牙男人。 　　她的视线在铁稿上停留了瞬间。 　　“与你有什么关系？”米拉的话语很不客气。 　　他的眼神让她感到恶心。 　　“他应该陪在你身边的。你一个女孩儿在镇子里晃，很危险的。”黄牙男人说，“就像昨天晚上那个女孩一样。” 第35章 　　黄牙男人说的是伊娜！ 　　他见到过伊娜。 　　米拉瞬间戒备起来。她的脑袋里瞬间出现了很多个问题。他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伊娜？是在他们遇到那个女孩之前还是之后？ 　　伊娜并没有提起过奇怪的人, 说不定他只是暗中观察，并没有出现在伊娜的面前。 　　黄牙看着米拉的神情, 脸上猥琐的表情更重了, 他朝着米拉靠近了一步，“别害怕，小妹妹, 这里恐怕是这个镇子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随着他靠得越来越近, 米拉都已经能够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酸臭味。 　　米拉没有在镇子里见到干净的水源，而这些矿工们每天在矿洞里劳作, 汗水和泥土的混合而成气味在身体和衣服上发酵，散发出一股又一股的酸臭味。 　　战斗不能使用兰斯赠与的媒介。米拉摸到口袋里从魔能枢纽带出来的媒介水晶，兰斯写的卷轴也在放在这里。 　　她露出害怕的表情，视线四下乱看着，这样的神情反而却让黄牙男人感到兴奋，他眯着眼睛, 上下打量着米拉。 　　自从地震和山体滑坡之后，这个镇子上就没有活的女人了。镇子上现存的男人里也很少有是这里的原住民, 他们多是以前的矿场主雇佣来的外地人，或者说是后来被绑到这里的，在见证到这里满地的财富后决定留下的贪婪之人。 　　不乏酒鬼、赌徒、各种好色之人。他们都是为了矿洞里的财富而来的。 　　先下正处于换工的时候, 白班的工人还没有回来, 夜班的矿工正在楼上呼呼补觉。 　　而那个蓝发男人偷偷去了矿洞调查，如果他真的遇到了矿洞里的怪物, 恐怕没有性命活着回来。 　　黄牙男人露出嘿嘿嘿地猥琐笑容, 朝着米拉一点点靠近。 　　浅色的光泽瞬间涌出, 像是利刃一样飞入他的眉心, 不痛也不痒, 但黄牙男人脑海里的一切邪恶念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只是想法消失了，他甚至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权。 　　“你是法师？”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眼皮眼睑都无法动弹，但瞳孔却还是给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米拉攥着水晶，她四下打量。两人现在站在旅馆门口。 　　镇子里面现在活动的多是一些已经去世的人，米拉却不能保证有没有人会突然回来或者醒来。 　　“走。”她向被施加了僵直术的黄牙男人下达命令，“去厨房。” 　　因为身体僵硬，他又无法违抗米拉的命令，他僵硬地蹦起来，朝着早已经废弃的厨房跳去。 　　蹦跳的动作，溅起灰尘。米拉甩甩手，驱散面前空气里的扬灰，她命令黄牙男主站定。 　　“这个镇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米拉获得的情报里，格丘陵镇依然是那个富有的城市，而现实的情况却是如此破败不堪。 　　黄牙男人无法抵抗魔法的效果。只能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米拉。 　　黄牙男人是地震之前就来到这座镇子里的。他在镇里的矿洞打零工，最开始的时候，露天矿场挖石头。 　　他一直都听说格丘陵镇十分富有。因为他们的矿坑里是无穷尽的金子。只要还有人在矿洞里面劳作，金子就会源源不断的从地下被送上来。 　　黄牙男人就是因为这个传闻才来到这里的，没想到工作了一年半，每天都在挖石头。 　　不过，虽然工作枯燥，又耗费体力。但矿场主还算大方，矿场从不会拖延薪水，每天供给的食物，是矿场主雇佣的女人们在镇子上做好，然后推上山的，虽然算不上美味，却也干干净净。 　　没有金子，他也就在这里挖石头，挖到了第三年。 　　也就是这一年，事情出现了转机。 　　因为他工作时间长，表现虽然算不上优秀，但也马马虎虎。监工向矿场主反映了这件事，他被提升成了小组长，拥有了下矿洞的权利。 　　黄牙男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矿场不只是有露天的石头矿，或者说，这些石头矿只不过是用来转移视线的把戏。 　　矿场主真正赚钱的东西，都来源于矿洞。 　　他应该早些想到的。 　　第一次下矿洞，黄牙男人才知道，格丘陵的矿山中根本没有金子。这里产出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普通的破石头，但对于施法者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法师们都是很有钱的存在。而聚集着大量法师的法师协会就是矿场的唯一顾客。 　　魔能枢纽。黄牙男人记下了这个名字。 　　之后，他就在地下矿洞挖矿。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待遇也相应有所提高。 　　他就一直干着。向下的矿洞和露天的矿场不一样。这里有一个奇怪的规矩，每当开采到一个深度，监工们就会下命令停止开采，即使这里还有着很多的灭魔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矿坑，寻找新的地点。 　　这也解答了他之前挖石头时的疑惑，之所以之前经常切换矿场，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矿洞里的工作。 　　黄牙男人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抵达一个高度就要换矿道？地上的那些不都是灭魔石吗？ 　　开挖新的矿洞费时费力，还要掘十几米的土层，简直是白痴才做的事情。 　　但原住民们一直都十分慎重。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和可笑，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绝不能挖超过四层的矿洞，否则会糟来灾祸。 　　黄牙男人记得那个上了年纪的监工说：“你们这些贪婪的外乡人，一定会给镇子引来灾祸。” 　　灾祸是不是他们外乡人引来的没人知道。不过镇子确实遇到了危机。 　　因为灭魔石带来的财富，原住民矿工们的工作算得上惬意，他们工作的时间不长，每天都能回到镇子上的家里休息。 　　而黄牙男人和几个外乡人就只能住在矿区的棚屋里。 　　山上没有河流，这里的用水都是他们自己从山下担上来的。 　　那一天傍晚也是，下工后他们准备出发去山下担水，结果遇到了地震。 　　黄牙男人连滚带爬的躲到空旷的矿场里躲过一劫。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雨水伴随着余震接连不断的发生。矿山上没有根系复杂的植物，又因为频繁的开采矿石造成大面积的塌方。 　　山体滑坡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频繁发生，直到彻底掩埋了山下的小镇。 　　按照米拉之前的判断，镇子里的人是因为大地震引起的山体滑坡瞬间消失。 　　但从黄牙口中，她逐渐完善了镇子覆灭的原因。 　　镇子并非是死于一场大地震，而是因为大地震引起的恶劣天气，在山路被封无法逃离的情况下，在恐惧，绝望与无助中被活生生的困死在了从小生活的小镇中。 　　绝望、恐惧、还是死亡。这三者恰恰是邪恶魔法构成的关键。 　　邪恶魔法和其他魔法一样，也是诞生在大自然之中，这些力量被聚合，在灭魔石天然媒介的作用下，形成了一个恐怖的范围魔法笼罩在了镇子的废墟上。 　　也就是米拉和兰斯看到的真实的残破不堪的格丘陵镇。 　　那么那个繁荣的镇子又是谁创造的？ 　　米拉问黄牙，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米拉的问题，而是挣扎了很久，才突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 　　米拉眯起眼睛：“真的不知道？” 　　“真、真、假、假……”黄牙男人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 　　之前分明因为米拉的魔法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现在却像是挣脱了魔法的控制一般，像是发疯一样地抓着自己的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疯狂地大喊着，鼻涕和眼泪一起在脸上流淌，带着污泥的指甲抓破头脸，渗出的和眼泪鼻涕鲜血混合在一起，又恶心又恐怖。 　　米拉担心他大喊大叫吵醒楼上睡觉的矿工们。她拿出媒介，念诵咒语，施展一个禁言术朝着黄牙男人飞去。 　　没曾想到的是，那个发疯的男人，突然调转身体，用抓满血痕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魔法的方向被调转，禁言术朝着米拉飞来。 　　米拉瞪大眼睛，本能的想要躲闪，但羸弱的法师们可没有勇者们那么好的体格。 　　米拉的想象很美好，但实际上，她躲闪的速度不够快，还是被自己发出的禁言术打到。 　　少女没法说话了。而绝大多数的魔法都需要咒语。 　　她看着黄牙男人疯了一样地向她冲来，米拉甩出口袋里装着的魔法卷轴。 　　她也没有清慌乱之中到底取出了哪一张卷轴，匆匆打开抛出。 　　无声的冻雨从薄薄的卷轴之中呼啸，就像是昨夜的那场大雨一样，不过这一次雨水之中蕴含着魔法的波动。 　　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范围魔法。 　　雨水滴落在黄牙男人身上，就像是滚烫热油被浇在皮肤上。 　　滋啦滋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米拉连连躲闪。 　　她认出这是冻雨术，是一个七环范围魔法，它能够让被雨滴淋到的人在短时间内受到寒冻，失去行动的能力。 　　但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被冻雨术命中会像是被丢进油锅一样，发出这样的声响。 　　黄牙到底是什么人？ 　　山洞里的兰斯感受到卷轴被打开，他遥遥地朝着能量爆发的位置看去。 　　接着，高大的男人迅速转变为蓝色的小龙，朝着矿坑外飞速移去。 　　蓝色的传送门在米拉身边浮现，高大的身影从门中出现。 　　视线在少女身上定了一下，确定她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后，兰斯伸手抓住被米拉释放的的卷轴。 　　他低声念诵了几句咒语，冻雨术停止下来。 　　而黄牙的身体已经瘫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 　　呜呜呜。 　　兰斯回头看向米拉。 　　他一下就发现米拉中了禁言术，没法说话。 　　他笑了一下：“要等一个小时了。”禁言术不是什么高等魔法，却没有解咒的方式。 　　它来源于导师在管教不听话学生时候的无心之举，是典型的靠感悟自然诞生的魔法。 　　米拉失落垂下头，比划出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兰斯将她安置在一侧，自己则靠近地上黄牙。 　　他还没死。冻雨术的第一目标并不是黄牙，而是他身体里的某样东西。 　　某种诞生于世界阴暗面的魔法。 　　所以他的身上才会出现大片类似灼烧的痕迹。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才像是热油。 　　兰斯没有过多的犹豫，他伸出手，朝着黄牙的方向点点画画。 　　一个蓝色的魔法阵成型，兰斯伸手穿过魔法阵，朝着黄牙的面部一抓，一个灰黑色的团状物从他的身体中被抓出。 　　他转身朝着米拉说：“来，米拉，我们马上就知道答案了。” 　　米拉没法说话，只能用表情表达她的疑惑，兰斯笑了一下，向着米拉伸手。 　　“我们回过去看看。” 　　穿越时间的魔法！米拉的眼中闪过诧异，她连忙将手送到兰斯手里，用紧紧握住他的动作，诉说着自己的期待。 　　随着魔法将二人包围，米拉才反应过来，这并非是一个回到过去的魔法，而是两人一起进入了黄牙的某段记忆。 　　而这段记忆，则解答了米拉剩下的疑惑。 　　小镇外的障眼法，是接受命令来到这里的魔能枢纽施法者施展的。 　　灭魔石是极为稀有的天然媒介，是魔能枢纽从哥布林科技里发现的至关重要的材料。除了已经被毁灭的哥布林营地外，格丘陵镇是唯一的灭魔石矿脉。 　　因此，如果人类想要继续施法，格丘陵就必须一直存在。 　　所以魔能枢纽的施法者用一种从未被透露过的隐秘法术将过去的投影投射到了被诅咒的格丘陵镇上。营造出一种格丘陵依然繁荣的景象。 　　对于魔能枢纽来说，镇子上到底有没有居民不重要，重要的一直都是矿洞，能否源源不断的产出。 　　在地震摧毁山路后不久，他们便通过魔法来到这里。 　　施法者们救助了被困在山中的外地矿工，重新开始了挖矿的工作。但是因为镇民全都死在了地震里，这里的人手远远不足以满足魔能枢纽对于灭魔石的需求。 　　当时矿坑的负责人，就决定从各个镇子里掠夺一些壮年男人来补充人手。 　　因为格丘陵镇距离魔龙的高塔并不算远，而魔龙一直恶名在外。胆大的矿工建议，就借着魔龙的由头抓些人来。最好是沾赌，沾酒，沾色的，只有要把柄才好控制，才容易被这满山的财富吸引，才会自愿留在这里做矿工。 　　魔能枢纽默许了他们的行为。施法者的不管不顾给予了矿工们极大的自由，所以最近几年，附近的镇子上才频频有人失踪。 　　可就算是在这里工作的矿工们，也不知道就是他们身边的工友们策划了绑架，这里给的工资足够高，而他们各自都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也慢慢留了下来。 　　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里是魔龙的矿场，而之所以会给予他们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提公主开采水晶矿。 　　其实这里根本没有水晶，绝大多数的工人们认为伴生的能源水晶才是他们的开采矿物。实际上那些被他们当做碎石运送出去的不起眼的石头，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灭魔石。 　　黄牙和几个工头就是最初留下来的那批人。 　　不过，没有了原镇民的告诫提醒，这些贪婪的人很快就开采超过了警戒线。 　　他们本就人手不够，为了用更短的时间挣更多的钱，也绝不像原镇民一样开辟新的矿洞。 　　于是，一直向下挖，一直向下挖。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 　　根本没有所谓的报应出现，所以贪婪的人一直继续向下，直到第七次矿洞出现。 　　怪物出现了。 　　回忆在遇到怪物的瞬间消失不见，米拉和兰斯同时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女孩没不能说话，她打着手势，询问单兰斯最后一闪而过的黑暗到底是什么。 　　兰斯回答说：“是影子。” 　　影子？ 　　米拉露出疑惑，低着头看像自己的影子。 　　“不是我们理解中的影子。”兰斯说，“准确来说是阴影，是自然魔法的对立面。一切邪恶魔法的来源都是阴影。去阴影接触的石头常年受到阴影能量的影响，自然会产生过滤魔法中暴躁一面的作用。” 　　“他们挖的太深了，其实深度不是影响的关键，是贪婪，懒惰，还有谎言等等之类的东西激化了阴影。这些都是阴影最好的养料。”兰斯站了起来，“他的身体被阴影侵蚀了。” 　　米拉心中的疑惑消除了大半。 　　可她还是有一件事情不理解。 　　如果说只是需要更多的矿工，才要寻找那些有把柄的壮年。 　　勇者镇的男人们呢？他们都是勇者的后代，身上或多或少会继承到勇者之魂。 　　勇者之魂是世间一切公义化身。如果让阴影触碰到勇者之魂，它会受到伤害吧？ 　　米拉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他们之所以抓勇者，就是想要消除掉阴影。 　　见到米拉的表情变换，兰斯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这件事情还是有施法者参与其中。 　　是暗中的存在，告诉黄牙等人，说勇者之魂能够消灭地底深处的阴影。 　　所以他们才会借着国王军兵的原勇者的镇子上抓人。 　　勇者们呢？ 　　米拉沾着灰尘，在废弃厨房的地面上写下一句话。 　　“还在矿洞。”兰斯看向米拉，“我们去救他们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米拉又写道:勇者们会有危险吗？ 　　兰斯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他还没有找到幕后主使，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施法者，才是一切的关键。 　　兰斯要处理他。 　　作为守护自然魔法的蓝龙之王，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其他利用阴影的力量。 　　- 　　“跑了！有人逃跑了。” 　　“快抓人啊！有人逃跑了。” 　　就在米拉和兰斯在处理黄毛事情的同时，关押着勇者镇青年人的废弃矿场却突然发生了意外情况。 　　这些半大不大的小伙子们，正是性子野的时候。自从被这些人绑到这里之后，他们一直计划着如何逃跑。 　　仔细观察了几天后，年轻的小伙子们发现每一次送餐的时，矿工们只会来两个人。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计划在晚上矿工们送饭的时候，一群人一起上，打晕他们，然后趁黑逃走。 　　他们要分开逃跑，绝不能被同时抓住。 　　计划很顺利，这些孩子们以拥而上打倒了两个送饭的矿工，纷纷从关押着他们的牢笼中跑出按照计划，分头行动，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 　　计划确实已经很完美了，执行的也很不错，领头的几个孩子王几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胜利。可真当他们从废弃的矿场中逃了出去，眼前的景色还是让这些孩子们傻了眼。 　　这座山上根本就没有树林。 　　这些孩子们高塔下的小镇长大。高塔附近的山上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他们经常在树林里玩耍，知道如何利用高大的树木隐蔽自己的身形。可偏偏真正需要实战的时候，却遇到了一座矿山，矿山上根本就没有高大的树木。 　　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根本无法遮盖少年们的影子。 　　他们不熟悉环境。在低矮的灌木丛中，即使分散逃跑，还是很快就被熟悉地形的矿工们一一抓回。 　　这里依然是十几岁少年居多。十六七岁已经算是年龄最大的，绝大多数孩男孩们只有十四五岁。 　　即使其中一些掌握着剑术，但手中没有武器，对上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矿工们这些半大孩子们讨不到半点好处。 　　矿工们也提前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他们提供给少年们的食物，只是勉强让他们不至于饿死，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在高强高压的情况下长时间逃跑。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重新被矿工抓住，领头的艾林心一横，钻进了一道废弃的矿洞。 　　能逃跑一个是一个。如果能找到镇子里的叔叔伯伯，他们联合起来，一定能够跑出去。 　　他咬着牙，一个人在漆黑的矿洞里躲避着。 　　他要在这里等待夜幕降临，趁那些矿工睡觉的时候溜出去，试着寻找那些不知被关押在何处的大人们。 　　艾林不知道的是，一道阴影正逐渐浮现在他的身后。 第36章 　　山里的发生的事情没能隐瞒过兰斯留下的侦查法术。 　　矿工们把勇者村的孩子们再一次控制起来, 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半大的孩子。 　　米拉身上的禁言术还没到实现。她还不能说话，整个人因为这个显得蔫巴巴的。 　　其实在魔能枢纽的时候米拉也很少说话。少说多做是学徒们的生存之道。过久的压抑报复性的涌动, 米拉好不容易遇到兰斯这样原因听他说话的人。 　　这次的事情又这样的诡异, 刚才又知道了镇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她真的有好多话想和兰斯说。 　　唉。 　　米拉在心底默默叹气。 　　兰斯知道米拉的苦恼。 　　他想了想，从他掌握的魔法里确实没有能够接触禁言术的法术。 　　这个魔法本来就带有一些惩戒意味，没法破解也很正常。 　　不过, 蓝龙有其他的主意。 　　咚咚咚。 　　米拉听到了奇怪的敲门声, 她现在和兰斯走在矿山的小路上，哪里有门？ 　　咚咚咚。 　　又敲了一次。 　　“米拉, 是一个魔法许可。”兰斯停下脚步，“你可以试着放我进去。” 　　米拉眨眨眼睛。 　　敲门声。她尝试在脑海里做出一个开门的动作，然后，眼前似乎真的有一扇门悄然打开。 　　这是什么？米拉感到疑惑。 　　“一个意识魔法。”兰斯解释说，“现在我能感受到你的想法，等禁言术结束的时候, 你做出一个关门的举动就可以终止意识交流了。” 　　还有这么神奇的魔法？从来没有听说过哎。 　　“这是我母亲的情人为了哄她创造的小把戏。”兰斯解释说。 　　米拉露出惊讶的神奇。 　　原来是这样。米拉想起来兰斯说过，高塔也是他母亲的情人送给兰斯母亲的, 只是后来被魔龙夺走了。 　　兰斯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米拉想，创造魔法，赠送高塔, 这是多么珍贵的情意啊。 　　兰斯听着她心中的念头。 　　“我的母亲并不是大家认为美人。”兰斯轻声开口。 　　米拉看着兰斯, 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却有些悲伤。 　　“她是个强大的施法者。”兰斯轻声说, “那个男人赠予她高塔, 也只是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媒介。” 　　强大的媒介。可既然已经成为高塔法师, 不就说明了他们本身就拥有了极为强大的媒介嘛…… 　　兰斯没有解答米拉这个疑惑。 　　蓝龙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媒介。那个男人也并非是因为真心喜爱兰斯的母亲才赠送她这些高昂的礼物。 　　他只是想要讨她欢心, 然后将她变成独一无二的媒介罢了。 　　出现在米拉脑海里的念头因为兰斯的话语出现了短暂的停顿。这与她想象中的浪漫故事不太一样。 　　她张了张口, 禁言术的效果还没有结束，她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原来是这样，那他真是个坏人。 　　“是啊。”兰斯说，“对于我的母亲来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对于人类而言，高塔法师是保护人类的英雄。 　　“不过他创造出来的魔法挺有意思。”兰斯笑着看向米拉，“至少现在他很有用，不是吗？” 　　米拉点点头。 　　她的想法通过这个魔法准确的传递到兰斯的脑海里，确实解决了她不能说话的困扰。 　　“我们要进矿洞了。”兰斯停在一处废弃的矿洞前。 　　他之前已经探寻过了。因为过度开采，矿山的地下迷宫最后都连接在了一起，从任意一个废弃矿洞进入，都是能够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兰斯对米拉说：“这一次的对手很强大。跟紧我。” 　　米拉点头，她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里面放着他的媒介和兰斯给她的卷轴，就算是遇到了魔法，她也可能用这些东西保护自己。 　　深入地下的感觉并不好受。矿道狭窄，空气闷涩，废弃的放洞里没有照明物，兰斯便每隔一段时间释放一个能跟随在两人身侧的照明术。 　　灭魔石会吸收法术里的能力波动，即使是兰斯，也不得不经常补充魔法能量，以保证光源始终存在。 　　我们要怎么对付阴影？ 　　米拉问兰斯。 　　“我们要对付的不是阴影。阴影是自然存在的事物，是无法被消灭的。”兰斯向米拉解释，“我们要解决的是想利用矿工贪婪之心喂食阴影，再利用勇者之血熄灭阴影的人。” 　　米拉被绕晕了。又要壮大阴影的力量，又要控制阴影的力量。 　　那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兰斯接下来的话语解答米拉所有的疑问。 　　“阴影同样可以被制作成媒介。” 　　是的。施法者不就是为了媒介，为了更强大的媒介吗？ 　　米拉的思维变得缓慢。因为她感受到了媒介之后的残忍。 　　就像是她口袋里的人造媒介水晶一样。她口袋里的媒介晶同样也来源于这里。 　　- 　　矿洞的最深处，距离地表很远的地方。 　　沿着狭小的晃到走到尽头，石壁突然抬高，形成一处天然的洞窟。 　　一块儿巨大的水晶在魔法的作用下悬浮在高空，照亮整个石窟。 　　虽然在地下极深的地方，但这里一点儿都不显得昏暗。 　　石窟的中央是一团黑暗的物质，这团东西十分安静，不声不响，像是放在玻璃瓶里的墨水，如果没有人故意晃动玻璃瓶，平静的墨水表面就和眼前这漆黑的物质一样绝不会产生任何的变化。 　　这就是米拉和兰斯正在寻找的阴影。 　　阴影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正在忙碌着。他翻看着一本封面上画着恶魔符号的书籍，在其中一页，浏览了一遍又一遍。 　　再一次确定了仪式的具体过程后，他站起身，走向石窟的另一边。 　　地上歪歪斜斜躺着十几个人，正是勇者镇被带走的那些男人们。 　　法师用特殊的药物迷晕了他们。 　　这些人都拥有勇者的血脉，他一个羸弱的法师如果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好在他们现在都神志不清。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仍人宰割。 　　法师在地上转悠几圈，像精明市侩的大婶在市场上挑选瓜果一样，认真的选择着他的第一个试验品。 　　一个十分壮硕的身影成功映入他的眼帘。 　　法师没有兰斯的龙之瞳，无法通过双眼判断他是否具有勇者之魂。但强大的勇者们往往是壮硕的，在这个先决条件的支撑下他选择了这群人中看起来最重要的那一个。 　　施法者念诵了几句咒语，他的身体里突然涌动出用不尽的力气。 　　在巨力魔法的加持下，他提起那个被选中的男人。 　　拖着他走到阴影前，看着这一潭沉寂不动的黑色，施法者脸上露出狂热的神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已经寻找了太久太久，准备了太久，现在终于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 　　任何人都无法压制这种所期待之物即将到手的喜悦。 　　施法者看着眼前平静的阴影，他很清楚的知道，平静只是它的表象。 　　当这团漆黑的东西苏醒过来，吞食那些愚蠢的矿工时所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是当时任何一个施法者都无法比拟的。 　　就算是魔能枢纽如今的第一人，大法师卡尔也绝对无法操控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他即将拥有那强大的力量。 　　法师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显得多么贪婪。 　　魔法变化出一把刀，他拖拽起自己选择的祭品，在魔法的加持下，长刀毫不留情地隔开男人的肚皮。 　　那人甚至没能发出一身痛呼，内脏便稀里哗啦地留了一地。 　　腥味瞬间冲刺在整个空间， 　　恶毒的施法者却像是完全看不到这些血腥一样，他把还保持着温热的尸体丢进地下的阴影。 　　先前平静的水面突然搅动起来，就像是热水沸腾一样，不断滴冒出咕噜咕噜的泡泡。 　　黑色搅动着吞噬掉那人的残躯，将他的身体吞食的一点都不剩。 　　法师一直用期待的神情观察着这一系列变化，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专注，期待被拉到了巅峰，阴影的反应向极了挣扎流窜慌慌乱着逃跑的猎物。 　　它的气息正在逐渐变弱。 　　恶魔书上记载的东西果然是真的。只要他投入的勇者够多，很快他将会进入到一种虚弱的状态。 　　在那时候，取出阴影之心，他就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媒介。 　　施法者愈发的期待，他又走上角落，选择了第二个祭品。 　　- 　　在矿洞中摸索的兰斯和米拉已经越来越深入地下。 　　这里能够听到叮叮当当的开采声，两人小心翼翼绕过人群聚集的地方，朝着更深的地方而去。 　　因为灭魔石的影响，魔法在这地方能够保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兰斯的侦查术释放出几次，带回来的讯息始终有限。 　　不过他们还是在往正确的方向进发。直到蓝龙捕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的神情变得凝重，对跟在身边的米拉说。 　　“往这边。” 　　沿着矿道一直向下，坡道向下的趋势很明显。 　　矿道也越来越狭窄，这里太过深入，即使是最贪婪的矿工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 　　而这恰恰给施法者提供了绝佳的地点。 　　兰斯感受魔法的波动。 　　他眯着眼睛，龙之瞳的能量被催化。 　　他看到了一处天然的石窟。 　　巨龙转身向米拉伸出手，他的表情凝重，即使没有开口说话，米拉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毫不犹豫的把手交给兰斯。 　　下一瞬间魔法包裹住两人。 　　即使灭魔石正在疯狂的吸收着魔法能量，蓝龙之王还是完成了这个传送术。 　　施法者一直知道，这里闯入了外来者。 　　不过他并不担心那些外来者破坏他的计划，作为当世顶尖法师，能够阻止他的恐怕只有魔能枢纽的卡尔。 　　可卡尔最近遇到了麻烦事，他正在被十几个大法师联名弹劾。 　　他弄丢了魔能枢纽创作出来的最强大的媒介，那东西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十八年前创造出“她”的时候，他们和曾约定要共同想用这个媒介。 　　“她”必须被留在魔能枢纽，卡尔便是他们选择的照顾“她”的对象。 　　可卡尔把“她”弄丢了。 　　傻子才会和人共享媒介。卡尔显然是故意弄丢“她”的。 　　不过，这和他也没关系。 　　人造的媒介终究比不上天然的。而他即将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天然媒介。 　　阴影之心。 　　随着一个又一个祭品被投入，一枚拳头大小的漆黑石头在忽明忽暗的光源中若隐若现。 　　施法者转头看向一个被捆缚在一侧的青年，那是阴影自己选择的祭品，只要将他投放进去，一切将尘埃落地。 　　闯入者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施法者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们出现的毫无征兆。 　　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蓝发男人。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施法者皱起眉头，这女孩看着十分眼熟。 　　米拉也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他认识这个幕后主使。他是魔能枢纽物资部的负责人，法师威洛普！ 　　“威洛普！” 　　兰斯听到了她的心声，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一个小时已经到了，禁言术的作用消失了。 　　他挥手，魔力在他手中涌动，将即将被杀死的艾林从威洛普手中强行拽出来，丢在一侧。 　　兰斯走上前去，不需要更多的废话。 　　魔法在他手中凝结。现场的血腥已经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兰斯不想知道他的理由，也不会给他说明理由的时间。 　　这种杀意是实质的。 　　魔法从他的指尖随意的挥洒，几次碰撞就将对面的施法者逼得咬牙切齿。 　　不可能！不可能！威洛普感到不可置信，但兰斯一次又一次瞬发出魔法的举动都在告诉他，眼前这个神秘的蓝发男人是个强大八环法师。 　　威洛普并不是卡尔那样通过实战来磨练自己的法师，他在魔能枢纽的职位是物资部部长。 　　正是因为这个职位他才能接触到有关格丘陵镇的讯息，发现了阴影之心发提炼方式。 　　对！他还有阴影之心！ 　　威洛普意识一闪，一个加速魔法施加在身上，他也顾不上现在并不是阴影之心最虚弱的时候，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黑色阴影中浮现出的石头。 　　当细腻而冰冷的石头被握在掌心。威洛普知道，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媒介，有了这个东西，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 　　卡尔算什么，他终将会成为手下败将，成为他铸就高塔的垫脚石。 　　面前有一个不弱于卡尔的法师，就拿他来先试试吧。 　　威洛普癫狂地笑着，视线落在兰斯身上。 　　而蓝龙早已经退回到米拉的身边。 　　他的目的从不是直接用魔法击杀眼前的施法者，用接连不断的魔法攻击逼迫他无法往阴影池中投入更多的勇者。 　　逼迫他主动握住散发着力量的阴影之心。 　　“啊啊啊啊啊——”威洛普的癫狂笑意被疼痛所吞噬，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 　　当他把自己的能量注入到阴影之心中企图施展强大的法术攻击蓝龙时，阴影之心就像是蛰伏许久的猎手一样精准无误地咬住了它的猎物。 　　贪婪是阴影的饲料，残忍同样也是。 　　一阵强大的能量光波瞬间爆发。 　　所有人都失去了视野。 　　米拉一直高度戒备，发觉到异常瞬间，她扯开并丢出兰斯给她的卷轴，打开那种用来逃跑时候施展的法术。 　　法术笼罩了昏迷在地上的勇者镇男人们，将他们送去了外围安全的地方。而她和兰斯则由另一个魔法卷轴上写着的守护术保护。 　　混沌的光波维持了许久，阴影吞噬着它的猎物。 　　兰斯伸出手，剥开魔法造成的混沌，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晰起来。 　　“你是米拉。”威洛普用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蓝龙身边女孩。他还没有死，却已经快要被阴影吞噬掉了。 　　“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这么眼熟，你就是那个人造媒介。卡尔给你起名叫米拉。” 　　米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封信上的内容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已经快要成熟了。 　　她已经长大了。 　　是时候享用她了。 　　是时候将她奉献出来了。 　　米拉在那封信上看到了许许多多“she”，多到她数也数不清。 　　没有任何的线索表明“she”就是米拉。因为在写这封信的人心中，“she”就是一个工具，一个魔能枢纽有史以来创造出的最强大的人造媒介。 　　米拉知道自己不能去期待她的父母了。她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 　　只是这个猜测被人验证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无法缓解的难过。 　　因为没有及时做出关门的举动。她的情绪，那封信的内容都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兰斯心中。 　　“他们说她跑了。”威洛普的视线在兰斯和米拉之间移动，“你得到了魔能枢纽最满意的作品，而我只有一个不完全的媒介……” 　　“我不是输给了你。只是输给了你的媒介。”他不认得兰斯，也不想认识他。 　　他要死了，带着愤恨与不甘。所以，他要将这份愤怒传递出去，要这些害他的人永远得不到安宁! 　　面前的蓝发男人就是他报复的目标。她也一样。 　　“魔能枢纽不会放过你们的。精心培育了二十年的媒介，他们绝不会就这样白白送给你的。等着吧，魔能枢纽的报复不会停止的。” 　　魔能枢纽的报复…… 　　米拉转向兰斯，他会被连累。 　　因为她。 　　“不会。”兰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他的呼应异常的肯定。、 　　“不会。” 　　米拉眨眨眼睛，连忙释放了关门的信号。 　　兰斯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没有去看那个被阴影吞噬的施法者。 　　直到阴影之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蓝龙之王缓缓地走过去，将它捡起。 　　它吃饱了。但是被人类折腾的够呛，需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兰斯把它丢回到了深渊里。 　　阴影本来就是自然存在的东西，只要没有人故意招惹它，释放它，它也绝不会越过底线。 　　随着它的沉睡，这里的灭魔石都将变成普通的石头，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普通的石头。 　　- 　　幕后之人已死，格丘陵镇的冒险结束了。 　　兰斯用传送魔法带着米拉离开了镇子。 　　勇者的后代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兰斯解除了虚妄之镜的魔法。这个镇子最普通的样子被暴露在外。 　　恐怖、衰败的样子。 　　那些行动的尸体也不见了。一切都恢复成了地震后的样子。 　　“那这个镇子就这样消失了吗？”米拉看着眼前衰败的镇子，感到十分的惋惜。 　　“估计是这样了……”兰斯的回答很委婉。 　　就像是老祖宗警告的那样，不可以过分贪婪。 　　镇子上的居民不敢过度开采矿石，可面对魔能枢纽提供的高昂报酬，没有人能够抵御这种诱惑。 　　他们没有深入开采没有深掘地底，可也从未停止挖掘新的矿坑。贪婪无法满足，自然自会给出惩戒。 　　兰斯通晓其中的规律，魔法本来自然规律的产物。 　　“人造媒介消失也好。”兰斯轻声感叹，“施展魔法本来便是靠对自然的感悟，媒介的存在让人类法师失去了自然的敬畏。” 　　他回忆起威洛普死时的话语，他将两人之间的差距放置在了媒介之上。 　　可媒介从来不是关键，摧毁他的是过度贪婪。 　　人类应该知道，无休止的贪欲只会来带毁灭。取自自然的力量，终将回馈于自然，只有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使用魔法。 　　不过……米拉，他想起那封传递到记忆中的信，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他们对人造媒介的追求早已经超过的水晶。 　　米拉拥有强大的魔力，不管这个魔力究竟来源于何处，它存在于米拉的身体，那么就只属米拉。给如何使用，是米拉的权利。 　　少女依然感到难过。 　　兰斯宽慰她：“无魔之地不适合人类的生存，但只要给自然一段时间，这里总会恢复它应有的繁荣。也许，只需要一场充满魔力的雨，这里就会出现新的生命。” 　　而这场雨，他早早便赋予了这片土地。 　　而它也不负使命地孕育出许多新鲜的菌子。 　　作者有话说： 　　寻找合适的配体孕育的宿体+米拉长大到十八岁，一共二十年。 　　所以说培养了二十年。 第37章 　　勇者镇这段时间注定无法拥有欢声笑语了。 　　即使兰斯和米拉已经用最快的时间锁定了邪恶法师的大本营, 但牺牲还是造成了。 　　魔法可以治愈伤害，却无法复活亡者。 　　米拉收回手, 一个治愈魔法已经完成。她的视线在艾林的手臂上移动, 确定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后，米拉站起来，朝着下一个受伤的镇民走过去、 　　她施展的是简单的治愈术。在龙鳞的加持下, 法术的效果十分不错。 　　也幸好大多数的镇民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被药迷晕的勇者镇镇民们一个接着一个醒过来, 来回看看熟悉的面孔，他们一个一个也陷入沉默。 　　兰斯重新进山了, 他要负责把那些关押在废弃矿场的少年们带出来。米拉就留在镇子外帮助镇民治愈伤口。 　　还有矿工在矿道里工作，但兰斯和米拉都没有打算告诉他们这里的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基本上是因为贪心才留下的。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挣取了太多的钱，那些钱就勉强当做劳作的报酬吧。但贪婪是会被惩罚的，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用来捞金的宝贝变成石头更好的惩罚了。 　　兰斯打开锁着少年们牢笼。 　　但有了上一次逃跑失败的经历后，这些孩子们不再随意地相信任何人。 　　他们没有见过兰斯, 对他的戒备和对那些矿工的戒备没什么两样。 　　“我来带你们出去。”兰斯说。 　　他们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打量着兰斯确定他是否是真心想要放他们离开。 　　兰斯面无表情。 　　这个年纪的人类总是有自己的主意, 认为自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但实际上无论生理和心理来说，他们距离成熟还有这很大一段的距离,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 这些人类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却总是自作聪明。 　　兰斯眯起眼睛, 确实是不小的麻烦。 　　他们没有魔法, 兰斯不太想和没有魔法的人交流。 　　“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他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就不再管顾这些少年是否想要跟着他离开, 而是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牢笼里的少年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逐渐确定兰斯并无恶意后，才站起来，怯懦又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逃跑失败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兰斯并不担心这些人类的状态，他们都拥有勇者的血脉，如果下定决心成为勇者，每一次挫折都会成为变强的基石。 　　兰斯也没有和他们说这些，勇者们需要自己参悟才能意识到其中的关键。 　　对于兰斯而言，他只是完成了米拉的嘱托，她说要将这些少年带回去。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 　　一个胆子大的凑到了兰斯身边，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些踌躇不定。 　　兰斯感受到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 　　“你有什么事情？”他问那个少年。 　　“您是勇者吗？”少年打量着兰斯，看到他高大的身形，下意识的判断他是他们想象中的勇者。 　　“不是。”兰斯否认。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低头看着地面，没多久又抬了起来，看着兰斯：“您能救救我们的朋友吗？艾林。他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否冒犯到了这位先生，只是现在他是唯一能够帮助他们发存在了。 　　兰斯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米拉似乎叫镇子里的那位女士，艾林夫人，而他们恰好在法师阴影之心所在的地下捡回去一个年轻人。 　　“他没事了。”兰斯说，“在镇子外面。” 　　兰斯解答了他的疑惑，就没有在开口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和米拉之外的人类说话，会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过好在他也不需要和米拉之外的人类有过多的交流。 　　兰斯和米拉站格丘陵镇前重新会和。勇者镇的镇民们也和他们的孩子团聚。 　　有些少年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在人群中寻找着父亲的身影，只是他们注定无法找到自己的亲人了。 　　一行人在第二天的傍晚回到勇者镇。 　　镇上的女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但一些人却注定无法迎来团聚。 　　勇者镇陷入了长久的悲伤。 　　兰斯本来计划在护送这些人类回到阵子后就起程回到高塔。可镇子上的居民却邀请他们留下来。 　　米拉看向兰斯询问他的意见，兰斯回望向米拉等待她的决定。 　　两个人都没法拒绝，于是他们暂时留了下来。 　　旅馆的小女孩等到了她的父亲，就像是之前约定好的一样，她将米拉和兰斯刚刚抵达镇子上时说过的话转述给她的爸爸。 　　说完这些话，女孩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夸赞。 　　女孩的父亲当然不会拒绝救命恩人住在自己的店里，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只是抱起自己的女儿，埋头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很久。 　　“爸爸你哭了。”小女孩感受到衣服上的濡湿，露出焦急的神情，“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啊？”她有些疑惑。 　　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不需要约定，所有人也默契的没有告诉年龄还小的她，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镇子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敏锐的孩子还是感受到异常。 　　隐瞒并没有保留大家想守护的天真，却让一个年龄还小的女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尤其是此刻。当心中无所不能的爸爸抵在她的肩膀上掉眼泪的时候，小女孩感到不解和害怕，逐渐她也开始哭泣，发泄这这短短几天内全部的感情变化。 　　米拉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一丝羡慕。 　　这些许的变化没能瞒过蓝龙的眼睛，兰斯知道原因，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米拉。 　　他想起脑海里浮现的那封信。 　　米拉在想起那封信的时候，内心的感受是悲伤和痛苦。 　　“米拉。”兰斯喊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不浓不淡，恰好将米拉从泛起的情绪中呼唤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兰斯，她看到他抬起手，一朵淡蓝色的玫瑰出现在米拉面前。 　　他把花递给米拉。 　　米拉眼中闪过疑惑。 　　“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兰斯木讷地开口，机械的解释着。 　　“他们？他们是谁？” 　　“魔法书的作者。”兰斯认真地回答。 　　在一些魔法书籍上，除了记载着施法者所创造的魔法，还会记录着一些他们的生平。尤其是一些自传，这样的内容只多不少。 　　米拉噗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米拉也曾在魔能枢纽的某些魔法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内容。 　　有些法师总是在正经的法术内容里掺杂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和前妻的纠缠，或者说剧院里的高音女演员是他发明某种魔法的灵感来源。 　　“以后少看这些书。”米拉收下花朵，她提醒着兰斯，“那些法师都很花心。他们送花都是给情人的。” 　　米拉眨眨眼睛。情人？ 　　她驱散脑海里面奇怪的想法。兰斯很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啦。 　　她看着手中浅蓝色的玫瑰花，都是那些害人不浅的书的错。 　　花很好看是真的。 　　这天晚上，兰斯和米拉在镇子上的旅店住下。 　　这一次勇者镇子失去了六位壮年人。镇民们将为他们举行葬礼。 　　逝者没有遗体，便用他们生前的武器作为代替。 　　死去的六位镇民都是退役的勇者。埋葬勇者变要埋葬他们的剑刃。 　　可怜这些勇者们一生用武器守护世界，最后却死在了贪婪、谎言和毒药之下。 　　镇子里弥漫着悲伤的氛围，米拉也显得很失落。 　　她想起了高塔里的那些眼球。 　　他们也都来自勇者。 　　这一次回去，她不能再逃避了。虽然眼球真的很让人害怕，米拉还是决定要为他们举行葬礼。 　　她握紧拳头，在心中暗自发誓。 　　她学习魔法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伤害别人。她绝对不要变成威洛普那样的施法者。 　　抱着这个念头，在夜晚燃起的巨型篝火前，米拉从口袋里取出剩余的两枚媒介水晶，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丢弃到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坐在阴影里的艾林看到了米拉的举动，少年咬着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摘来的草叶，看着面前的米拉把两块石头丢进篝火里。 　　他的视线久久留在米拉身上，想到的是初次见面时候的冒犯。 　　他的心中很多疑惑。 　　他记得上次听来的话语。她是公主？可他听到其他人喊她米拉。 　　她会魔法，公主从小就被保护在王宫里，她不可能会魔法。 　　她身边有一个沉默严肃的青年，那人会魔法，看起来又像是个勇者。可如果不是公主，她的身边为什么又这么强大的人保护？ 　　如果她是公主，魔龙又怎么会容忍他的祭品和一个成年男性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艾林的脑袋快要被各种各样的问题挤爆。 　　直肠子的勇者后代决定直接去问她。 　　米拉和伊娜在篝火边上翻花绳玩。 　　艾林朝着这边走过来。 　　伊娜抬起头，满脸戒备的看着她的哥哥。 　　“你过来做什么？” 　　“我长着腿我还不能过来。”艾林回怼她 　　“少叽歪了，你骗我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了。”伊娜显然不服气。 　　“没时间和你浪费。”艾林现在有很多疑问，想要得到答案，他转向米拉。 　　“我有话和你说。” 　　米拉抬起头看她，蹙起眉头。 　　上次被电的还不够吗？ 　　伊娜感觉到艾林的口气不对劲，连忙对米拉说：“别理他，他脑子有病，天天觉得自己可以打败魔龙，拯救世界。结果这次被人救了，他心里不平衡呢。” 　　“你去一边玩去。”艾林意识到如果不解决掉妹妹，他今天晚上恐怕没法和米兰正常说话。 　　“为什么？”伊娜站了起来，“你凭什么命令我？你算老几？” 　　“你继续留在这里，我就把你藏私房钱的位置告诉妈妈，顺便把你养小男朋友的事情也告诉她。”艾林狠下心来放了大招。 　　伊娜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视线变得多闪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撕烂你的嘴。”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找了个理由，往其他地方走了。 　　米拉脸上露出惊讶。伊娜才十二岁，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吗？简直不敢想象。 　　艾林不惜暴露底牌逼走妹妹后，径直走到米拉面前。 　　没有任何的铺垫，他的开场白就像是所有勇者一样简单直接。 　　“你到底是什么人？” 　　米拉抬起头。 　　“你想做什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拦下她了。 　　上一次他也说了些废话。大概的意思，是希望米拉能够带路让他进入高塔。 　　屠龙？ 　　若不是兰斯，他说不定就死在那个法师的魔法下了。还好现在魔龙不在高塔，否则，艾林只会是魔龙火焰下的一堆灰烬。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林不回答米兰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疑问。 　　米拉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确实笑了出来。 　　“你很有意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艾林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沉默了一下，开口： “我看到了，当时从高塔上走下的队伍里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我听到他们称呼她为玛利亚公主。” 　　米拉微微挑眉。 八 零 电 子 书t xt 8 0.ＣＯm 　　“王国的公主叫做玛利亚，而你叫米拉。”他给出的理由十分简单，却有着他的道理。 　　“所以，你不是公主。那么你是谁？”艾林不明白。 　　上次她消失在了巷道的尽头，没有人能够确定她是否真的从高塔来到这里。 　　如果她是公主，魔龙怎么会轻易的放她离开？ 　　“你好奇这些到底为了什么？”米拉其实知道答案。 　　艾林想要屠龙。可无论是实力还是想法，现在的他都太不成熟了。 　　她对艾林没什么好印象。但艾林夫人却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一个儿子，无法再失去第二个儿子。 　　所以说，艾林不能去屠龙。 　　“如果你能帮助我，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会去杀死魔龙。”艾林的表情异常的认真。 　　“杀死魔龙，勇者镇的大家，全国上下的农民牧民们都会过上好的生活。” 　　他的理由让米拉感到诧异。 　　勇者似乎对屠龙都有着执念。但艾林的理由很特别，并非拯救被魔龙掳走的公主，而是为了更多的普通人。 　　“如果你是公主，你有这个责任。”艾林的神情很认真。他盯着米拉，期待着她的回答。 　　“你到底是不是公主？” 　　“我是否是公主并不重要。”米拉站了起来，“众人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为了王国的未来牺牲的公主，至于这个公主是否是真的公主，有人会在意这件事情吗？” 　　米拉其实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国王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又不敢反抗魔龙，只能是舍弃其他人的女儿。 　　只不过，米拉是愿意主动走入高塔的孤儿。他给了米拉那么多的财宝，都是出于内心的愧疚。 　　“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更加残酷的剥削。”艾林强调着他的理论，“就是因为国王一直不反抗，魔龙要什么才给什么，牛羊，粮食，财宝，甚至公主。就是因为他一直退让，魔龙的胃口才越来越大。” 　　“如果你是公主，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认知，你是吸着百姓们的血长大的。你如果不是公主，你也应该有这样的认知，你时时刻刻都因为国王的怯懦付出着代价。” 　　“你知道国王到底从附近的城镇征收了多少税吗？因为恐惧魔龙的怒火，国王便将这些恐怖散发到民众身上，我管你到底是不是公主，就算是不是公主你也绝对不是什么挨过饿的贫穷孩子。”艾林盯着米拉，“你必须告诉我如何靠近高塔，我要杀了魔龙，只有这样……” 　　“够了。”米拉打断他。他语气里的指责让米拉感到不适，她代替公主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举动，早在踏入高塔的那一瞬间，她就做好了深入龙潭的准备。 　　米拉不想为自己的举动贴上牺牲的标签，她没有神圣到要救所有的人，只是想换取一个可能活下来的机会。 　　魔龙虽然可怕，但魔能枢纽同样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的举动确实只为了她自己，但不也替他们免去了魔龙的怒火吗？ 　　兰斯击退了魔龙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毫不留情地指责她。 　　他凭什么？他又不是她。 　　米拉不需要人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但他绝不能这样轻易的评价她。 　　她只是想要努力的生活下去。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儿。”不会察言观色的艾林没有意识到米拉的反常。作为勇者，他嫉恶如仇，面对那些和他不同无法面对丑恶做出厌恶姿态的人，他同样发自心底唾弃。 　　即使米拉刚刚才救了他，也改变不了她自私的本性。 　　“你呢？愚蠢鲁莽的莽夫。”米拉可不惯着他。没有魔法打他已经是少女手下留情的选择。 　　“你想杀魔龙？就凭你，你差远了。你连我的打不过。不告诉你如何上山，是害怕你根本走不到山顶。”她回忆起那些眼珠，“是因为艾林夫人无法再承受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你，凭现在的你，挑战魔龙只是多给他添一副收藏品而已。” 　　艾林沉默了。 　　她说的是事实。 　　“我总会成长的。”他嘴硬的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魔龙的。” 　　“等到那一天再说吧。”米拉站起来，她生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要回去了。 　　“等等。”艾林出声叫住了她。 　　“那你是不是公主？”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米拉哼了一声。就这点判断力还想杀魔龙？ 　　她没有回答艾林的问题，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幼稚的勇者当然比不上成熟的法师了。 　　米拉想到这个，脚步加快几分，兰斯还在旅馆等她回去呢。 　　— 　　兰斯和米拉在第二天早晨启程回到高塔。和他们一起启程的，还有勇者镇的一小队人马，其中，就有昨天和米拉起过争执的艾林。 　　他们要把过时勇者的剑送去葬剑冢。 　　除了去世的六位勇者，还有第七把剑，就是艾林身上背负的属于他父亲的那一把。 　　在镇子口和众人分别后，米拉和兰斯走到没有人的角落。 　　这一次要有米拉尝试施展传送法术带兰斯回到高塔去。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米拉跃跃欲试，她取出龙鳞，按照兰斯教导她的方式往里面灌注能量，逐渐完成三个步骤。 　　蓝色的传送门出现在他们眼前，两人通过传送门回到了高塔。 　　米拉脸上露出喜悦。兰斯也给予她肯定。 　　“很不错。” 　　夸赞给予米拉更多的信心。她露出笑容，这些时日，因为格丘陵镇造成的阴霾终于消散。 　　兰斯也喜欢她活灵活现，总是有很多奇怪想法的样子。 　　压抑，沉默，闷闷不乐并不适合米拉。 　　— 　　就像是在小镇构想的一样，米拉回到高塔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整理那间放满了眼球的屋子。 　　米拉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当她踏入那间屋子的时候，还是不免的感受到恐惧与害怕。 　　一个接着一个的玻璃罐，漂浮着一双又一双眼睛。 　　兰斯跟随着米拉进入这间储藏间。 　　看着那漂浮在不知名溶液中的一双双眼睛，他隆起眉头。 　　兰斯给米拉当帮手，替她将储藏室内的罐子一点往外面搬。 　　米拉看到了山下勇者镇镇民们建立衣冠冢的方式。 　　她估计着被收藏在高塔内眼睛的数量，想要按照这些数量在山上挖坑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想将全部的眼球都取出来，放置在一个大坑里，然后请兰斯帮忙用烈火魔法将其焚烧成灰烬。 　　米拉也学着山下的镇民们为他们低唱安魂的曲子。 　　她知道这样的行为更多只是心里安慰，但总比什么都不去做更好。 　　兰斯很乐意帮忙。 　　他想到那些被收藏在高塔某一层储藏室里的剑。如果可以的话，兰斯想把这些剑也还给他们的主人。 　　刚开始的时候，米拉搬运眼睛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害怕，后面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生出麻木的情绪。 　　一双双眼瞳被放进提前挖好的大坑里，直到最后一双眼睛被放入大坑。 　　一共一千四百三十六双眼睛。代表着一千多个家庭因为魔龙而破灭。 　　米拉跪坐在深坑前。 　　她回忆着那天夜晚小镇里女人哼唱的曲调，轻轻地吟唱着祈福的曲调。 　　她并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的长相，声音，发色。但她知道他们眼瞳的颜色，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杀死暴虐的魔龙而来。 　　她轻声地颂唱曲调，希望他们能够前往神灵庇佑的天堂。 　　正直，勇敢，不畏牺牲的勇者，他们试图已凡人之力对抗恐怖的魔龙。 　　虽然说他们未能获得胜利，但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壮举。 　　米拉轻轻唱着圣歌，虔心祈祷着，勇者们会得到神灵的祝福的。 　　-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 　　往年，米拉对夏日的印象并不好。 　　高温酷暑加上蚊虫，她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每一个夜晚都分外的难熬。 　　但今年不一样，在高塔的塔底，米拉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全天然的避暑胜地。 　　兰斯从矿洞里带出一块能源水晶，米拉将它固定在墙壁上，现在他们拥有了稳定的光源。 　　米拉更换了房间的布局。 　　她将自己的桌子推到了能源水晶底下，书架也被放置在这边。 　　现在书架上放着的是当时压着兰斯的书籍。 　　米拉的桌子上摆放着七环法术的法术书。 　　书籍只翻看了几页就被放置在这里，最近，米拉的心思在别处。 　　兰斯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现在很健康，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起床，锻炼，冥想，练习法术。 　　他生活特别规律。米拉偶尔还会犯懒懒床，但是有这样一个勤奋的室友，她的生活也逐渐规律起来。 　　兰斯只有一个缺点。 　　他很挑食，他不吃的东西太多了。除了魔法面包，人类的食物他只吃肉类。他的饭量也很大，一顿会吃三四个米拉吃的食物。 　　最让米拉无法理解的就是，他完全不会长胖，反而是米拉为了满足兰斯的喜好，一直换着花样准备肉类食物，自己跟着他不停吃吃吃，胖了好多。 　　她不得不给自己加上运动的计划。 　　但身位一个法师，米拉真的不喜欢运动。 　　她做一些需要消耗体力的事情，既能够让她活动起开，也能够获得某些收获。 　　米拉站在高塔前的空地上。 　　魔龙一定不讲卫生。她看着堆砌在空地上的各种尸骨。夏天，这些骨头不可避免的会吸引来蚊虫，虽它们不敢进入高塔，却盘踞在塔前的空地上。 　　简直让人无法忍耐。 　　正在藏书阁偷偷吃东西的兰斯听到了高塔外的奇怪声响。他挥手，让帮忙放哨的小纸人星星出去查看情况。 　　兰斯藏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龙的身躯，专心解决面前的牛肉。 　　“主人，米拉小姐弄倒了空地上的尸骨堆。”星星请自己看到的画面如实汇报给兰斯。 　　蓝龙蜷缩在房间里，用一只爪子压着牛肉。 　　“她已经进塔了。”星星提醒着兰斯。 　　蓝色的能量波动消散后，一个嘴唇沾着鲜血的青年形象出现在储藏室内。 　　这里瞬间从拥挤变得宽敞。 　　兰斯用魔法变出来的手帕优雅的擦拭嘴角的鲜血。 　　“她弄倒尸骨堆做什么？” 　　“不知道。”星星如实回答。 　　兰斯觉得她一定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米拉在塔里的这几个月，几乎将塔的底层彻底的改变。 　　除了几个储藏室里的东西她没有动用。学会了传送术的米拉往来在镇子和高塔之间，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装饰着她的住所。 　　她在塔底分割出房间。搭建了厨房，用泥巴和石头制作了炉灶，然后用炉灶制作每天的食物。 　　米拉似乎很喜欢这种工作。兰斯想，这可能是米拉的内心还是想要弥补她没有家的遗憾。 　　“兰斯！兰斯！”少女的声音从塔底传来。 　　兰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挥手用魔法整理好储藏室。 　　牛的骨头被他从窗户丢出去，落在了外面空地的骨头堆里。 　　米拉急急赶赶的跑回高塔。 　　兰斯则不紧不慢的从黑暗中走出。 　　“看起来你惹祸了。”兰斯站定，看着慌乱的米拉。。 　　米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刚刚练习魔法的时候把空地上的骨头山弄倒了。” 　　“不如我们把这里清理出来吧？”米拉向兰斯建议，小心地打量着他的反应，“这样我们就会有一个大院子。” 　　米拉带着兰斯来到塔外。 　　蓝龙的眼眸微微眯起，一眼就看到了他刚刚丢下来的骨架。 　　他转身阻挡米拉的视线，用魔法控制着将明显异常的骨架压到骨头山的最底下。 　　米拉给他制作的食物确实很美味。但作为龙，他的食量稍微比米拉想象中大了那么一点点。 　　他只能趁米拉专心做其他事情时候偷偷溜到藏书阁，使唤星星帮忙放哨，他则变化成为巨龙的形态偷偷进食。 　　那些尸骨会被兰斯丢在塔前的空地上，反正他们会和之前的混合在一起，没有人能察觉到异常。 　　除了，米拉。 　　“为什么突然想清理这里？”兰斯挡住米拉的视线，询问她产生这样想法的缘由。 　　“嗯。”米拉想了想，“现在是夏天，如果不及时清理这些骨头，会有蚊虫，还会滋生苍蝇。嗡嗡嗡，嗡嗡嗡，影响兰斯你进行冥想。” 　　蓝龙听着她给出的好笑理由。 　　“蚊虫苍蝇不敢进入高塔。”他提醒米拉，因为有着巨龙的恐怖威压，这些小生命们恨不得离这里远远的。 　　“哦。”好像是这样的。在高塔的夏日，她确实没有被那些讨厌的蚊虫袭击过。 　　“好吧。”米拉如是说，“我想找些运动的活来做。我们有这么一大片院子。如果把这些骨头清理出来……” 　　她想了想院子能用来做什么，米拉想起桌子上的花盆，里面培养着兰斯送她的那一朵蓝色的玫瑰花。 　　“我们可以拿院子来种花。”米拉提议，“还可以用来种魔法药草。架葡萄架，在这里种满葡萄藤，我们就可以有葡萄酒喝了。” 　　“你会酿造葡萄酒吗？” 　　“呃，我可以学。”米拉自信满满。 　　毕竟这堆骨头架子实在是太影响山顶的美景了。 　　“那你的魔法呢？”兰斯好心的提醒，如果骨头山被清理了，他偷吃产生的骨头，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你最近都没有看书呢。”兰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米拉身体一僵。 　　她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 　　“啊，确实是这样的。”米拉转过身，她确实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那我现在回去学习。” 　　“等等。”兰斯喊住她，为了避免米拉重新想起她这个奇怪的想法，兰斯决定让她稍微忙碌一些。 　　“从明天开始跟着我一起冥想吧。”兰斯对米拉说，“上午冥想，下午我来指导你学习七环法术。” 　　他故意露出严肃的表情：“米拉，我想你应该知道，六环对于法师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对吧。” 　　米拉点点头，按照记忆复述书本上的知识：“六环法师是区分高等魔法和初等魔法的关键时期，施法者在抵达六环后便可以接触七环以上的高级魔法。抵达这个阶段，天赋和媒介的作用都会在日常的学习过程中彰显出来……” 　　“对。”兰斯挥手将散落的骨头山重新恢复成原位。 　　“就是这个。你现在就处于这样关键的时期。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分走学习魔法的精力。” 　　米拉知道自己最近的懈怠。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暂时将整理庭院的想法放下。 　　她低着头，将诡计得逞的笑容隐藏起来。 　　兰斯最近都神神秘秘，经常窝在高塔的藏书阁里，一个人不知道做些什么。 　　这下他们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了。 　　学习魔法。一个强大的法师亲自教她魔法。 　　米拉翘起唇角，但声音听上去还是闷闷的。 　　“我会努力的。” 　　兰斯和米拉各自有各自的盘算。兰斯保住了他的骨头山，米拉获得了和兰斯一起学习魔法的机会。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梳洗完毕后，米拉哼着歌曲，前往自制的厨房制作早餐。 　　她从橱柜里取出提前用冰冻魔法冻好的肉排，熟练的解冻，将它放置在铁锅中。 　　魔法升出火焰，少女的表情写满愉悦。 　　在法术的辅助下，她很快就准备好今天的早饭。 　　兰斯则从外面运动回来，他全身上下沾满了湿气。 　　“外面下雨了吗？”米拉看着他的样子产生疑惑。 　　“没有。”蓝龙回答，“今天是阴天，潮气有些重。” 　　他好久没有变成巨龙形态了。为了不生疏飞行的动作，也为了活动一下身体，蓝丝变成龙的形态，在高塔之上的云层中飞了几圈。 　　要不然他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正是因为穿行在云层中，衣服才会变得潮湿。 　　米拉还没有出门，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 　　她笑起来：“回来的刚好，可以早吃饭。”说着，她从厨房端出两个盘子。 　　“兰斯的煎肉，米拉的面包和煎蛋。”将盘子分别放置在好，米拉迫不及待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兰斯，我们今天上午学习什么？”七环法术的法术书米拉应该看过一次了，里面有很多魔法她都很感兴趣。 　　其中就有兰斯曾写在卷轴上的冻雨术。她还记得那个魔法施展时的效果。 　　一想到她即将能够学习如此强大的范围魔法，米拉就控制不住的感受到激动。 　　“上午？”兰斯想了想，“上午我们先进行考核吧。” 　　“什么？”这和米拉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在教学开始之前，兰斯会先进行魔法演示的。 　　可他的第一堂课居然就是考试。 　　“要考什么？”米拉不免紧张起来。她隐约猜测到了考试内容，心中生出几分跃跃欲试。 　　而兰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 　　“我们来检测你前六环法术的学习效果。”兰斯认真地看向米拉。 　　“实战，不是演练。” 　　实战！ 　　米拉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猜到了考试内容，却没有想到考试的方式，居然是实战。 　　“要怎么考？” 　　以前她在魔能枢纽的时候，也经历过考试。只不过学徒级别的施法者，并不会考核实战。 　　兰斯故作神秘的一笑，他抬起头，看向高塔。 　　“这个塔里有许多房间，我们随便进去一间看看吧。” 　　“不要卖关子！”米拉着急起来，她的好奇心无法被满足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兰斯就是知道她的性格，才故意这样逗她玩儿的。 　　看看他脸上的笑容。米拉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脑子里的想法。 　　兰斯决定不逗她玩耍了。 　　他像米拉透露了一个高塔的秘密。 　　“高塔内部有很多的传奇魔法，其中有一层是一个虚拟世界，那个里面隐藏许多施法者的投影幻象，我们就用这个作为实战考核吧。”兰斯对米拉说，“整个早餐的时间，你可以想一下自己到底想和谁来第一次实战。我会把投影的实力控制在六环，随便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你能想到的施法者，都可以作为陪练对象。” 　　米拉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样的法术实在太神奇了。高塔法师在她心中变得更强大了。 　　兰斯微微一笑：“好了，米拉，可以吃早饭了。早饭后你再告诉我……” 　　“我已经选好了。”米拉等不到早饭结束了。 　　在兰斯解释完规则之后，她的脑袋里面一下子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如果考核面对的对象是他的话，米拉一定会竭尽全力。 　　兰斯微微挑眉，米拉脸上的跃跃欲是清晰的印在他的眼中。 　　“已经决定了吗？”他有些期待，米拉会不会想和他比试？蓝龙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达到六环，如果释放那时候他的投影，应该会是条迷你的小龙吧？ 　　“龙。”她的答案逐渐与兰斯的想象重合。 　　“我想试试击败魔龙。” 第38章 　　黑龙纳撒尼尔, 兰斯的表兄，人类口中占据着高塔的魔龙。 　　米拉选择的对手是魔龙。 　　这其实不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但兰斯还是感到一些失落。 　　米拉最好的对手应当是幼年期的蓝龙。施法者是最了解施法者的。 　　兰斯不免担忧起来。 　　黑龙是所有巨龙种族中体型最大的龙种。他们擅长武斗, 坚硬的鳞片刀枪不入，寻常的魔法也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他们是施法者的噩梦。 　　但兰斯知道，米拉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是考核。虽然是实战, 但因为虚拟魔法的原因, 是不会造成真实伤害的。她当然可以选择那些在现实中难以对抗的强大对手。 　　若在面对考核都无法挑战那些众人恐惧的家伙儿，若真到了某一天, 在现实中遇到了这些可怕的家伙儿，又这么能够有勇气面对呢？ 　　兰斯表示了赞同，不过他也提醒了米拉。 　　“黑龙具有极强的抗魔特性。米拉，你要尝试着去攻击他没有鳞片保护的地方。” 　　米拉牢记兰斯的提醒。因为她知道，面前的青年面对过完全体的魔龙。他的话语都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 　　米拉想要知道，兰斯挑战的魔龙到底有多么强大。 　　他能够击伤魔龙, 又能在龙焰之下存活。他到底有多么强大？ 　　选择魔龙，是因为魔龙终将是她要面对的挑战。 　　米拉意识到刚刚进入高塔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多么的骄傲。她那时候只有三块人造的媒介水晶，就妄想着能够和杀死那么多勇者的魔龙谈判。 　　若不是兰斯，她早就变成了魔龙晚饭后的小点心。 　　她说艾林是鲁莽的勇者, 而她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法师。好在危机让她认清了自己, 她必须变得更加的强大。 　　米拉很感谢自己很坚强。虽然说她和其他的孩子们的成长轨迹不同，却依然能够努力的生活, 不安的感受让她没有傻乎乎地待在魔能枢纽, 突然的想法让她摘下了国王的招募令。 　　现在她很感谢兰斯。他在自己抵达高塔之前击伤了魔龙, 他耐心地解答了许多关于魔法的疑问。他还赠送她珍贵的媒介, 告诉她比媒介更加重要的是感悟魔法的心。 　　“我会小心的。”米拉对兰斯说, “我不害怕失败。” 　　失败会带来宝贵的经验。米拉很想成功，她也想要击败魔龙，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不是现在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好自己的考核。 　　- 　　即使已经做好的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进入到虚拟的世界后，米拉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因为魔龙没有施法者那样明确的等级划分，兰斯释放的是幼年期的黑龙，但眼前像是小山一样高的庞大身躯还是让米拉感到震撼。 　　她的个子不算矮，但在巨龙面前就像是一只弯腰的小虾米。 　　这还是幼年期的魔龙。 　　米拉偷偷地看向兰斯，他正在往虚拟魔法里面注入能量，以保证虚拟的黑龙在接下来的考核之中始终保持着和米拉实力差不多的水平。 　　他看起来十分认真，控制并调整着面前逐渐形成的巨龙所蕴含的力量。 　　米拉不禁猜测起来，兰斯所面对的魔龙是不是比眼前这个更加恐怖？ 　　她越发感觉到兰斯的强大。 　　蓝龙犹豫着该给黑龙注入多少力量。这不过是幼年期的纳撒尼尔。 　　黑龙的体型优势实在太大了。他昂首看着虚拟空间中逐渐出现庞大身躯。 　　纳撒尼尔幼年期的体态和兰斯成年期差不多大。 　　巨龙是骄傲且好脸面的生物。虽然知道龙群因为不同种族擅长的方向不同。黑龙就是擅长肉搏，他们就是拥有着去龙群体中最大的躯体。 　　但他们头脑简单，容易发怒，遵从性格做事，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 　　他们的龙语法术也是所有巨龙种群中最差的。比不上他们的红龙、绿龙、黄铜龙同胞。更不用说和法术之王比拟。 　　但是，黑龙就是体型很大，看起来非常威风。 　　这样的认知还是让兰斯感到一丝不悦。 　　他思考着是否要调整纳撒尼尔的体态，把他变小一点，这样米拉的考核也不会很困难。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米拉的神情很认真，作为监考官，他不能放水给米拉错觉。 　　魔龙的强大毋庸置疑。如果说在练习的过程中就给予米拉不切实际的希望，对她来说只会是毁灭。 　　他继续往虚拟幻象中注入能量，完成幼生期黑龙的模拟后，兰斯收回手。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对于米拉来说已经十分困难了。魔龙恐怖的是他的抗魔性。 　　对于法师来说，如何在巨龙带来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下依然保持冷静，用合适的法术攻击合适的部位，这才是考核的难点。 　　龙焰、龙息、甩尾、以及龙语魔法。 　　巨龙的掌握的直接攻击手段比起法师来说不算多，但黑龙从来不是靠着绚烂的法术拥有如今的地位的。 　　这也是黑龙纳撒尼尔看不起蓝龙，嘲笑兰斯母子的原因，他们是龙群中掌握着最多魔法力量的蓝龙，却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消散，直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头蓝龙。 　　兰斯默默看着他的作品。 　　在他魔力的辅助下，黑龙纳撒尼尔的身躯已经近乎实质。 　　米拉昂着头。兰斯不只模拟出了魔龙体型，也模拟出了巨龙的威压。 　　她站在距离那条龙百米的位置，身体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种颤抖是无法被控制的，它们是人类灵魂深处对于比自己强大的物种的本能恐惧。 　　米拉念诵着静心的咒语，不停地深呼吸。 　　她不由得想，兰斯在对上魔龙的时候，也一定很害怕吧？但是他还是勇敢的面对的魔龙，甚至击伤了魔龙。 　　这种恐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克服的，她的考核也包括了这一点。 　　“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了。”兰斯的身影也出现了在虚拟的战场里。 　　米拉伸手摸了摸悬挂在脖颈上的鳞片。 　　她不由得想，或许这闪烁着光芒的鳞片就是兰斯从魔龙的身上取下来的。 　　魔龙是黑龙，但它并不是想人们相信的那样通体漆黑，而是拥有着蓝紫色光泽的鳞片。 　　纳撒尼尔身上的鳞片色彩非常美丽，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出一种神秘吸引力 　　颜色对不上。 　　米拉想，这块鳞片比起黑龙身上和手掌一样大小的平面要小不少，说不定是刚刚生长出来不就的新生鳞片。 　　新的鳞片颜色淡一些也没有关系吧？她帮助自己的媒介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它是从黑龙身上取下的假设更加真实一些。 　　脑海里的奇怪念头缓解了米拉的恐惧和紧张，她又一次抚摸过脖颈上的鳞片，现在米拉心中只剩下的期待。 　　“我准备好了。”她示意兰斯。 　　随着米拉的话音落下，原本面前像是木头人一样的巨龙突然动了起来，而米拉也是第一次近距离里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地动山摇。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震撼。 　　几个低环的辅助法术随着米拉的意识瞬间完成，在鳞片的强化作用的加持下，这些法术的表想出来的等级都比原先的环数更高一级。 　　米拉迅速和巨龙拉开了距离，但她知道，在巨龙展开龙翼飞行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快就会被拉近，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寻找到合适的距离。 　　她不能离距离太近，那样或被他庞大的身躯碾压，但也不能距离魔龙太远。七环以下的法术都有距离的限制，她要找到最合适的距离以保证她使用的每一个魔法都是有效的。 　　兰斯一下就看出了米拉的意图。 　　她尝试在漂浮法术、加速法术的辅助下围绕着纳撒尼尔庞大的身躯转圈。 　　和巨龙纳撒尼尔比起来，米拉的身形实在太过娇小，不过这也是她的优势所在。 　　就像是围绕着大象飞舞的鸟雀一样，纳撒尼尔在对抗和他体型相仿的生物时，并不会显得笨重。但对上米拉，他的反应就迟钝太多了。 　　在考核的开始，米拉就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 　　兰斯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在纳撒尼尔漫长的龙生之中，他并非没有遇到像是米拉这样依靠速度和灵活性与之周旋的挑战者。 　　可在黑龙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技巧，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能被纳撒尼尔的甩尾打到。 　　那家伙儿拥有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兰斯身上的旧伤，就是被纳撒尼尔甩尾打到山上的时候造成的。 　　米拉确定着位置，她尝试着朝魔龙投掷出第一个魔法。 　　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咒语念诵和媒介的闪烁从米拉身后凝聚，朝着纳撒尼尔飞去。 　　法术在触碰的黑龙的鳞片时，闪烁几下后就彻底消失了。 　　果然拥有极强的抗魔性。 　　米拉默默记下这个位置，四环的火球术无法在黑龙的留下半点痕迹，她必须使用自己能够使用的最强法术攻击他身上的弱点，才能造成伤害。 　　先要寻找他的弱点。 　　米拉又为自己套上两个加速的法术，凭借着速度和灵活性开始围绕着黑龙纳撒尼尔转圈。 　　同时一枚枚火球从她身后凝聚，朝着黑龙飞去。 　　这些火球的结局和最开始的试探一样，在接触到巨龙坚硬的鳞片后不久就彻底消失。 　　好在四环法术对于现在的米拉来说能够频繁的瞬发，但如果使用等级更高的法术，她的魔力很快就会被抽空。 　　火球术成为这一时刻最适合寻找巨龙弱点的法术。 　　在黑龙纳撒尼亚眼中，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不值一提，但她实在是太烦了，就像是一直不停蜂鸣的苍蝇一样。用一些弱小到可怜的魔法给他不停的挠痒痒。 　　要给这只小苍蝇一点儿教训。 　　黑龙知道要如何对付这种不敢正面与他抗衡的敌人。 　　巨龙舒展龙翼，即使是幼生期的黑龙，双翼舒展开后也足以遮蔽一小片的光亮。 　　他开始煽动双翼，巨大的风力随着动作诞生。 　　在漂浮术和加速法术加持下保持着飞行状态的米拉瞬间就被这股强大的气流掀翻，她无法在随心所欲的控制飞行的方向，不断地随着气流后退。 　　也就是这时候，纳撒尼尔使用了他最喜欢的招数。 　　当猎物被飓风卷起无法自由行动的时候，他们也将无法逃避正面袭来的龙焰。 　　那些使用魔法的家伙儿们永远无法和巨龙正面对抗，而纳撒尼尔就喜欢用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情狠狠的碾压这些念诵咒语的可怜虫子。 　　兰斯眯起眼睛。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纳撒尼尔最喜欢的招式。 　　当初他对上纳撒尼尔的时候，他同样也使用了这一招。兰斯的巨龙形态虽然比不了黑龙，但也绝对不会被他双翼所制造的巨风所裹挟。 　　他同样拥有龙焰。 　　而且龙焰本质属于魔法，兰斯的龙焰一点儿都不弱于纳撒尼尔。 　　米拉不一样。她无法在飓风之中保持平衡。面对龙焰，她想要躲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兰斯快速回忆着所有的六环法术。等级太低了。六环以下的法术根本不配与龙焰抗衡。 　　米兰看着面前朝她席卷而来的火焰。 　　这一瞬间她忘记了此刻只是考核。兰斯的模拟法术太过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流与逐渐升高都无法忍受的温度。 　　真正感受到死亡的逼近。米拉表现的异常的从容。 　　漂浮术和加速术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她干脆撤掉了它们。 　　在飓风的裹挟下即使失去了两种法术的加持，米拉的身体也没有第一时间下落。 　　龙焰瞬间席卷她所在的位置。 　　兰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的。六环法术中确实没有能够与龙焰正面抗衡的法术，米拉唯一会使用的高阶法术，却在这时候起到作用。 　　米拉在龙焰包裹她的前一瞬间使用了传送门拉开距离到龙的身后。 　　虽然说这是对于六环以下法术的考核，但在真正的战斗中，没有人会限制使用法术的强度。 　　在面对像是纳撒尼尔这样的对手，米拉本来就要避其锋芒。 　　在传送到巨龙身后的瞬间，两团火球再次向着纳撒尼尔而去。 　　因为还在喷吐龙焰，他调转身体的动作并不灵活。这两个火球砸在纳撒尼尔的龙翼与身体的连接处，这两个地方细薄的鳞片在与火球接触后，法术继续存在的时间明显久于其他的地方。 　　找到了。 　　米拉笑了一下，她开始吟诵咒语。 　　纳撒尼尔发出一声怒吼。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愤怒。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正面攻击，居然还是被这个小苍蝇用魔法躲开了。 　　使用魔法的家伙儿果然只会偷袭的招数。 　　巨龙愤怒腾空，龙焰点燃周围环境，瞬间热浪滚滚席卷，米拉连忙重新施展漂浮术和加速术拉开距离。 　　龙翼卷起风，这一次卷起的还有燃烧的植物碎屑和火星。 　　米拉的能量无法支持她频繁的使用传送法术躲避攻击，她艰难地在火雨中躲闪着，裙子和脸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火星点燃烫伤。 　　必须要快些想出主意了。 　　黑龙的脾气就像是传说中一样暴躁易怒，他针对不是米拉一人，怒火中烧的时候，他会把怒火发泄到其他的地方去。 　　因为火星点点，她已经无法轻易接近，巨龙曲体双翼连接的地方。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新的弱点。 　　米拉挥手，又一次打开新的传送门。她的法力透支严重，在完成传送门之后，她只能施展最简单的法术。 　　“咻 ” 　　随着一个简单的音节脱口而出。 　　光亮术。一个都算不上环法的法术。 　　可米拉这一次传送门的位置就是巨龙的眼瞳之间。 　　小苍蝇飞到了巨龙眼前，朝着他脆弱的眼睛丢了一个闪耀至极的光源炸弹。 　　耀眼的光芒刺痛了纳撒尼尔的眼瞳。这种魔法无法带来实质的伤害，却让魔龙感受到了极致的侮辱。 　　黑龙脾气暴躁易被激怒。而他们在怒火的状态会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 　　黑龙生气的煽动龙翼，他飞跃起开，想要踩死这个捣乱的虫子，他痛苦地闭着眼睛。 　　踩踏，甩尾，胡乱的动作着，却因为本身具有的强大力量造成了地动山摇般的后果。 　　米拉躲闪不及，投影被巨龙的尾巴甩到的瞬间就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燃烧的带来的滚烫与爆裂声逐渐退去。米拉躺在地上，目光所及是碧蓝如洗的天空。 　　她眨眨眼睛，被龙尾击中后粉身碎骨的疼痛感不见了。 　　她躺在柔软的绿色草地上，耳边听到的是阵阵清脆的鸟鸣声。 　　兰斯踩着草叶朝她走来，先前燃烧山火的恐怖已经消失不见。 　　他停在米拉面前，俯下身，拉着米拉起身。 　　“很不错。”兰斯笑着说，“眼睛确实是龙身上的弱点。” 　　只是光亮术的等级太低了。如果换成其他的高阶法术袭击纳撒尼尔的双眼，那可是真正致命的伤害。 　　米拉愣怔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还是失败了。 　　魔龙不是什么聪明的对手，他的攻击方式也很简单，可他强大在天生具有的力量。 　　米拉只是脆弱的法法师，只是被他的尾巴甩到，她瞬间就化成了碎片。 　　兰斯站在她面前，朝着她露出笑容。 　　他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结果。毕竟，她确实已经展露出了自己能够做到的全部。 　　米拉恍惚回忆起被龙焰锁定的瞬间。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兰斯时候的样子。他浑身焦黑，无力地倒在塔底。 　　遭遇相似的经历，米拉才能够明白，独自一人面对恐怖的魔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她突然抱住他。 　　“兰斯。” 　　蓝龙眼底闪过错愕，他的手臂垂落在身侧，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米拉做出了让他意外的行为。 　　“龙的火焰喷向你的时候，你也很害怕吧？”米拉埋头在兰斯的胸膛，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闷。 　　在遭遇危机的时候，她空前的理智。等到周围的环境安全下来，她又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后怕。 　　而她所经历的只是魔法虚拟出来的环境。幻境结束之后，她身边有兰斯的鼓励，但就在不久之前，面前的青年就曾一个人面对恐怖的魔龙，面对他的火焰，击伤它，却因为严重的伤势动弹不得，一个人躺在漆黑的塔底。 　　兰斯愣了一下。 　　“还好。”她突然明白了米拉的情绪变化，她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兰斯承认他那个时候很狼狈。 　　不过那不是因为纳撒尼尔，而是因为雷电池，还有雷电池后连接的那个世界。 　　兰斯轻轻拍拍米拉的后背。 　　“通过考核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米拉。” 　　“可我死掉了。”米拉昂起头，“这样也能算做通过考核吗？” 　　“虽然很害怕，但你已经竭尽全力去做了。”兰斯笑着将和龙有关的话题翻过。 　　“我们下午的时候正式开始上课。从冥想开始。 　　米拉退后几步，拉开与兰斯的距离。 　　她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冒失，米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兰斯的神情，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并不妥当。 　　还好还好。米拉暗自松了口气，兰斯对于魔法的兴趣显然高于其他，她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了。 　　米拉在魔能枢纽上过魔法课程，在她的认知里，魔法课程应该就和魔能枢纽里那样，老师讲学生学。不过她知道兰斯一定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教学。他说过，魔法是自然的产物，对于魔法的理解在于感悟自然。 　　他们的第一节 课程就在一颗大树下进行。 　　兰斯告诉米拉。 　　人们传言高塔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房间。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高塔内部确实是有很多房间，这些房间被当做储藏室，展览室，还更多的“房间”其实并不拘泥于方方正正的样子。 　　这就是今天上午的考核一样。兰斯就是带着米拉进入到高塔的某间房间里，在那里完成了虚拟魔法考核。 　　而他们的冥想课程也将在这样的房间里进行。 　　一棵大树，特别高大茂盛的大树。 　　米拉估计着树的高度，比她上午见到的魔龙纳撒尼尔还要高，最少也有一百米那么高。 　　兰斯带着米拉走到树下。 　　这棵树是他母亲的收藏品，是世界上最后一棵梦境之树。 　　在高塔被黑龙纳撒尼尔占据的时候，兰斯一直很担心他破坏这里的收藏品，现在看来，他除了占用了几间屋子储藏他收集的眼珠，珠宝，还有人类进献的牛羊，分走十几间卧室养美女之外，高塔内其他的房间他也没有探索过。 　　“今天就在这里冥想吧。”兰斯昂头看着这棵树。 　　“兰斯，这是什么树啊？”法师的求知欲促使米拉开口询问，她从来没有见过能长这么大的树。 　　这棵树的主干，十个人合抱估计都抱不住。 　　她绕着主干走了一圈回到原地。 　　“太壮观了。”米拉由衷的赞叹。 　　“梦境之树。”兰斯解答道，“传说这棵树的树叶，由世间一切美好的梦境构成。” 　　这个答案更加让米拉感到意外。 　　这棵树不仅有让人惊叹的外表，还有让人感慨的内核。 　　“这是最后一棵梦境之树了。”兰斯伸手撑在树干上，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他飞越大海时候的画面。 　　这是他寄放在梦境之树的上的叶片。那时候他在外游历。飞跃海洋的时候，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当天晚上的梦境里，便是蔚蓝无垠的海洋。兰斯便把段美梦记录下来，放在了梦境之树上。 　　“来，米拉。”蓝龙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米拉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感觉。 　　“把手撑在这里试试。”兰斯很想和米拉分享这些感觉。 　　蓝龙想，高塔里有很多他喜欢的东西。米拉也是灵动的法师，她应该也会喜欢这些。 　　“会有什么变化吗？”米拉露出疑惑地神情，她学着兰斯的样子伸手撑在梦境之树上，缓缓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米拉睁开眼睛。 　　“什么都没有啊。”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兰斯。 　　这个回答让兰斯十分意外。 　　梦境之树储存的是人们美好的梦境。对于人类来说，这种作用是不需要被特意唤醒的。 　　兰斯能够替换梦境，只是因为他是掌握魔法的蓝龙。 　　“米拉。”兰斯看向她，“你没有做过梦吗？” 　　米拉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那些算不算梦。”她收回撑在梦境之树上的手，“不过我在这里看不到东西。” 　　没有梦境。没有美好的梦境。 　　兰斯沉默下来。出现在米拉脑海的那封信又一次浮现在他的大脑。 　　“我们开始冥想吧。”蓝龙收回手，“梦境之树除了记录梦境，还有让人心情舒缓平静的能力。这里很适合作为初次接触冥想的地点。” 　　“嗯。”米拉也没有多想其他，她抬头看着眼前这棵大树，也许是她还没有美好到可以被这棵树记住的梦境。 　　兰斯带着米拉在树下静坐，他轻声引导了米拉放松，去感受内在能量的所在。 　　在感受到米拉呼吸逐渐平稳舒缓后，蓝龙的意识出现在塔内的另一个地方。 　　兰斯出现在藏书室内。 　　折纸精灵星星连忙飞往他的主人面前。 　　“和梦境之树有关的记载在什么地方？”兰斯问星星。 　　折纸精灵短暂的回忆之后回答：“在自然造物类。” 　　兰斯点头，面色凝重地朝着存放着这类书籍的书架而去。 　　他原本对于浮现在米拉记忆里的信件并不上心。那东西最多说明了人类对于媒介变态追求。 　　但米拉居然没有梦境。没有梦境说明她并非被自然承认的生命，这怎么可能？ 　　兰斯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勃勃生机，作为依靠感受自然获得魔法的蓝龙之王，他的判断绝不会出错。 　　可梦境之树却给予了他相反的回答。 　　兰斯翻阅着与梦境之树有关的记载。 　　高塔里的这棵树，是她的母亲为了避免最后一棵梦境之树被战乱破坏，才把它从原生地移植到这里。 　　在那之后也是母亲一直照顾这棵树。他也是重新夺回高塔之后才知道这棵树的。兰斯对梦境之树不算了解。 　　兰斯阅读著书页上的记录。大量的文字映入他的眼底，蓝龙机械地阅读着，脑海确实不受控制的思考其他问题。 　　魔能枢纽的法师究竟在米拉身上做了什么实验？她有一双充满灵动的眼睛，有奇怪的想法，有很多的问题。 　　这样的米拉在这个年龄，应该是擅长做梦的。无论是梦想还是梦境，她有足够吸引梦境之树去记录她生命中美好的力量。 　　可她伸手触及梦境之树，却无法感受到美好的梦境？ 　　兰斯遇到了难题。 　　他合上与梦境之树有关的书籍，匆匆离开自然造物类书籍的通道。 　　想要解开这个疑惑，他需要阅读的是和人造媒介有关的书籍。 　　人造媒介。兰斯不愿意将这个词语和米拉建立联系。 　　现在，这好像是绕不开的事实。 　　可蓝龙的收藏里，关于人造媒介的书籍少之又少。他本来也不需要媒介，更不喜欢人造媒介。 　　蓝龙沉默下来。 　　他站在大厅的中央，环视着周围的书籍。 　　兰斯突然抬起头。 　　黑市。他得去一趟黑市。去询问哥布林一族幸存的后裔，他必须要弄清楚，人类的施法者协会到底从他们那里获得了什么。 　　- 　　冥想的过程像是在探索深海，米拉刚开始的时候很担心像她这样思维活跃的人能否快速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但随着兰斯的指引，几次吸气吐气之后，她感受到自己的思绪逐渐下沉，先是缓缓压入海面，慢慢游过浅海，逐渐的向着更深的深海下沉。 　　这种感觉很奇妙。米拉知道自己正坐在梦境之树的树荫里，在柔软的草地之上。 　　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水波包围，像是沉溺在无垠的大海之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米拉能够感觉到，周围包裹着她的并非是柔和的水波，而是纯粹的能量。 　　这些能量是属于她的。 　　这个认知让米拉很意外，却很自然地但是在她的脑海里。 　　这一瞬间，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卡尔会告诉她她一定会成为高塔法师。 　　她的身体里面有着远超越她环数的能量，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调动这些能量，她还没有找到调动这些能量的方式。 　　卡尔分明知道一切。 　　想到这个，米拉觉得很伤心。卡尔是她曾经的导师，他看起来是个苍白孱弱的少年。虽然米拉知道他的真实年龄绝非是一个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卡尔的情绪是什么样的，很小的时候她就跟在卡尔身边。卡尔并没有怎么照顾过她，可她也没有受过苛责。 　　魔能枢纽的人不喜欢她，更多的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晋升过。 　　只有不讨导师喜欢的人才得不到晋升的资格。可他们不知道卡尔默许米拉学习超过环数的魔法，不知道卡尔让她打扫书房，也是给她学习的机会。 　　他这么做只是出于愧疚感吗？米拉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一定会得到一个悲伤的答案。 　　米拉曾想要把卡尔当做父亲，可他那幅少年的模样实在是迷惑感太大了。把他当做哥哥，可卡尔确实没有正常给过她关切。 　　他是米拉的导师，众人口中强大的八环法师。米拉眼里一个丢三落四，容易生病的导师。 　　可总是找不到魔法书的导师用魔法毁灭了一个种族，总是忘记关窗害得雨水淋湿资料的导师将她看做媒介。 　　她没有什么快乐的梦境，是不是因为在魔能枢纽从来没有感受过快乐？ 　　也不是这样。学习到新的魔法时，她总是很快乐的。可是这种快乐从来没有进入她的梦境。 　　所以梦境之树才不会记住她的美梦吧？ 　　悲伤的情绪打断了冥想，面前的深海不见了。 　　米拉睁开眼睛，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让她回到现实。这里是高塔内部的一个小世界，寄放着世间最后一棵梦境之树。 　　她想尝试着恢复冥想的状态。但米拉闭上眼睛尝试了许久，却再也没有看到那片深海。 　　米拉转过头，兰斯坐在她的身边。 　　他闭着眼睛，深蓝色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很少见过有人有蓝色的睫毛。 　　米拉想，魔能枢纽聚集着各地来的法师，也没有见过蓝色的头发。 　　不过，她从小就生活在魔能枢纽，见到的也只有魔能枢纽这一小片的天空。她不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蓝色头发的人。 　　兰斯不就在眼前吗？ 　　米拉看着他。 　　他真的是意外的偶遇。 　　没有他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想象。米拉想，她只是耗费了一块人造水晶，却得到了兰斯这么多的帮助。 　　他真的很神秘，也很强大。 　　米拉其实知道兰斯话语中的很多漏洞。 　　算算时间就知道了，兰斯说他母亲的情人赠送给他的母亲这座高塔。 　　米拉知道这座高塔创造于一千年前。 　　因为他说得是母亲的情人，而不是他的父亲。这差太多了。是父亲之前的情人，还是父亲之后的情人？兰斯出生在母亲收到塔之前，还是之后？ 　　无论是哪个答案，兰斯都已经几百甚至上千岁了。 　　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还指导她魔法。 　　米拉就当自己不会算数，弄不清楚这些关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注视着兰斯。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 　　米拉很少什么都不想，刚刚冥想是特殊情况，现在却不是这样。 　　兰斯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法师。 　　她真的很想了解他身上的秘密，最近一段时间，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米拉叹了口气。她想起放置在桌子上的那朵花，一朵玫瑰花。 　　兰斯知道玫瑰是什么意思吗？看起来就不知道。他肯定是看到那些万恶法师的生平才送的。 　　米拉虽然很喜欢魔法，但她不得不承认法师的中有很多的人渣。 　　更过分的是，摘些人渣居然能把自己那些恶心的情史写进魔法书籍。简直是侮辱魔法加带坏其他的施法者。 　　“太可恶了。”米拉握紧拳头，愤愤地说。 　　发出时候声音的同时，她快速捂上了嘴，她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兰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不算大，但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她很害怕冥想中的兰斯发觉她的偷看。虽然米拉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害怕他发现。 　　她悄悄回到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假装冥想，时不时睁开眼睛偷看，兰斯一动不动，认真专注。 　　他应该没有听见。 　　他真的很喜欢冥想。 　　- 　　藏书阁。 　　兰斯想起米拉上次提前想去黑市，他给出的回答是需要等待时机。 　　“星星。”兰斯喊来折纸精灵，嘱咐他，“去了解一下最近的黑市集会什么时候开始。” 　　“主人主人，我现在没法离开高塔。”小精灵抬起纸脑袋看着兰斯。 　　兰斯知道他的小算计，折纸精灵这段时间每天和米拉凑在一起玩，他替米拉在藏书阁里找书，米拉给它讲那些不知道怎么来的奇怪故事。 　　现在这个折纸人变得很像米拉，话语里面都是小盘算。 　　兰斯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 　　“你现在可以离开高塔了。” 　　星星高兴极了。托米拉的福，他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得到了主人两次施法，现在已经是高等精灵了。 　　他开心地围绕着兰斯转圈。 　　“办正事。”蓝龙提醒他。 　　折纸精灵连忙朝着塔外飞去：“主人我很快回来。” 　　送走折纸精灵后，兰斯也没有在藏书室久留，他的意识重新回到梦境之树下的身体，意识刚刚归位，恰好听到一句弱弱的抱怨。 　　“太可恶了。” 　　兰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勉强闭着眼睛，浑身肌肉绷紧，努力保持着冥想的姿态。 　　米拉发现他溜走了？ 第39章 　　兰斯和米拉说了集会的事情。 　　在下个月月底, 在精灵谷的另一边会有一个集会。到时候，会有来自各个种族的存在都会前往, 他们能够在那里见到很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像这样的集会也会是交换讯息的好时机。兰斯打算购入的就是和人造媒介有关的讯息。 　　米拉听到他的话, 短暂地露出思索的神情，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朝着兰斯露出笑容。 　　“我们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米拉最开始想要去黑市, 是希望能够获得一些制造法阵的材料, 现在她已经放弃了用魔法阵困住黑龙念头。 　　考核让米拉意识到魔龙纳撒尼尔的强大之处，如果她单纯的以为魔法阵能够困住魔龙, 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准备些什么？”兰斯重复米拉的问题，他在整个高塔内确实有不少收藏品。 　　绝大多数的集会参与者是希望能够在这种活动上找到希望获得的东西，他们中很多存在并不缺钱，因此很多人喜欢以物易物。 　　米拉说的对。兰斯很少参加这种集会，他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高塔内有什么东西合适用来以物易物？ 　　兰斯想处理一下纳撒尼尔留在塔里的那些东西。塔里的美女兰斯早就放她们走了，眼珠已经全部被掩埋了, 纳撒尼尔留在塔里的东西只有一堆宝石珠宝了。 　　现在就剩下纳撒尼尔留下的一大堆水晶珠宝了。哥布林覆灭后，奇其余绝大多数的族群可不觉得这些闪闪发光的破石头有什么用。 　　人类估计会喜欢水晶……可他想要得到的讯息, 人类恐怕提供不了有用的帮助。 　　兰斯突然想起放置在储藏室里的空白卷轴。 　　上一次的格丘陵镇之行，他随便写的三个卷轴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很多没有合适媒介的施法者来说，这样提前写好魔法的卷轴是十分实用的东西。 　　兰斯想好主意, 视线落在米拉身上。 　　“米拉, 我们今天开始一个新课程吧？” 　　正在思考兰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获得集会开始这个讯息的米拉被他突然的声音打断。 　　她露出一丝苦恼。 　　兰斯似乎很喜欢他“导师”的身份，在魔法领域里他又异常的博学, 跟随着兰斯学习魔法, 就是对米拉的考验。 　　她也很喜欢学习魔法啦。但是兰斯, 他真的…… 　　米拉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思维跳脱的人了。兰斯更加严重, 平时的时候他看起来总是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也不常说话，外人会感觉他阴郁神秘的样子。 　　谈论起魔法的时候，兰斯就像是换了一副模样。 　　冥想的时候还不错，他们一起沉寂在探索内在能量的世界里，是沉浸安稳的样子。 　　但是在他讲课的时候，这种安宁与美好就被完全打破。兰斯没有什么教学的经验，他讲课也不是按照魔法书上的大纲单元传授。 　　他虽然给米拉讲七环法术，思维总是发散到法术的形成，法术的故事，法书的威力，和相关联的法术上面去。 　　米拉知道对于兰斯而言，魔法对于他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他早就将魔法融会贯通，达到一个新的境界。 　　可这个境界距离米兰依然有一定距离，她能够感受到些许兰斯描绘的感觉，却还没有完全办法体验这种彻底沉浸于魔法，与魔法融为一体的感觉。 　　记下兰斯突然出口的陌生知识点对米拉来说就已经是个挑战了。 　　现在他又要开一门全新的课程吗？ 　　米拉露出苦恼的表情，可这种苦恼的神情在他下一句话出口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储藏室的卷轴还剩下很多。”兰斯询问她，“怎么样米拉，有没有兴趣学把魔法写在卷轴上？” 　　格丘陵镇上使用的三张魔法卷轴米拉记得清清楚楚。 　　在她被禁言术反弹后，她没法念诵咒语施展法术，当时就是使用了冻雨术。 　　米拉连连点头：“好。” 　　兰斯知道她肯定无法拒绝。 　　他说：“如果能够在集会开始前准备足够多的卷轴法术，我们可以能够在集会上换到不少好东西。”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晚上？”兰斯想了想，“结束下午的课程，我们需要给你预留出足够完成练习的时间，然后晚上……” 　　兰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他不只需要给米拉预留出时间，还要给自己留下足够补餐的时间。 　　兰斯默默叹气。 　　“九点。” 　　“可是我十点就要睡觉唉。”米拉有些疑惑，练习会在七点结束，就算之后还有晚餐的时间，也不至于延迟到九点吧？ 　　兰斯偏过视线：“米拉，我也需要一些私人时间。” 　　米拉眨眨眼睛。她当然能够理解了。 　　“好。”米拉应下来。 　　“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吗？”米拉又想兰斯确认道。 　　“可以。”兰斯同意。 　　塔底的座钟是米拉的陪嫁，每到一个整点，都会有小鸟弹出来报时。不过之前米拉嫌那个小鸟突然出现吓人，用魔法把它禁言掉了。 　　今天米拉很期待晚上九点。 　　晚饭后她绕着座钟很长时间，可分针走得太慢了，她好像等待了很久。 　　她甚至把今天学习过的法术重新温习了一次，属于兰斯的个人时间还没有结束。 　　报时鸟突然从座钟里弹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古怪极了。 　　米拉盯着那种小鸟，它身上的彩绘非常精致，看起来就造价高昂。 　　米拉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肯定是太无聊了，于是又使用魔法恢复了报时鸟的功能。 　　她肯定是太无聊了。米拉噗嗤笑出声来。 　　属于兰斯的私人时间真的好漫长。 　　他在做什么？米拉不由得感到好奇。 　　其实过往的每一个晚上，兰斯都会在晚餐后消失一段时间。 　　那时候米拉一般在整理高塔的卫生，或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从藏书阁取来的书，她很少去思考这段时间兰斯究竟在做什么。 　　今天他说晚上九点开始新的课程。 　　她很期待。所以早早地就做完了平时的活，书也看不进去，她只想快些等九点种到来。 　　时间可真漫长。 　　米拉想，其实她可以提前去藏书阁等兰斯。折纸精灵肯定会等在那里。那样的话还可以有人陪她说说话。 　　米拉说干就干。 　　可奇怪的是，折纸精灵却没有在她进入藏书阁的第一瞬间出现。 　　米拉看着看着空荡荡的藏书阁，有些疑惑。 　　她站在旋转楼梯上，手撑在雕刻着巨龙浮雕的扶手上。 　　米拉抬头向上看，黑漆漆的楼梯像是没有尽头。 　　她尝试着向上迈了一步，在魔法的作用下藏书阁的入口消失了，她正在朝着高塔另一处未知的空间进发。 　　米拉知道高塔是又一个又一个的空间叠成的。她突然有些好奇高塔内部其他的房间。 　　她开始往上走，就想是第一次进入藏书阁一样，米拉周围沉寂下来，她能够看到的只有脚下的旋转楼梯。 　　她顺着台阶一直向上，数不清到底走了多少台阶，一阵清风吹拂过米拉的面颊，她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空间。 　　眼前突然从漆黑变得明亮，米拉本能的闭上眼睛，等待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源，她站定在一处新的空间。 　　少女睁开眼睛，观察着四周。 　　蓝天、白云、成片的绿地，还有在其中安静进食的牛与羊。 　　这是一片牧场。 　　高塔内部居然还有一片牧场？ 　　米拉很惊讶，她顺着草场走过，看着其中进食的牛羊，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过往进献给巨龙的牛羊，它们被饲养在高塔内部专属的空间里。 　　“米拉！”一个意外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米拉转头看到从牛羊群中朝他她飞来的折纸精灵。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拉显得很意外。 　　原来折纸精灵没有看守藏书馆，居然是跑到了更上层的地方。 　　“这里需要重启一次。”星星朝向米拉解释，“你是不是没有看到我才来这里找我的啊？” 　　米拉楞了一下，如实说道：“你没在藏书阁，我本来是想回去的，但是突然很想知道旋转楼梯的上一层是什么……” 　　折纸精灵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容。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牧场啦。”他需要争取换一些带着米兰离开，好让刚刚进食过的兰斯离开。 　　米拉看着他。 　　星星内心十分慌乱。还好他脸上没有奇怪的表情，否则一定会被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看出端倪。 　　“我以前听说过国王每年都会进献给魔龙许多的牛羊。没想到他们居然被养在这里。”米拉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天高云清，这里确实是处不错的地方。 　　而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缩小的蓝龙停下动作，不敢继续移动。 　　米拉的视线移动到其他地方，兰斯才松了口气，继续捏手捏脚的往前走。 　　他得离开这里，前往浴池，洗掉身上因为进食沾染的血腥味。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赶快离开。 　　“是的。”星星编造着谎言，“这里的草场偶尔会被这些贪吃的牛羊啃光，所以我会定期离开楼下来到这里，用特殊的方式重新构造这里的环境，来保障这里的牛羊始终都有食物吃。” 　　“原来是这样。”米拉往前走了两步，“高塔的的魔法可想真神奇。” 　　不仅能够依照需求创造出相应的环境，还能够随时调节重启环境。 　　“是吧。”折纸精灵只能够应和米娜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草叶，蓝龙已经趁着他和米拉说话的功夫移动出去很远。 　　星星说：“米拉，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米拉偏头看着他。 　　“你是要找书吗？我们回楼下，我帮你找吧。” 　　星星需要尽快把米拉带走，这样不得不和牛羊群藏在一起的兰斯才能快一点离开这里。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远处的羊群中突然发生暴动。 　　几头羊发了疯似的逃窜起来，连带着剩下的羊群也跟随着它们一起乱窜，影响周围的牛羊都无法正常的进食。 　　米拉只想那个方向：“哪里发生了什么？” 　　星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能够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出现其中。 　　因为巨龙带来的恐怖威压在牛群和羊群之间引起了一阵恐慌。 　　兰斯缩小体型藏在羊群之间，本来是为了利用羊毛遮蔽身形。没想到自带的威压却给他带来了全新的麻烦。 　　小龙形态的兰斯混乱地躲避着发疯的牛羊。 　　被羊蹄踩到尾巴的小蓝龙委屈地缩起身体，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星星飞速思考着对策。 　　在米拉接近羊群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米拉快离他们远一点。这些牛羊发.情了。”他胡乱地一指，“你看那些公羊正在追赶那种母羊，这里实在太乱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米拉眸光闪烁。是啊，现在是配种的季节。 　　“我没见过哎。”米拉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不过，羊群和牛群的数量比她想象中更多，想要靠近中央并不容易。 　　星星连忙劝阻她：“没什么好看的。多危险啊！米拉，楼下的藏书阁里有类似的书籍，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出来。这些牛羊发起疯来可是很危险的。” 　　米拉撇撇嘴。她踮起脚看向远处。 　　羊群飞速跑动，没多久的功夫就已经压倒了一大片的草场。 　　就像是折纸精灵说的一样，这种情况是混乱且不可控制的。 　　米拉压下心头的好奇，跟随着星星朝着楼下的藏书阁走去。 　　躲藏在羊群里的兰斯确定米拉的气息远去后，终于敢恢复成完全的形态。 　　一条蓝色的巨龙突兀的出现在草场的中央，那些因为恐惧而四处乱窜的动物们瞬间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乱动了。 　　巨龙回头看了看自己被踩痛的尾巴，愤怒地发出低声的怒吼。牛羊们颤抖地更厉害了。 　　兰斯没法和他们算账。他需要快些清理自己，才能赶在九点之前出现在米兰的面前。 　　- 　　星星真的给米拉找来很多配种的书籍。 　　有牛、羊、猪、还有各种禽类和其他的海洋动物。 　　米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歪过头去。其实她并不是想看这样的书，只是刚才恰好遇到了配种，她很好奇，想要看一下而已。 　　折纸精灵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看着摆放在面前厚厚一摞的书籍，米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他们带回去。她又不是要专门给动物配种。 　　太古怪了。 　　不过，在众多的书籍中，还是有一本吸引了米拉的注意力。 　　龙的繁衍。米拉看著书页上的文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拿起了这本看起来异常有趣的书籍。 　　龙是典型的卵生生物。 　　成年的巨龙拥有十分漫长的生命，他们平均十年会经历一次发.情期，长短不定，多数龙群会在与伴侣交.配完毕后结束发.情，但因为缺少系统的数据和专业的实验，与巨龙有关的数据多是相关学者观察得来的。 　　多数观察数据表示，龙群的发.情高发期在春末夏初，进入这个阶段后，龙会有明显的体温上升，心浮气躁，不易集中注意力，和记忆力衰退的现象。 　　同时，雄性巨龙的发.情期间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体脂，体脂带着香味，回会对异性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多数的观察数据显示，即使巨龙被誉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但在发.情期间他们会表现的像其他的普通哺乳动物一样，冲动易怒。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成年龙群能够在力量稳定后发生形态 ，这这种特殊情况下，他们将根据形态变化产生与其外貌表现相对应的反应。 　　米拉没看懂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她往后翻看，希望从数据中的其他章节得到回答，而翻过导论，书籍的第一页是两幅巨龙的生.殖…… 　　“米拉。”兰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米拉啪得一下合上她手中的书。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米拉的视线乱飞着，脑袋里面全是刚刚书页上画的的龙的图片。 　　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很心虚。 　　“我没事情做。”米拉的声音低下来，“刚刚在高塔里面转悠了一下，折纸精灵说可以给我找一些书看。” 　　兰斯的视线从那些奇怪的动物配种书籍上移过，视线定在了那本《巨龙的生.殖》上。 　　兰斯眯起眼睛。 　　他转头看了一眼星星。他不是已经特意嘱咐过要把所有和龙相关的书籍全都藏起来了吗？ 　　巨龙的生.殖。这显然是黄铜龙族群搞出来的东西。 　　在五色巨龙中，只有黄铜龙喜欢知识。与蓝龙不同，蓝龙专注于魔法，而黄铜龙喜欢欢各种各样的知识。 　　而且，他们特别喜欢把巨龙有关的事情编撰成为书籍。 　　“看起来你的魔法练习得不错，米拉。”兰斯当然知道米拉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这些东西。 　　他拿起那本巨龙的生.殖，将它丢给星星。 　　“收起来吧。我们开始学习卷轴魔法。” 　　米拉低着头，跟随着兰斯朝着存放卷轴的储藏室走去。 　　兰斯刚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潮湿着，身上也散发着一种浅淡的香气。 　　米拉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反正感觉很好闻。她知道一些法师会往自己身上喷涂香粉，可兰斯看起来并不是需要喷涂香粉掩盖异味的人。 　　“米拉。”兰斯在桌前坐下，看着低垂着头的米拉。 　　她抬起头与蓝龙对视。 　　“我们今天先从什么魔法开始？”他看着米拉。 　　今天的米拉很奇怪，双颊粉扑扑的。自从刚才后，就一直低着头。 　　“我不知道。”米拉回答，“先从简单的魔法开始吗？” 　　她现在六环，可以瞬发四环以下的全部法术。显然不用在这些低级法术上浪费太长的时间。 　　太困难的她也没有办法顺利掌控。第一次学习应该还是要学习一些基础的东西吧？ 　　兰斯听着米拉的回答，表情恍惚了一下。 　　他准备的第一句话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刚才看到女孩儿面颊粉扑扑的，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好随便凑了一句话开始。 　　兰斯沉默了一下。 　　“我们先不着急制作卷轴，学习卷轴魔法，要先了解卷轴魔法的施展逻辑。” 　　“嗯。”米拉点点头，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 　　兰斯看着她的样子，脑袋里有空白了一瞬。 　　他轻声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好在蓝龙熟悉一切和魔法有关的事物，他很快就找回了自己遗忘的东西。 　　“卷轴魔法其实是一种预先施法，延后释放的施法方式。”蓝龙拿过一个空白的卷轴，向着米拉演示道：“我们要提前完成念诵咒语和过滤能量的步骤，将完成好的魔法固定在卷轴内部。” 　　“和普通施法方式不一样的是，因为法术并不是当时就被释放出来是被固定在了卷轴内部，在下我们需要使用它的时候，需要给予法术一个动令。” 　　“我知道是打开卷轴的动作。”米拉使用过卷轴魔法，这个感觉她十分熟悉。 　　在卷轴闭合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羊皮卷，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是当打开卷轴的瞬间，被固定的魔法收到动令，就会被立刻释放出来。 　　兰斯满意地点头。 　　“就是这样。其实卷轴魔法的原理非常简单，不过想要把魔法固定在卷轴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和其他的魔法是一样，都需要多加练习。” 　　米拉点头，将兰斯的话语记载她的笔记本上。 　　蓝龙继续说：“最常用的动令，是一个简单的开关法术，一般会被施加在卷轴的外侧，打卷轴的动作就是开的命令……” 　　“阿嚏。”米拉认真记着笔记。突然感觉鼻子很痒，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突然的变故打断了兰斯的话语。 　　“你生病了吗？米拉。”兰斯合上卷轴，关切地询问面前的女孩。 　　米拉揉揉鼻子，“没有啊。我只是突然鼻子很痒。”她抬起头，询问了面前的青年，“兰斯你是用花瓣沐浴的吗？你身上好香啊。” 　　作者有话说： 　　因为魔能枢纽生活的压抑，米拉正处于X好奇的年龄阶段。 第40章 　　花瓣？香味？ 　　兰斯皱起眉头。他就是在高塔某层的温泉里面简单清理了一下因为进食沾染的血腥味。 　　温泉水就是普通的散发着淡淡硫磺气味的温泉水, 也没有什么花瓣或者其他会产生香味的东西啊。 　　兰斯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米拉看着他的动作, 噗嗤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 可能是我闻错了吧。”米拉将注意力重新移动到自己的学习笔记上。 　　虽然她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兰斯身上散发的浅淡气味，却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蓝龙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 　　课程只上到十点，米拉需要睡觉了。 　　兰斯则留在藏书阁整理他们使用过的卷轴。 　　他把星星叫到面前：“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星星的身体僵直了瞬间：“主人。我闻不到味道。”他只是个普通的纸片人, 就算是身体被魔法浸润过几次, 也绝对无法做到分辨气味这么困难的事情。 　　兰斯挥挥手。 　　“你去玩吧。” 　　星星讪讪地飞走了，他挥手带着那些兰斯要他处理掉的书籍, 一起走了。 　　“等等。”兰斯喊住他，“把最上面的那本给我拿过来。” 　　星星又折返回来，将那本与龙有关的书籍给兰斯留下。 　　米拉好奇的东西可真古怪。兰斯垂下眼睛。 　　虽然他是巨龙，但对于自己的身体，兰斯也只能算是个一知半解。黄铜龙作为龙群中专业的学者，他们可是无所不知的。 　　蓝龙都是热爱学习的。兰斯这样说服自己, 翻开了米拉看过的书籍。 　　关于龙群会经历的某些特殊时期，蓝龙只从黑龙那里了解过些皮毛。 　　他有十几个妖冶美丽的女侍。她们绝大多数来自于其他的非人种族, 换句话说，人类是无法承受巨龙的，就算是强大施法者也无法和巨龙产生联系。 　　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黄铜龙也没有写的很清楚, 只是模糊地说明, 人类是比他们想象中更加脆弱的生物。人类的特长应当是智慧而非其他。 　　关于龙群会产生的部分变化，观察者说明, 最明显的体温的上升, 记忆力的衰退和体味的改变还是其次的。在巨龙体温上升的这个阶段中, 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将靠近他们的小动物烤熟的。 　　编者备注：在实验过程中根本没有小动物愿意靠近位于特殊事情的巨龙, 是实验人员强行将小动物丢在巨龙身边的。 　　兰斯翻到下一页。 　　黄铜龙们还是一样, 总是会做些奇怪的实验来论证些奇怪的结论。好在这些家伙儿们都居住在远离其他种族的时空缝隙中，否则真的会带来很多的麻烦事。 　　接下来的内容就和龙蛋的孵化有关了。龙蛋在最初诞生的二百年间是十分脆弱的，无法远离母亲，这个时候也是幼龙至关重要地发育期。 　　通常情况下，巨龙母亲们都属于丧偶式育儿。雄性巨龙根本不会管顾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巨龙母亲如果也是玩心重的家伙儿，幼龙可能会直接丧生在保护自己的蛋壳之中。 　　而在龙蛋顺利地度过这个时期后，就到了龙宝宝自愿选择破壳的时期了。这个年龄的小龙已经完成了发育，拥有了独立的思考能力。虽然他们还在龙蛋里，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如何的变化，但是也会有一些龙宝宝不愿意离开他们的龙蛋，这个时期在两年到八百年不定。 　　黄铜龙给出的建议是，新手龙妈妈们可以适当的恐吓幼龙，让他们早些从蛋壳里出来，否则一律按食物处理。 　　兰斯知道这个过程。他那时候还是颗龙蛋，因为不喜欢妈妈的新情人，感觉他的目的不纯粹，会伤害到他和妈妈，就一直躲在蛋壳里不愿意出来，希望妈妈能够分出更多的经历照顾他而不是和那个满肚子坏水的人类男人暧昧。 　　但后来是龙妈妈吓唬他，说如果再不出来就把他的蛋从高塔上丢下去。兰斯只好妥协，当天夜里就从蛋壳里爬了出来。 　　原来是这本破书教的。 　　兰斯面无表情地合上书页。 　　自从他从蛋壳里爬出来，成为独立的小龙后，他妈妈就和那个讨厌的新情人恋爱去了。 　　好在人类孱弱，没能给他留下一个混血兄弟，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兰斯的母亲被人类骗走了护心鳞。那家伙儿用母亲的龙鳞在人类世界与被污染的恶魔之地间拉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被誉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 　　他或许是拯救人类的英雄，对于蓝龙来说，却是不可原谅的仇敌。 　　可笑的是，他甚至没能等到兰斯的复仇，就因为太过衰老，死于人类的不可避免的天性。 　　指尖出现火焰，兰斯点燃了那本书。 　　蓝龙站了起来，离开了藏书阁。 　　蓝龙天生性格平和，他并没有因此厌恶全部的人类，却无法理解他们天性中自带的贪婪，也绝不无法原谅他们对于魔法的错误解读造成的牺牲。 　　他的母亲不该是牺牲品，米拉也一样。 　　他一定要解开人造媒介的秘密，以证明所谓的人造媒介，只是野心驱使的误判。 　　- 　　米拉在上午的冥想课程之前温习昨天学习过的内容。 　　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眼前她亲手搭建的灶台中燃烧的木柴。 　　火焰跳动的样子给米拉带来灵感。兰斯说，这种从日常生活之中发觉的感觉，就是她与自然加深联系的表现。 　　她盯着火焰发呆，看着火星迸裂，看着木头被火焰灼烧到弯曲，炭化，再由黑色变成彻底的煤灰，落在灶台底部。 　　当一根木柴变成这样之后，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另一根木柴上去，然后重复这个过程。 　　火焰燃烧的过程，木柴从木头变成草木灰的过程。分明是一些寻常人不会留意的变化，米拉却逐渐从其中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兰斯口中自然变化带来的感悟，是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却能够让人感觉到安宁和由衷地快乐的力量。 　　米拉的感悟在闻到烧焦的味道之后戛然而止。 　　她直起腰，眼前的一切都发红发烫。因为她盯着火焰太久，眼睛感觉到不适。刚才太专注了，完全没有感觉到这种不对劲，直到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她才发觉时间原来过去了这么久。 　　米拉站起来。她用魔法压灭火焰，然后打开炖锅，就像是她想象的那样，因为忘记了时间，里面的汤全都被煮干了。 　　米拉叹了口气，她回忆着烹调魔法书籍上的内容，伸出手，魔法从她的指尖溢出，食物焦糊的气味逐渐消散，炖锅里的食物很快恢复成了正常能够食用的魔法。 　　那个创作出烹饪魔法的施法者似乎也经常遇到忘记时间烧糊食物的事情，所以他特意发明了这个比烹饪魔法更加实用的法术，将烧焦的食物变回到正常的水平。 　　米拉尝了尝味道。虽然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食物的味道还是可以的。 　　她将一切收拾好，准备叫兰斯来吃早餐。 　　可当她喊了好几声后，兰斯的帘子后还是没有任何的声响。 　　米拉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看着面前的帘子，故意提高声音：“兰斯，我要进去喽。” 　　兰斯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 　　米拉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自从她把塔底整理好，将两个人休息的地方分开之后，米拉就再也没进入过属于兰斯的那一半，今天还真是遇到了特殊的情况。 　　米拉掀起帘子，走近了属于兰斯的空间。 　　当她刚刚踏入这处空间后，第一反应是这里的昏暗，外面那块宝石的光芒似乎一点都没有渗透进入兰斯的空间，第二反应就是充斥在这处空间里奇异香味。 　　是她昨天晚上闻到的味道，只不过比昨天夜里更加的强烈。这里密不透风，所以香味无法散去，就团聚在这处小小的空间里。 　　米拉感觉鼻子痒痒的，她伸手揉揉了鼻子。片刻的功夫，她的眼睛适应了周围黑暗，很快就锁定在躺在床铺上的兰斯。 　　他陷在枕头里，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垂落着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 　　米拉朝着他靠近。 　　“兰斯？”她轻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 　　为什么不点燃蜡烛啊。米拉看着床头的烛台，伸出手，魔法随着她的意识点燃，明亮着面前不大的空间。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光源，兰斯微微皱起眉头，却依然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打算。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米拉低着头，他附近堆满了许多卷轴。有已经写好的，还有尚未储存魔法的空白卷轴。 　　昨天晚上兰斯都在弄这些吗？米拉弯腰捡起一个卷轴，放在一侧，她靠近床铺，越发确定那种奇特的香味就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 　　或者就是因为兰斯一直处于这样的气味之中，才对这种问道不敏感。她刚刚从外面进来，才会觉得这种气味呛人。 　　“兰斯？”米拉轻轻地喊他的名字。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斯熬夜写卷轴所以现在才起不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就很过分了。 　　是他不让自己晚睡的，说施法者要保持作息，他们需要早早起床，感受太阳升起那瞬间的自然发生的变化，可兰斯自己居然睡懒觉…… 　　米拉的念头随着她兰斯的身体戛然而止。 　　不对，他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像是生病了。 　　米拉赶紧伸出手，她抬手覆盖在兰斯的额头。片刻后，她收回手指。 　　没什么异常啊。和她的体温差不多。 　　米拉嘟嘟唇。 　　他就是单纯的睡懒觉，害得她这么担心。 　　确认他没有太大的事情后，米拉熄灭烛火，又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兰斯都没有察觉到她来过。 　　上午冥想课程开始前，米拉提前到达了梦境之树下。兰斯是卡着时间点来的，他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魔法袍，看上去状态很不错。 　　米拉盯着他的脸，不知道这个家伙儿有没有察觉早晨发生的事情，他如果感觉到了，应该会主动开口说吧？ 　　“兰斯。你今天早晨没有吃早饭。”米拉已经在平日里冥想的位置坐好，看着兰斯靠近，他主动开口说。 　　兰斯也感觉很古怪。面对米拉的提问，他如实回答道：“昨天晚上写了卷轴，所以睡晚了。” 　　米拉当然知道他晚上熬夜写了卷轴。 　　“是兰斯说法师不可以熬夜的。”米拉提醒他，“早晨太阳升起时候，自然会发生变化，那个时候对于施法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兰斯听出了米拉话语中的不满。 　　他靠过来：“原谅我？” 　　兰斯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或许真的是因为昨天夜里在卷轴内部刻画魔法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消耗。 　　“到冥想的时间了。”米拉看着他的样子，与今天稍早一些她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米拉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有何不同。 　　随着他的贴近，那种浅淡的气味又漂浮过来将她包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变得空旷，这时候他所感受到的气息没有早晨那么强烈，现在她还能能呼吸，而在稍早一些，她几乎被这种香味裹挟吞噬。 　　“是的。”兰斯赞同了她的话语，“要开始冥想了。” 　　之后和过往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米拉闭上眼睛，顺应着兰斯的引导，开始向内探索自己的力量。 　　最开始的时候，她漂浮在云端，然后下沉，从高空缓缓飘落直到海平面，她又一次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能量海。 　　她从海平面陷落，进入到浅海，深海。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舒适而自然，她感受着能量的涌动，并且尝试着控制其中她能够控制那一部分。 　　随着跟随兰斯冥想着时间越来越长，米拉能够感受到她对于法术的掌控力正在增强。 　　恍惚之间，在深海最深的地方，她看到今天早晨那推燃烧的火焰，看到木柴变成草木灰的过程。寻常时候出现在眼中的普通画面，在这个世界里，她清晰的看到了其中能量的变化与涌动。 　　米拉伸出手，尝试着在这个世界碰触那种能量，火焰却灼伤了她。 　　内在的世界分明不会感知到任何的感受。 　　可灼伤却像是一个信号，随着它的释放，米拉感受到周围海水的温度正在上升。 　　最开始的时候它们让人感到舒适，但逐渐地这种舒适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一种滚烫。 　　她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正在让她变得痛苦。这里不再是受她控制的能量海，而是变成了缓慢流动的滚烫而炽热的岩浆。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米拉感到意外，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汗水沿着额头下落。 　　不，在冥想的过程中他对于外界的感知会降低。 　　不是她的能量海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发生了改变。 　　米拉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挣脱了一个纠缠着她的恐怖梦魇。 　　她转过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兰斯闭着眼睛，他依然保持着冥想的状态，可他的身上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滚烫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这种气息回荡在梦境之树下的每一寸土地。 　　连那些柔顺的草叶也因为强烈的能量波动而卷起了身躯。 　　米拉终于确定，她早晨的感觉没有错。兰斯确实生病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兰斯。兰斯。” 　　米拉尝试着向前，一次又一次呼唤兰斯的名字，希望能将他从冥想的状态中唤醒。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还是平静而宁和的模样。但其周围造成的能量波动，却让梦境之树的树叶刷刷作响。 　　米拉施展魔法包裹在自己身体周围。尝试着向着兰斯靠近，高温与冰霜魔法接触，米拉看着包裹着自己的冰霜正在融化。 　　她知道兰斯身上有很多的秘密，米拉虽然有着超乎寻常人的好奇心，但她知道这些秘密是兰斯的隐私，她不会去随意过问。可她不知道原来这些秘密会在某些时候伤害到他。 　　他帮助过她很多次。米拉不想兰斯因受到伤害，虽然她不知道这种高温为什么产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会变成这样。 　　她尝试靠近兰斯，他那么博学，试着唤醒他，应该能找到解决的方案吧？ 　　米拉按照兰斯所教导的那样，感受着这她内在能量的波动，运用她内心深处那片海洋中的能量，构造着一个又一个降温的魔法。 　　她把这些魔法施加在自己的周围，同样也把这些能量送到兰斯的身边。 　　米拉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否有用，但随着炙热滚烫的能量遇到纯粹的寒冰魔法之后，周围的温度确实缓和下来。 　　她趁着这个机会来到兰斯面前，试图把他从冥想的状态唤醒，她摇晃着兰斯的手臂，在外力的作用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米拉被吓了一跳，她不由得想要后退，却被面前的人攥住的手腕。 　　好烫。 　　她尝试着挣扎，可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巨龙抗衡。 　　他的眼睛变了。 　　从天空一样的蔚蓝变成了琥珀的颜色，而且眼瞳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变成了漆黑的竖瞳。 　　兰斯眨了一下眼睛，竖瞳瞬间消失不见，周围的滚烫也随着他意识的恢复而逐渐退散。 　　米拉连忙从他的手中抽会自己的手腕，但她的皮肤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一圈烫伤。 　　她闻到浓烈的香味，那种香味快要把她淹没，她感受到脑袋昏昏沉沉，甚至属于她的能量海里都充满了这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兰斯恢复意识的瞬间，就看到米拉向后栽倒的动作。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冥想中自然的退出，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蓝龙连忙闪身，扶住了快要倒下了米拉。 　　香味让米拉晕晕乎乎，缓和了片刻后，她的意识逐渐恢复，看到了面前满脸歉意的兰斯。 　　她坐在地上，兰斯在她不远处的地方。他脸上露出疑惑，显然也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拉盯着他。 　　半晌后，开口询问兰斯：“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兰斯抬起头看她。 　　他的眼睛依然是天空一样的蔚蓝，就好像米拉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她被香味迷惑产生的错觉。 　　米拉也弄不清楚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但兰斯隐瞒地秘密显然带来了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米拉认真地看向兰斯，“最好再告诉我，如果下一次遇到类似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兰斯沉默着。 　　他还没有编好理由。 　　蓝龙只好带着讨好的神情凑到米拉面前，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袖子，看着米拉手腕上的灼伤。 　　冰凉的水流从随着他的意识从指尖溢出，轻轻地冲洗着米拉被烫伤的皮肤。 　　女孩抬着眼睛观察他。 　　从他的额头看到眼睛，然后到鼻梁，唇峰，再到下颚。 　　都是她熟悉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米拉必须欺骗自己才能忽视的地步。 　　兰斯替她处理伤口。虽然他不知道米拉在他苏醒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他大概能够想象到那时候的场景。 　　昨天阅读过的文字浮现在脑海里，可他把那本书烧掉了。 　　其实不需要那本书的肯定，兰斯也知道，他成年之后的第一次发.情期到了。 　　他之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不该冲动把书烧掉的，这下唯一能够帮助他解答疑惑的书籍也变成了灰烬。 　　兰斯默默叹气，随手变化出药膏替米拉抹在手腕上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浓重地讨好意味，希望米拉能够不计较这些小小的失误。 　　因为这或许是一段漫长煎熬的开端。 　　兰斯无声地叹气。但他的变化全被古灵精怪的少女看在眼中。 　　米拉哼了一声：“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 　　“明天之前编好理由来骗我。” 第41章 　　兰斯听着米拉的话语,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替她处理好手腕上的烫伤。 　　等到手上的事情做完了, 他才抬起头, 对上米拉的视线。 　　“我可以不编这个理由吗？”兰斯询问她。 　　米拉点点头：“当然可以。”她的视线定在兰斯身上，她刚才那么说只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兰斯察觉到自己受伤后明显有一些自责。 　　“当然你感觉合适的方式才是最好的。”虽然她有点好奇。 　　米拉捏捏手指, 压下这种好奇心。 　　兰斯注意到了她这些小动作, 他稍微透露了些许模糊掉关键的讯息，其实已经能够解答米拉的疑惑。 　　“有些我没有经历过的情况。”兰斯看向米拉, 神情认真，“因为没有遇到过，所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没有处理的经验。” 　　“不是生病吗？”米拉询问她比较关心的那部分。 　　“应该不算。”兰斯回答。毕竟其他的成年巨龙也是这么度过的。 　　米拉呼出一口气：：“那就没关系了。”虽然那种温度十分诡异，但如果兰斯对它的判断是没关系的话，她会相信他的判断。 　　“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 你可以喊我帮忙。”米拉十分认真地说，“虽然魔法方面我帮不到你, 但是其他方面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兰斯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他在黄铜龙数据上看到过的话语。 　　人类是帮不到忙的。 　　不过兰斯没有告诉米拉，他有些害怕破坏她的期待。事情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而且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米拉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还是源于她缺乏被需要, 被肯定的心理。 　　兰斯挺起后背，凑前去轻轻吻了吻米拉的额头。 　　米拉的眼瞳不受控制地放大。 　　兰斯也僵住了。 　　少女盯着他, 一瞬间忘记了要如何开口说话。那种香味包裹着她, 从兰斯的身上发散, 弥漫在周围的空间里。 　　而兰斯的视线也下意识躲闪起来。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感受到米拉需要肯定的心思, 原本是想伸手揉揉米拉的头发的。 　　他眯起眼睛。特殊时期造成的影响让他感觉到不适。 　　米拉也慌乱起来, 这下不需要兰斯编理由来骗她了。她现在需要编个理由来欺骗兰斯。这和她想的可不一样，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米拉站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揉一下兰斯嘴唇贴过的位置。 　　米拉完全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我去上个厕所。”米拉内心在流泪。她一点也不想用这个借口，但是她的嘴巴太快了，比她的脑袋转得还要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出去的一大截了。 　　看着米拉从梦境之树的世界离开，兰斯默默收回视线。 　　他的龙形态一直叫嚣着想要出现，兰斯伸出手，按在胸口的位置，护心鳞正在发烫。 　　- 　　米拉在她的床垫上冥想。 　　显然，躺着冥想的感觉也很不错。米拉闭上眼睛，尝试着按照兰斯教导的方式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能量海，沉静的大海没有出现，反而一个吻压在她的额头，带着温热的温度，轻轻地落下又移开。 　　本来米拉是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吻的。她记住的更多是那瞬间的错愕。 　　冥想却在脑海里修复了其余的过程，让它的起因和结局都变得异常的饱满。 　　米拉又一次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能源宝石柔和的光线充斥着帘子围出的房间内。因为兰斯身体不适，下午和晚上的课程都被取消了。 　　她尝试在房间里冥想，可状态并不好。 　　米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她有些在意这个落在额头上面的吻。在那个吻落下之前，她对于自己和兰斯关系的定义，是两个恰好相遇在高塔里的魔法爱好者。 　　但现在事情变得古怪了。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让米拉感到不适应，也让她有些不安。 　　她显然没法好好冥想或者好好睡觉了。 　　米拉端起烛台。有了能够照明的宝石之后，她就很少使用烛台了。 　　火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烛台的顶端，苍白的火焰随着米拉移动的步伐轻轻晃动着。 　　她在塔底晃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前往藏书阁。 　　这是她在高塔内部最喜欢的地方。 　　在很多很多的书籍之间，米拉能够感受到平静。她现在就需要平静。 　　幽幽地烛火在高塔的低层留下两个闪烁着的小光点，米拉的身影出现在藏书阁的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时候兰斯待在这里，空气散发着浅淡的香味，与皮革和纸业混合在一起，占据着整个空间。 　　起初的时候米拉还能感觉到这些异常气味的出现，但随着她逐渐适应，这种味道很快印刻在她的记忆里，变得和周围的一切一样普通。 　　今天的折纸精灵来得有些慢。不知道是不是忙着给楼上的牛羊转化牧场。 　　“米拉。”星星显然有些诧异，“你为什么来这里了？”平时的这个时间点是米拉休息的时间，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有点失眠。”米拉回答他说，“我想不到其他有趣的地方，所以就又来这里了。” 　　折纸精灵压下声音，他的视线从某个角落收回。 　　“要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吗？高塔内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世界。”折纸精灵思考着什么会对米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吸引力，“我们可以从六十四层的前往妖精小吃街，或者去九十二层的公主试衣间。”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米拉很惊讶高塔内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塔的上一位主人弄来的。”折纸精灵的语气流露出惋惜。再被替换成妖精小吃街和公主试衣间前，那是杨树林和雪原的世界。 　　“那位情人先生？” 　　“是黑龙。”折纸精灵说。 　　米拉微微偏头，视线在书架上移动。她想起折纸精灵说过，他的主人是高塔的主人。魔龙是上一任主人，现在高塔的主人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原来是这样啊。”米拉露出了然的神情。 　　她的视线绕着周围书架，转一圈后又回到了面前的折纸精灵身上。 　　“我找些书看。”米拉说，“困了我就回去睡觉。妖精小吃街和换衣间还是算了，我更喜欢这里。”藏书阁里有让人安心的气息。她现在脑袋里面有些乱，想要一个人带着。 　　折纸精灵看向书架的后面。听米拉的口气，她暂时没打算离开了。 　　“那是要魔法书籍吗？”星星询问米拉，“七环的法术对吗？” 　　“不想看法术书。”米拉实话实说，她凑到折纸精灵身边，悄悄和他说了几个单词。 　　“有吗？”米拉询问他。 　　折纸人思考了片刻，“以前住在高塔里的女侍们也喜欢这种，应该是有的。”不过那还好藏书室里的值守精灵不是他，星星并不确定，这类书籍在这里一般也是放在书架上充当门面的。他的主人对于这类书籍并不敢兴趣。 　　“我找找。”星星漂浮着朝着其中一个类别飞去。 　　米拉则等候在原地，她低着头，每当一个人时候，兰斯亲吻她额头的画面就会浮现她的脑海里。 　　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一样。米拉伸出手，轻轻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反正，不是出于真心的，就是被不知道什么奇怪的东西蛊惑了。 　　米拉不知道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这个念头能不能帮助她找到他被蛊惑的答案。如果不能的话，最好能够找到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贴在额头上轻飘飘的接触。 　　米拉在附近转着圈，视线在一册册的书籍上移动。放置在最外侧的书籍兰斯喜欢阅读的那一种，是一些与自然有关的书籍。 　　她随手取出一本，标题叫做《洋流变化对海洋魔法影响浅析》。是很复杂的魔法变化。米拉将它放原处，其他的书籍也是一样，和森林有关的，和沙漠有关的，天然矿物对于魔法结构的影响，兰斯对于诞生于自然的魔法感兴趣。 　　很快，折纸精灵就找到了米拉想要的书。 　　星星用魔法托举着这些书籍出现，他把这些书放在米拉面前。 　　“好了。”星星说，“就是这些了。” 　　米拉顺手拿过一本，看了一眼后又放下。 　　“只有这种吗？”她指着封面上的标题，有些尴尬。和兰斯那些书籍比起来，她拜托星星找到的这些可真奇怪。 　　古怪地念头在米拉的脑海里短暂地出现了瞬间，就很快被她用其他的理由压下去。 　　阅读是部分高低贵贱的，坚持阅读才是最难得的。她现在是在看幻想读物，之后也可以看魔法研究，读那些深奥的历史，各种各样的工具书籍。 　　总之，她不能先把自己放在低位。 　　星星凑过去，一本正经地念出封面上的标题。 　　“魅魔与巨龙。”他点头，“没错，这是一位魅魔小姐遗留的。” 　　米拉指着另一本：“精灵与巨龙不会是精灵留下的吧？矮人和巨龙是矮人留下的吗？” 　　星星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点点头。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些书都是以前居住在高塔内的小姐们的。她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就被保留在这里了。 　　米拉中选择了一本标题看起来不那么露骨的。 　　她翻开书页，看了一小会儿，又合上。 　　“你要在这里吗？”她看着星星，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着。 　　米拉感觉有点古怪。虽然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但在折纸精灵小人面前，她还是感觉到有些奇怪。 　　尤其是这本书的内容，显然不适合星星，但却刚好能够满足她很多的好奇心。 　　米拉不想放下它。她问星星：“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星星点头：“当然可以了。”严格来说，这些书籍不属于高塔的主人，如果米拉想要的话，在他询问过主人之后，将这些书籍送给她也是没问题的。 　　米拉点点头：“那我拿回去了。” 　　和折纸精灵小人道别之后，米拉端着她的烛台，带着这次的收获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道身影从书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星星连忙飞了过去：“主人，米拉走了。” 　　“我知道。”兰斯看向他。他的视线越过折纸精灵，看到了桌面上米拉挑选剩下的与巨龙有关的书籍。 　　他沉默了片刻，询问星星：“不是说已经把高塔里面和龙有关的书籍都藏起来了吗？” 　　星星有些难堪，他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这么多主角是巨龙幻想书籍， 　　严格来说，这些书籍都不属于高塔，只是暂时被收录在这里。负责处理它们的是上一任藏书阁的看守员，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兰斯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蓝龙不是喜欢责罚的族群，他们具有更多的好奇心。 　　兰斯靠前了几步。他来到这里，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解决特殊时期的记录。唯一的一本与巨龙繁衍有关的书籍被他冲动之下烧毁了。藏书阁里剩下的书籍里确实没有能够直接解决他疑问的内容。兰斯只好找到魔法药剂学的书籍，挑选了几个用来治疗高烧的魔药配方。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蓝龙垂下眼线，桌面上的书籍来源于黑龙纳撒尼尔的侍妾。 　　兰斯知道那些女士们。黑龙喜欢热辣性感的美人，他的选择伴侣的对多是一些来自恶魔之痕另一侧的混邪生物。 　　魅魔，影魔，堕落精灵。 　　而从他那里保留下来的图书，多半也是些限制级别的读物。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兰斯翻开了最上层的一册。他垂着眼睛，快速浏览着这一面的文字，可与他臆断中的露骨文字不一样，他翻开的这本书籍遣词造句非常的有感觉，他只是浏览了其中一面，也不得不佩服创作者塑造出的氛围感。 　　兰斯手一顿，他突然看到了一段熟悉的描述。 　　在某本主角是巨龙和魅魔的幻想读物里，有一段看起来十分专业的对于特殊时期的描写。就像是他在黄铜龙的专业书籍里看过的一样。 　　其中部分对于巨龙特殊时期刻画的内容就和他此刻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是一致的。他身上正在散发一些奇怪的香味，体温也会在突然上升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护心鳞下的心跳也一直保持着过快的频率。 　　在黑市开始前，他必须要控制住现在的状态，否则真的会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烫伤他周围的人。 　　星星可能会直接因为高温被点燃，而米拉会被烫伤。 　　就像是今天早晨一样。 　　抱着这个目的，兰斯拿走了放在最上面的《巨龙与魅魔》。 　　- 　　米拉早已经忘记了烫伤的事情。 　　她的灵机一动却意外地发现了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现在已经很晚了，米拉不知道兰斯没有用睡着，但她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点燃房间里的烛台。 　　能源水晶在兰斯魔法的作用下会在特定的时间被熄灭。 　　米拉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影响她。 　　她用被子蒙着头。 　　“咻。”戏法级别的魔法最大的好处就是施展方式简单，消耗的能量也很少，米拉能够连着释放几百个这样的光亮术。 　　不过她必须控制好光源的亮度，要保证它能够照亮书本上的文字，又不能太过明显。 　　高塔的底层在没有光源的时候简直就是漆黑一片。这种时候，就算是她有被子的掩护，还是会有一些光随着她的动作溢出在外。 　　米拉必须十分小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鬼鬼祟祟的，但是直觉告诉她她需要小心一点。 　　被子里的光源熄灭了，米拉熟练地补上一个魔法，继续翻开新的一页。 　　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看这本书了，总之那些曾住在这座高塔里的女士们给米拉留下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 　　兰斯不需要光源。 　　龙之瞳保证他能够看在黑夜里看清周遭的事物。在很久之前，龙的双瞳拥有这样的能力，是为了保证他们在黑夜里也能够捕获猎物。 　　后来因为化形魔法的出现，巨龙可以转化成为人类或者其他高等生物的形态，这种能力虽然没有退化，但也再用来捕猎。 　　兰斯翻开那本书。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他找到创作者描绘的和他现在的情况类似的文字，兰斯顺着这段继续往下阅读。 　　他希望能够找到解决现在问题有关的记录，事实上，这个过程很顺利，兰斯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文字。 　　泡冷水澡，运动消耗、自己疏解，或者享用可口的魅魔。 　　兰斯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创作虽然来源与专业的资料，但显然经过了明显的艺术加工。不过，前两个应该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他现在需要解决掉这个特殊阶段。不知道这个特殊时期究竟会维持多久，在下一月集会开始前最好要彻底的解决掉。 　　高塔内有一层通往雪山。他可以试一试。 　　兰斯决定立刻出发，现在是米拉休息的时间，若是错过这段时间，他离开高塔一定会被米拉发现。 　　他已经露出很多马脚了。 　　兰斯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隐瞒蓝龙的身份呢？干脆和米拉坦白算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了瞬间。米拉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他无法彻底的相信人类。蓝龙女王的事情直到今日也无法让兰斯释怀。 　　他本想要报仇，可他的仇人老死了。 　　他想要取回母亲的护心鳞，但是如果取走鳞片，自然世界与恶魔之痕之间的分界就会被破坏。 　　兰斯是蓝龙，蓝龙不喜欢强烈的冲突，有的时候他也想像是黑龙一样，用武力解决掉一切不顺眼的家伙儿。但是如果那么做了，他可能就会失去母亲的意志。 　　守护自然与魔法，才是蓝龙的使命，也是他所继承的来自母亲的意志。 　　兰斯离开房间，朝通向雪山的房间走。 　　一丝溢出的光一闪而过，像是眼睛晃了一下，兰斯朝着光源出现的地方看过去，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他皱起了眉头。 　　- 　　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米拉打个哈欠，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虽然说她夜里也有从被子里钻出来透气，但是还是太闷了。 　　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 　　米拉将看完的书册放在一侧，她晃晃脑袋，状态还算不错。 　　不过这也是现在，等一会儿就会犯困了吧？ 　　米拉叹了口气，她虽然说了几次再翻一页就睡，但几次之后就把整本书看完了。 　　然后天就亮了。 　　米拉起床，换好衣服后，她拿著书籍准备换回去。 　　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就看到兰斯正在灶台前生火。 　　“早上好，兰斯。”米拉惊讶他今天居然醒的这么早。 　　泡了一整夜冰川融水的兰斯抬起头，他的身体还在不自主地颤抖，但看到米拉后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早上好，米拉。”兰斯回答着她， 　　米拉打着哈欠，自然地很兰斯搭话。 　　“你有感觉好一点了吗？” 　　事实上，不太好。兰斯感觉寒气在他身体的每一寸游窜，但是护心鳞下的燥热并没有消失，他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就算是巨龙的身体强悍，但在这里样冷热交接下还是让兰斯感受到了不适。 　　“还不错。”他咬着牙回答，手中往灶火里添木柴的东西却加快几分。 　　米拉很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又打了个哈欠。 　　兰斯这才发现。 　　她眼下的乌青很重的样子。 　　兰斯微微眯着眼睛，判断这乌青的来源。 　　昨天晚上本该是休息的时间，米拉出现在藏书阁，从他的折纸人那里取走了一本主角是巨龙和公主的幻想读物，然后早晨早早的归还。 　　兰斯甩甩藏在阴影里的尾巴。 　　昨天夜里一闪而过的光源不是眼花，米拉一定藏在她的帘子后面偷悄悄地做一些不能被他发现的事情。 　　“今天的早餐我来制作吧。”兰斯对米拉说，“你看起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米拉。” 　　米拉被戳中心事，瞬间变得心虚起来。 　　“是、是吗？我昨天晚上睡得很不错呢。”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这样太明显了，米拉。她暗自攥拳。 　　“我去藏书阁！” 　　作者有话说： 　　我们这代人的性启蒙应该都是言情or耽美小说吧？ 　　米拉和兰斯也是。 第42章 　　米拉离开后, 兰斯转身看向自己隐藏在炉灶后面的尾巴。 　　又是个意外。 　　他在雪山融水里泡了一整个晚上，寒意入侵躯体, 部分的力量变得失衡, 然后尾巴就跑出来了。 　　兰斯抬起手，朝着分布着蓝色鳞片的尾巴一按，魔法力量从他的掌心浮现, 包裹着龙尾, 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他并不能保证法术能够维持多久。 　　巨龙们通常不会压抑自己的发.情期。作为繁殖困难的族群，能有更多的幼生期的小龙对于龙群来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尤其像是兰斯这样的龙, 族群内唯一的成年巨龙，唯一的蓝龙。 　　龙群不畏惧近亲结合，他们的能力足够强大，现在的蓝龙族群需要的就是更多龙蛋，更多的幼年期蓝龙。 　　原本，蓝龙群体本该随着上一位蓝龙女王的继位而繁荣, 但她显然更感兴趣的事情要去做，只在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候孕育了唯一的龙蛋。 　　延续种族本也属于自然的使命。黑龙纳撒尼的做法属于龙群内部的标准答案, 足够多的侍妾，最好拥有像是魅魔这种生育能力极强的种族，即使混血龙类会觉醒其他的力量, 但总好过自己的种族变成彻底的历史。 　　兰斯之前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在这个阶段来临后,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如何平顺地将它度过而非延续龙群的血脉。 　　也许他真的是最后的蓝龙了。 　　兰斯面无表情，护心鳞下的心脏快要燃烧起来, 可他的身体却因为浸泡融雪而感到寒冷。 　　炉灶里的火焰越来越旺, 兰斯加柴的动作却变得缓慢。锅里的热水咕噜噜作响, 兰斯却没有力气去管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了。 　　这下他真的生病了。 　　米拉从藏书阁的能量通道一跃而下, 她越来越熟悉高塔内部的某些独特魔法了。 　　克服了最初的恐惧, 每一次跳跃都会给她带来全新的感受，在不停的下坠中，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一种宁和。 　　她想着兰斯会准备些什么早餐。他那么喜欢吃肉，肯定也是和肉有关的食物吧？ 　　米拉考虑自己要少吃一些。最好和兰斯说清楚，不是不喜欢他做的食物，而是她早晨吃太多的肉肚子会不舒服。 　　这么想着，米拉安稳地落地。 　　她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却在炉灶前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兰斯倒在地上，炉灶里的火焰快要窜出来烧伤他。 　　烫伤很疼的。 　　米拉来不及思考更多，她挥手，泥土瞬间塞满炉灶，压灭了火焰，她快步走到兰斯面前。 　　兰斯变脆弱了。他分明昨天还说没有关系的。 　　现在他的身体两极分化，靠近炉灶的那一头被炙热的火焰熏的滚烫，而远离炉灶的一头又过分的冰冷像是跌进了天然的大窟窿。 　　米拉想，兰斯可真是倒霉，比她还要倒霉。从她第一天进入高塔起，他似乎就在不停的受伤，昏迷，神志不清。 　　她一直觉得他的身体很强壮，不符合其他人对法师的刻板印象。现在看起来他就是各种刻板印象的集合体。 　　巨力魔法支撑着米拉扛起兰斯，拖拽着把他丢会回到房间的床榻上。 　　她在床头的桌子上看到几本魔法药剂学的书籍。 　　兰斯果然已经察觉了自己身体的问题。米拉拿过书籍，书页被弯折的地方，每一页都是降温的药剂。 　　米拉书页阅读，她记下上面的药物名。 　　兰斯闭着眼睛，紧缩着眉头。米拉摸向他的额头，依然和刚才的触感一样，一半冰冷一半滚烫。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烧了。她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发烧方式。 　　“你要去镇子上面吗？”米拉低声询问兰斯，“我没法给你诊断。” 　　镇子上面的大夫肯定是不愿意来到这里的，米拉又不敢按照魔法药剂书册上的方式配药给他吃。 　　毕竟她不是医师，她的魔药课程掌握度又不足以治疗病人。 　　兰斯没法给她回答。 　　他能够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声的询问，却没有办法开口回复。 　　“我很快就回来。”米拉抱起两侧魔法药剂学的书籍，施展了传送术到山下的镇子。 　　勇者镇上的人已经很熟悉米拉了。他们认为米拉是公主的侍女，而兰斯是国王请来保护公主的强大施法者。 　　比起一腔热血的少年们，大人们似乎明白公主与魔龙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得罪魔龙带来的灾祸和沉重的赋税都不是普通的百姓们能够承担的起的。 　　勇者镇上的大家又和其他的镇子不一样，为了斩杀魔龙而牺牲的是他们的孩子与丈夫。 　　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死局。除非那一天凭空出现的勇士击杀了魔龙，创造出一个没有罪恶的完美世界，不用再让普通人家的孩子承担“勇者”的身份，让普通的家庭承担牺牲的代价。 　　米拉匆匆穿过街道，面对沿途和她打招呼的证明，她也热情的回应，只是语调里难掩焦急。 　　药铺的老板接待了着急的米拉。 　　他曾是冒险团里的队医，在队伍解散之后来到勇者镇经营这家药铺。他最擅长的是制作各种刀伤、剑伤的药膏。但在镇子里的时间长了，也逐渐掌握治疗孩子生病医术。 　　“发冷又发热，对吗？” 　　米拉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拿出手中的魔法书籍，“查阅了一些药材的书，看到了这样的配方。” 　　药铺的老板简单浏览一遍。 　　“那位法师先生也掌握医术吗？”药方确实是用来降温的，只不过制作的方式和普通的方式不太一样。 　　米拉并不确定，回答说：“他擅长和魔法有关的一切。这个药方也是他自己找到的。” 　　“内容是没有问题了。”药铺的老板说，“米拉，我按照这个上面的内容来帮你抓药，但是你们法师的方式和我的方式不同，我没法帮你煮。” 　　米拉连连点头：“我可以按照书上的方式自己做，麻烦您了。” 　　药铺的老板按照药方去抓药。米拉就等候在店铺里。 　　店铺外面的台阶上有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做活，米拉在药铺里，恰好能够听到她们谈论的内容。 　　妇人们说，去往剑冢的队伍只回来一半人。其余的还在路上。 　　艾林夫人家的二儿子带着他父亲的剑跑了，他们之所以放慢行程，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孩子和他带走的剑。 　　按照艾林夫人的愿望，那把被太多人觊觎的宝剑，应该被永远的埋葬在剑冢，而不是被其他人带着继续送死。 　　人类与巨龙之间的差距是天生的差距，又怎么会因为一把武器就彻底消失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弗兰·艾林是伟大的屠龙者，可谁看到了因为他的早逝艰难求生的艾林夫人和他们的三个孩子？ 　　米拉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暗骂艾林的不负责任。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价艾林的行为，她只是天然站在心疼艾林夫人的角度，这样的指责只换来了她自己内心的安宁罢了。 　　药店老板打断了米拉的思考。 　　他带着两幅药走了出来。 　　“米拉。一副按照你们法师的方式来准备，如果没有效果的话，这一副就按照我和你说的方式来。”他叮嘱米拉熬药的方式，然后将两个分装好的牛皮纸袋交给米拉。 　　米拉又向药铺老板确定一次，留下药钱后回到了高塔。 　　兰斯依然在昏睡。 　　他摸上去还是很烫，却在不住地颤抖。 　　冷热交替，药店老板说他感冒了，可能是着凉，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米拉猜测兰斯不只是着凉，可能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温度降下来。 　　米拉拉开兰斯屋子里的帘子，然后在塔底的另一侧使用旋风魔法，帮助塔底的空气能够流通起来。 　　她按照魔药书籍上的方式煮药。 　　魔法药剂整体制作的过程像是在做实验，在魔法火焰的辅助下，米拉得到了浅蓝色冒着寒气的溶液。 　　她用魔法把灌倒兰斯肚子里，过程有些狰狞，米拉不愿意回忆。 　　做完一切，她靠在椅子上喘气。 　　熬夜，没吃早饭，来回奔波，米拉在放松下来的瞬间感受到无比的疲倦。 　　她挥手制作魔法面包，一边吃东西，一边翻看着药剂学的书籍。 　　书上说，药物会在饮用后一到两个小时间发挥作用。这也是比较关键的时期，米拉需要守候在兰斯身边，这段时间平安度过，他的状态会好很多，如果没有，她就需要尝试其他的方式。 　　米拉坐在椅子上面观察着兰斯。 　　他的脸色很差，唇色也变得极淡，一看就是生病了。睫毛造成的阴影变成了乌青，压在他的脸上，破坏了兰斯的俊秀。 　　她观察着兰斯，偶尔抬起手试一试他身上的温度。 　　依然滚烫，米拉想要不要弄一些冷水给兰斯擦身，但是药铺老板叮嘱她，这种时候冷热交替，其实也不利于兰斯痊愈。 　　她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完全比不上兰斯对她的帮助。 　　米拉盯着他，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她身体里的疲惫逐渐苏醒。 　　她感觉很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而在确认米拉呼吸变得平稳后，病床上的兰斯突然睁开眼睛。 　　蓝色的眼睛流露出琥珀色的光泽，瞳仁也逐渐变成细长的姿态，他更偏向巨龙天性的另一面随着尾巴的出现而苏醒。 　　蓝色的龙尾从被子下面钻了出来。龙尾巴圈住米拉的腰，悄悄地将她带到床榻上。 　　兰斯垂着眼睛看她。 　　泡冷水这种馊主意显然没有用处。 　　他需要试试运动。 　　兰斯用毯子将将米拉裹起来。 　　他撑起身体，在烛台的光源下，他的影子变成了巨龙的轮廓，覆盖着蓝色鳞片的粗壮尾巴垂落下来，可依然保持着人类的体态，衣服下肌体上却浮现出细密的鳞片。 　　半人半龙的样子是最恐怖的。这也是他能量不稳定的表现。 　　兰斯不想在米拉面前展现出他最恐怖的样子。无论是完全的人类或者巨龙都比现在更好。 　　他离开了这里。 　　兰斯变化成了巨龙。在高塔上空的云层中飞行，试图尝试第二种方式缓解现在的状态。 　　将体温的药物在他的身体里起作用，可是他的燥热并非因为发烧。 　　他围绕着群山翱翔，冷热在身体内部交替，巨龙没有理会，他舒展双翼，消耗着身体里的能量。 　　直到精疲力尽，兰斯才回到高塔。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运动比泡冷水有用，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 　　米拉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好闻地香味包裹，她眨眨眼睛，意识到自己身下是柔软地床垫，而身边是一具散发着香味和热气的躯体。 　　米拉把四肢蜷缩在一起，她要先离开。可就在她做出反应的时候，面前的兰斯睁开了眼睛。 　　“晚上好，米拉。”兰斯的声音又沉又闷，轻飘飘的，却透着一丝深沉。 　　米拉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天夜里才看过奇怪的小文章。 　　她好像知道兰斯怎么了。 　　她不敢确定，用巨龙去类比人类显然不合适，但自然界中本来就有很多特性的相通的。 　　“晚上好。”米拉避开他的视线。 　　和阅读文字带来的感觉不一样，兰斯近在咫尺，她感受到的是害怕 　　米拉蜷缩起脚趾。她的鞋子被人脱掉了，很显然是兰斯。 　　她更害怕了。 　　“你好点了吗？”米拉壮着胆子询问兰斯。他刻意保持了距离，可这不够，不够压灭米拉内心的不安。 　　和之前不一样。他们之前也曾躺在同一个垫子上，但那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 　　米拉很害怕。尤其是在想起昨天晚上阅读过的文字之后，她感受到的并非其中描述的期待，而是恐惧。 　　她不知道为什么是恐惧，可现在她想要逃跑。 　　兰斯让她感受到害怕，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过高的体温都让她感觉到害怕。 　　她不敢想象，也不想想象如果不离开会发生的事情。 　　她很喜欢和兰斯待在一起，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兰斯察觉到了她的恐惧。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代表着冒犯。天性并非是冒犯的理由。好在他现在精疲力尽。 　　“不太好。”兰斯回答了她的问题。 　　米拉看着他，他的脸色似乎更差了。在温暖的光源下，他看起来像是一张白纸。 　　米拉犹豫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来陪伴兰斯。昨天的书籍里似乎有这样的场景，女主人公会因为善良的留在这里。可类似的情节放在米拉身上，她不想留下，她虽然担心兰斯，可她很害怕。 　　兰斯不会因为这场病死掉。但如果她留在这里，或许会受到伤害。 　　米拉承认那些刻板印象，法师们不像是书籍里美丽善良的女主角，法师们很自私，她更希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在没有遭遇类似的环境之前，她对文字描述的一切充满好奇，可当她被放置在这个环境之内，恐惧却深深笼罩着她。 　　兰斯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的变化，他能够理解米拉害怕的原因。 　　他的声音产生了变化，可口吻还是让人心安。“我送你回去？” 　　米拉呼出一口气，兰斯是她熟悉的兰斯，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说。 　　虽然今天晚上没法睡觉了。但她不能待在这里。 　　“嗯。”兰斯轻声回应。他撑起身体，让开了能让米拉过去的缝隙。 　　米拉从毯子里钻出来，好在她衣服上除了睡觉造成的褶皱没有其他的东西。 　　她连忙越过兰斯，因为太过慌乱，差些踩到他。 　　兰斯扶了她一把，指掌传递的温度滚烫而炙热，米拉碰了一下，连忙收回手。 　　她弯腰穿好自己的鞋子，尽可能地离现在的兰斯远一些。 　　天性并不想让米拉离开，她是高塔内唯一能够让他感到舒适的存在。 　　兰斯被蛊惑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可米拉回头的时候，他的手又移动到她的袖子，接着松开。 　　“抱歉。”兰斯轻声说。 　　他很累，也很难受。天性让他想要去亲近面前的米拉，这是他此刻唯一的选择，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合适的。 　　米拉还是小女孩，她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认知，兰斯不确定自己是否成熟，但比起米拉他确实多存在了几百年。 　　他垂下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手指接触皮肤的热源引起烫伤的灼痛。米拉看着垂头的兰斯，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涌起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叫嚣着想要她留在这里。 　　可米拉知道她不能留下。她也开始挣扎，离开的动作变得踌躇。 　　这样的犹豫给了巨龙可乘之机。 　　兰斯站了起来。作为施法者，他生得过于高大，这种时候会带来压迫感，米拉想要后退，可她动不了。 　　兰斯的吻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 　　“抱歉，米拉。”他的声音依然很轻，他弯起眼睛，身上好闻的气味又变得浓重起来。 　　“吓到你了。” 　　确实！米拉不犹豫了。这个吻和昨天那个轻飘飘的接触可不一样！ 　　她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回头，她不能再看兰斯了，她得快些躲起来。 　　米拉一溜烟儿似得逃走了。 　　兰斯感到失落，又觉得很庆幸，他依然感觉到烦躁，龙尾巴又偷偷溜出来，一甩一甩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 　　昼夜颠倒带来的后遗症是睡不着。 　　米拉回答自己的房间。她在床垫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放弃和自己对抗，决定起来找些食物吃。 　　米拉在灶台生火，然后她听到一些响动。 　　兰斯又凑了过来。就像是他说得一样，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我饿了。”兰斯对米拉说，“我们要不要弄些宵夜吃？” 　　米拉低头看着炉灶里燃起的火焰。离开了卧室的环境，米拉的恐惧有所减弱。 　　米拉伸出手，变化出一个魔法面包递给兰斯。 　　兰斯眯起眼睛。蓝龙不吃面包。虽然魔法面包能填饱肚子，但是蓝龙不吃面包。 　　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去弄些吃的。”兰斯抛下一句话，然后就消失了。 　　生病好像让他产生了一些改变，变得有些超乎想象的自由？米拉不太确定，反正不管他怎么变换，兰斯就是那个兰斯。 　　从镇子上采购来的食材不多了，米拉这一次匆匆忙忙地赶去镇子，她只买了药材，忘记补充食材。 　　米拉叹了口气。她看着篮子里仅剩的菜叶，只能希望兰斯能够找回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没多久，兰斯回来了，他提着一只新鲜剥皮的肥羊。 　　“我们来烧烤吧。”兰斯建议道。 　　虽然蓝龙可以直接生啃羊肉，但是米拉显然不行。于是他费了一番功夫，咬死山羊之后还放血剥皮才把它带回来。 　　米拉的视线在肥羊身上定住：“这是楼上牧场的吗？”那是进献给魔龙的。 　　“这样宰杀不会有问题吗？” 　　“龙不会有异议。”兰斯知道米拉想些什么，他压低声音，靠近米拉，“反正他不在这里。” 　　他身上的香味随之压近，米拉连忙转移话题：“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不完，不如分开几份？” 　　“不用。”兰斯把羊架在炉灶上。 　　“要腌制一下。”米拉连忙阻拦他。她手边没有合适的香料，只能用一些烹调魔法弥补这一点。 　　在魔法的辅助下，米拉很快就将那只沉甸甸的肥羊架在炉灶上。 　　兰斯知道自己依然在受到天性的影响，他自觉地走到离炉灶稍远的那一侧。 　　米拉调整着肥羊，因为炉灶不比露天的篝火，她需要控制火焰在最合适的位置。 　　兰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火光映照下的米拉分外的认真。 　　她的双手闪烁着魔法的光泽，肥羊的重量需要她使用魔法来辅助。 　　魔法因龙鳞的原因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泽。 　　米拉将他赠予的龙鳞佩戴在胸口。 　　他的胸口同样有一块闪烁的龙鳞。是蓝龙的护心鳞。 　　米拉调整好火焰的位置，她抬起头，却在这时候听到一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一曲不知名的歌谣， 　　那是一种米拉无法的分辨的语言，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的视线落在兰斯身上，他坐在炉灶的另一侧，火光为他苍白的肤色添上暖意。他的声音悦耳而缱绻。 　　她能够感受到这首曲调的古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兰斯为何会突然吟唱一曲歌谣，但她的视线自然地被他吸引，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米拉发现一个全新的兰斯。 　　作者有话说： 　　动物会靠体味和叫声吸引异性（不是 第43章 　　兰斯像是生了场古怪的大病。 　　他的状态时好时差, 有的时候，米拉会看他早晨的状态调整她今天对于兰斯的态度。 　　当他变得异常热情的时候, 她就会刻意保持距离。 　　她归还了和巨龙有关的全部书籍, 再也没有要求星星取出过类似的书。 　　更多的时间，她躲在高塔的角落里冥想，练习法术。 　　她没有去问折纸精灵的名字, 那个小纸人似乎察觉出米拉和兰斯的关系变得古怪, 他带着米拉来到高塔的某一层。 　　这是一处空旷安静的空间。折纸精灵小人说，这里适合米拉独自练习魔法。 　　他告诉米拉, 她可以设置一个咒语作为进入这处空间的钥匙，完成这个仪式之后，高塔的这一层将彻底的属于米拉。 　　米拉猜到了这是谁的授意，兰斯好像放弃隐瞒他是高塔之主的身份了。 　　当他默认了这个身份，有很多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米拉最近在思考搬家。 　　她不想想这件事情的。可她有点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了。 　　很多的线索将事情指向一个会让她失去应对方式的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验证一下。可是要如何和验证呢？米拉不知道。这只是个猜测而已，只是她的想象力把很多可疑的细节联系在一起, 构成的一个猜测而已。 　　她在心底强调了几次。可那种不安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她在怀疑兰斯，即使米拉不想承认, 她还是在怀疑兰斯。 　　可他对她这么好。 　　米拉有些埋怨自己。因为这样，她最近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 　　- 　　又一天的练习结束后，米拉平躺在空旷的世界里。 　　她用尽了身体里的魔力, 希望疲倦能够让她不要思考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媒介因为主人长久的攥握沾染上体温, 在这个世界浅淡的光源下，它看起来像是一块古朴的玉石, 米拉将它对着光, 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她使用了几个月的媒介。 　　这是一块龙鳞。来自于真正的巨龙。 　　兰斯当时是怎么取出它的？他把手伸进被子摸索了一会儿, 然后就有这块龙鳞了。 　　她尽可能地不去构象兰斯就是邪恶魔龙的事实。可他身上的某些特征正在和龙重合。 　　他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 就和巨龙和公主里面的一模一样。 　　米拉去山下采买的时候, 也会听到小镇上的人说，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深夜和凌晨时候，能看到云层中出现的巨大黑影。 　　镇子上的人说，那是龙在舒展身体。 　　魔龙回来了。或者说，魔龙从未离开过他的高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是魔龙。 　　米拉猜测，或许在她抵达高塔之前，曾有一位叫“兰斯”的施法者来到高塔，他来挑战巨龙，最后却死在巨龙的龙焰下。 　　但这个施法者同样重创了魔龙，使得不得不变换成人类的形态来迷惑米拉对他施以援手。 　　米拉甩甩脑袋。这也太奇怪了。 　　巨龙和公主就应该交给她来写。米拉连忙驱散脑海里的想法。 　　她写得话应该是巨龙和法师，也可以是首富和法师。 　　米拉呼出一口气。 　　她撑着地坐起来。 　　她不能直接跑到兰斯面前问他，你是魔龙吗。她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奇怪的问题也阻挡不了人会饥饿的事实，米拉决定先回到塔底去吃饭，然后在认真思考其他的事情。 　　兰斯今天并不是十分热情的样子。 　　米拉从她的小世界出来时，他正在摆弄一株枯萎的植物。 　　米拉认出那是他养在高塔某层的濒危植物。 　　这些植物都蕴含了魔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们也是天然的媒介。随着人类施法者数量增加，这些天然的魔法植物也成为了他们争夺的对象。 　　这些植物只是安静的存在着。突然有一天，一个具有探索精神的人将它们发现，发布在魔能枢纽内部的魔法师报纸上，那些从不亲自探索的跟风者听闻着消息，拿着报纸去寻找这些神奇的植物，用不了多久，它们就越来越少，直到消失不见。 　　兰斯有一个世界，专门收藏这些濒危的植物。 　　米拉忍不住想，巨龙就是一种有收集癖的生物，不知道喜欢收集濒危植物算不算其中一种。 　　“它怎么了？”米拉在稍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前，她低着头，观察兰斯面前的植物。 　　兰斯抬头看了米拉一眼，他的脸色看起来依然苍白，但说话时候却恢复了几分精气。 　　“它有些不适应花盆。”兰斯轻轻地从花盆土中挖出那棵植物，将它移动到另一侧空花盆里。 　　“需要给它换个生长的环境。”兰斯抬起头，米拉闪烁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偏过视线，继续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完，“高塔里的空间已经失去了和真实世界的联系，只有回到自然中去，它才能继续生长。” 　　米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看着兰斯的动作，直到他将几个花盆里的植物全都移出来。 　　“它们要被移到什么地方？” 　　“沼泽地，它们喜欢潮湿的地方。”兰斯回答着。 　　他站起身，米拉随着他起身，但那种香味又出现了。 　　米拉小心翼翼地打量兰斯，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视线还落在手里端着的花盆上。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兰斯问米拉，她看着叶片上沾染的尘土，细小而微弱，看植物叶片的纹理，精细又绝妙，就是不敢与米拉对视，生怕加重异常。 　　他已经尝试第三种方式了，可效果也很一般。 　　他甚至思考了第四种方式的可行性。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看的书叫做巨龙与魅魔。 　　如果换做巨龙与精灵，巨龙与矮人，相应的内容也会被替换成为可口的精灵或者可口的矮人。 　　今天的状态还不错。 　　兰斯想，米拉在他身边停留了一段时间他才有所反应，按照这个进度控制下去，他能够顺利坚持到集会结束。 　　看着兰斯怔在原地，等待她的回答。 　　米拉拒绝了与他同行的邀请。 　　可转念一想，这是个观察兰斯的好机会，说不定能发现一些在高塔里观察不到的事情，她又连忙更改了答案。 　　“我也去。” 　　她突然改变答案的行为兰斯并不意外。 　　米拉就是这样的性格。短暂的空余里她一定想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这附近哪里有沼泽吗？”米拉问兰斯。 　　其实抵达高塔的这几个月时间内，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格丘陵镇，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山下的勇者镇。 　　“嗯。”兰斯想了想，高塔位于山地，这附近没有地上河，村镇里的人类都是钻井取水的。 　　沼泽在群山的另一侧。 　　“有些距离。”他如实回答。 　　“我们会在外面过夜吗？”米拉小声地询问。上一次和兰斯共处一室的记忆并不愉快，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米拉只是感觉很害怕。 　　兰斯侧头看着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们用传送术去就可以了。” 　　米拉怀疑是不是经常思考奇怪的东西让她脑袋变迟钝了。其实她刚才是想，如果兰斯是魔龙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搭乘巨龙抵达沼泽。 　　可另一方面，如果兰斯是魔龙的话，她这样想是不是坏人才会有的想法。 　　不是杀死作恶多端的魔龙，而是借用带来的便利。 　　米拉沉默下来。其实她一直都在借用魔龙的恶名。 　　“米拉。”兰斯喊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他低着头看着空花盆里的植物，视线落在植物的叶片上，心思却不在这里。 　　“没有了。”米拉回答。 　　她跟在兰斯的身侧。 　　他垂着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一盆植物 　　魔龙应该不会想要摆弄花花草草吧？ 　　魔龙的日常不应该是行凶作恶，吃饭睡觉吗？ 　　米拉看着兰斯。他外表年龄看起来也不是很大。 　　蓝龙施展魔法，打开前往沼泽的传送门。 　　米拉跟随在他身后，走入蓝色的帷幕。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湿润起来，潮湿中混杂着一种说不清出的味道。就像是草根在水中浸泡过久产生的发酵酸味，但有不是单纯的酸，还有一种铺面而来的涩感。 　　虽然不是傍晚，但是沼泽的上空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虫，蚊子和苍蝇的嗡鸣声让人毛骨悚然。 　　米拉在高塔内习惯了没有蚊虫干扰的生活，突然出现在沼泽地里，被头顶黑压压的黑云吓到，她回忆起些不好的记忆。 　　米拉往兰斯的方向凑了凑。 　　蓝龙处于生理特殊时期，米拉在他的感知中本来就有很强的存在感，她往他身边一凑，兰斯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嗡嗡的蚊虫上。 　　这些小东西是自然界胆子最大的生物。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它们都敢凑上去骚扰。 　　蓝龙眯起眼睛，属于巨龙的威压随着兰斯的意念释放，朝着那些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飞虫袭去。 　　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涩，薄透的翅膀放飞忘记该如何扇动，短暂地停滞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就像是下了一场雨一样，那些飞舞在半空之中蚊虫突然哗啦啦地掉下来。 　　这绝对是米拉最近一段时间内看到的最恐怖的画面了。 　　她又朝着兰斯的方向缩了缩。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反常的事情，只可能是他们这对突然造访沼泽的不速之客造成的。 　　她没有使用法术。米拉偷偷看向身边的兰斯，只能是兰斯的做的了。 　　可她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动作，或者念诵了什么咒语。而且，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法术能够让蚊虫像是雨一样落下。 　　兰斯很满意巨龙威压的效果。 　　他不能杀死这里全部的蚊虫，那样会破坏自然的结构，只是暂时用威压让它们无法飞行。那些靠飞虫而生的动物今天能够迎来一顿不用捕猎的晚餐。 　　他虽然不像是黑龙一样喜欢靠威压欺压其他的种族，但是偶尔龙的威压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作用。 　　“我们要把这些植物种在什么地方？”米拉询问兰斯。 　　她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单纯的臆想了。传言里的魔龙无恶不作，但如果只是用自己的能力下了一场蚊子雨，应该不能算做无恶不作吧？ 　　邪恶疯狂和兰斯真的无法建立联系。 　　“这里就差不多了。”兰斯看着附近，水域合适，淤泥踩上去有刚好的下陷感，又不至于会过于软烂。 　　他手里的植物适合这样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里，它天生蕴涵的魔法才能够被发挥到极致。 　　最为媒介，它或许可以，却不是最合适的存在，但如果说净化沼泽地里郁结的瘴气，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存在了。 　　兰斯蹲下身体，他将自己的长发用魔法扎在脑后。 　　米拉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定在兰斯的头发上。他的发色也是深蓝近黑的颜色，真奇怪。无论看到几次米拉都会感觉到奇怪，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像兰斯这样蓝色头发的人。 　　他一定是很特殊的存在。 　　蓝龙的动作很小心。花盆里面放着的濒危植物，他需要保证移植的成功率。兰斯在地上挖出深度合适的坑洞，他不敢用其他的工具去破坏植物本身脆弱的根系，只能用双手一点点调整着植株的位置。 　　随着魔法植物的根系与适合其生长的沼泽淤泥接触。米拉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魔法波动从兰斯的手下诞生。准确来说，是从植物上诞生的。 　　她的注意力被这种诞生于自然的能量吸引，不自觉地伸出手，试图接触叶片。兰斯偏过头，他的视线柔和起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能够感受到米拉一定感觉到了他眼中的世界。 　　星星点点的魔法，不是用眼睛能够看到的。它们的存在很微妙，就在一呼一吸之间，随着她的呼吸，随着沼泽的呼吸，植物的呼吸，一点一点融合起来，组合成为了眼前的画面。 　　米拉的眼中的惊喜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兰斯。 　　蓝龙知道她看到了他的世界。 　　一个浪漫却无法与其他人分享的世界。 　　他们蹲在一株植物前，在沼泽泥泞的地面上，鞋子上沾染上难以清洗的泥巴，周围的空气虽然不至于恶臭，但绝对算不少好闻。 　　这不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却有些被忽视的东西。 　　“你经常这样做吗？” 　　“不是。”兰斯昂起头。露出回忆的表情，其实在雷电池出现问题之前，他更多时候在高塔里研究其他的自然魔法，虽然也经常亲近自然，但更多的时候待在组成高塔的各个小世界里。他其实很少像是这样使用传送法术来到外面的世界的。 　　米拉给了他一些灵感。 　　兰斯感觉他有很多的表现欲，好像是在着急地向米拉证明，他的生活其实很有趣。 　　蓝龙低头看着手上的淤泥。沼泽的烂泥巴的味道绝对算不上好闻。对于女孩子，尤其是米拉这个年纪爱漂亮的女孩子，这样子也太奇怪了。 　　兰斯低下头，他的方向好像有点问题。 　　米拉看到他突然的落寞。兰斯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他缓缓收起手，藏起了沾染着污泥的手指。 　　“我小时候很羡慕其他孩子可以玩泥巴。”米拉悄悄对兰斯说，“很奇怪吧？我没有玩过泥巴。” 　　米拉话音落下，又觉得这真的是十分好笑的事情，她怎么会告诉兰斯她没有玩过泥巴这样的事情，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兰斯侧过头，好像是在认真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你知道我在魔能枢纽长大。”米拉自然按照他希望的那样，自然地讲述在她身上发生的故事。 　　比起绝大多数人，她的生活很无趣。至少比兰斯，一定很无聊。 　　“我小的时候在魔能枢纽的福利院里长大。和我一样的小孩子们每天都要穿戴统一的制服，在专门的看护人的眼皮下按照严格的作息表生活。” 　　米拉感觉，她的念头之所以能像是现在一样活络，估计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身体机械地按照作息表摆动，脑袋里却总能想象很多奇怪的东西。 　　“我们玩的玩具是一代一代继承下来的，我领到的娃娃上面有四五个补丁，我需要好好照顾它。”米拉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连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需要给它喂食物，喂布娃娃食物，特别奇怪。” 　　“我必须好好照顾它，因为在我离开之后，它也许还会陪伴下一个孩子。”米拉耸耸肩。 　　“后来福利院里来了其他的孩子，是巫师夫妇的女儿，她的父母死掉了，只能暂时被寄放在这里。她是唯一见过魔能枢纽外世界的孩子，她不喜欢老师发的娃娃，她说和她的小狗一起在雨后的草地上翻滚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魔能枢纽不下雨，雨水会被天上的魔法帷幕阻拦。那里也很少有成片的绿色草地。炼金科技会破坏环境。” 　　“我真的很羡慕她可以有小狗，还可以和小狗一起玩，她说，她喜欢用泥巴堆成城堡的样子。”米拉记不住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和名字，但她的出现给却在她的童年留下了浓重的色彩，“后来她被领养了，领养人们其实会喜欢这种孩子，而不是魔能枢纽的小傀儡。” 　　“你不是傀儡。”兰斯看着她，他想要伸手默米拉的脸，手指上的泥巴却让他的动作有些犹豫。 　　米拉拽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兰斯的瞳孔不自觉放大。 　　他想要告诉米拉。巨龙喜欢在火山灰里打滚。那种尚未全部消散的热气会附着在龙鳞的表面，对于人类来说可能会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龙群喜欢这样的感觉。 　　“好脏啊，兰斯。”米拉满脸嫌弃地看着他，却露出灿烂的笑容。 　　其实这不是真的嫌弃。兰斯知道人类并不会直接的表达他们全部的情感，而是会使用更加委婉的方式。 　　现在的气氛刚好，米拉慢慢收敛笑容，她对上兰斯的眼睛。 　　那个问题困扰她好几天了，以米拉的性格能够忍住好几天不寻求答案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你是魔龙吗？”她鼓起勇气，终于询问出心底的疑惑。 　　近在咫尺的位置，米拉能够看清兰斯全部的表情。 　　他有着好看的眉眼，神秘的来历，和她一样很多奇怪的念头。他们都是好的施法者。 　　现在，她想要试着更了解他一点。 　　“这就是你最近避开我的原因？”兰斯没有直接回答。 　　“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看着我的眼睛回答。”米拉不会被他轻易地转移话题。 　　这样的行为都是心虚。 　　兰斯却笑起来。她的脸颊上有一个脏兮兮的手印，他留下的。 　　“脏死了。”兰斯轻声说，“魔龙不喜欢你这样的。” 　　米拉瘪嘴。 　　“我不是。” 　　她听到兰斯的回答。他的嗓音与他的外貌一样优秀。 　　“不是魔龙。”他又重复了一次。 　　“我是高塔的主人，但不是魔龙。” 　　他又说了一次。 　　“还需要再确定一次吗？” 　　“我害怕你是魔龙。”米拉全身力气都随着他的回答而消失。他回答了三次，她的心脏随着他的回答跳动了三次。 　　她明白，她想要确切的答案，好奇应该只是一个理由，她害怕兰斯是魔龙，害怕他身上背负很多的人命。 　　她的脑袋快要构想出各种各样的故事了。在得到兰斯的答案前，她都已经自作主张地写好他们之间的悲剧结局了。 　　米拉甚至为那些悲伤的结局感到难过，甚至好几个晚上因为这些虚构的故事躲在被子里抽泣。 　　现在好了，那些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米拉笑起来。 　　“那你能唱歌给我听吗？”他的声音如此好听，可她没能听懂他唱过的歌曲。 　　“上次那一首，” 　　兰斯想起上一次的事情。特殊的生理阶段让他在人类女孩面前做出一些怪异的行为。 　　“不行。” 　　那首曲子是巨龙求欢时候才唱的。米拉听不懂龙语，但那些词语可不是什么好词。 　　上次是鬼迷心窍，这次可不是。 　　“兰斯！” 　　“不行。” 　　“兰斯！” 　　“不行。” 　　“兰斯！” 　　他叹了口气。 　　“换一首。” 第44章 　　集会开始的那一天, 米拉很早的时候就睡不着了。 　　她的身体还躺在床上，脑海里已经全都是这一次集会的模样了。 　　兰斯和她说, 这并不是一般的黑市交易, 而是一个六大种族联合的大型集会。 　　参与集会的人都是匿名的，没有人知道和你交易的对方到底是什么种族。 　　米拉感到很意外，兰斯说得是六大种族联合集会, 也就说人类方面也是知道这场集会的。 　　“很多东西不会拿到明面上操作。”兰斯和米拉说,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勇者协会还是魔能枢纽。” 　　听到熟悉的词汇，米拉沉下表情。 　　“没事的。”兰斯明白她的担忧, 他安慰米拉，“站在我身边，不会有人发觉的你的身份。” 　　米拉相信兰斯。他的魔力十分强大。由他施展的伪装魔法是不会被轻易看破的。 　　这一次的集会的位置靠近恶魔之痕的幽月谷。 　　这是属于矮人族的地盘。也有部分的游离精灵在附近的森林里活动。 　　米拉询问兰斯她能否在集会上见到传说中的精灵，蓝龙并不确定。 　　在哥布林种族遭受打击后，精灵族减少了和各个种族之间的联系，重新回到了他们熟悉的森林中去。 　　六大种族内唯一与他们交流密切的, 便是包含着各类植物灵智的精怪族。 　　米拉很想见见精灵。 　　在确定兰斯不是魔龙之后，米拉又从星星那到了一本新的书籍——巨龙与精灵。 　　书上写精灵都是十分美丽的存在。她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种样子, 她真的很好奇精灵的样子。 　　“也许会有附近的游离精灵参与进来。” 　　想到这个，米拉躺不住了。她要快些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和兰斯一起前往幽月谷。 　　蓝龙也很早就起床准备了。他把写好的卷轴收起, 又从自己的藏品里取出了几块罕见的宝石。 　　哥布林是贪婪的种族, 兰斯想要从他们那里获得消息，除了用巨龙威压恐吓也需要一些财物的诱惑。 　　出发前, 兰斯在米拉身上留下了伪装没魔法。她在其他人眼中展现的样子从黑发黑瞳的人类女孩, 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黑雾。 　　同样的法术他也施加在自己身上, 只是比起米拉身上的黑色, 他是浅淡的蓝。 　　他们使用传送法阵抵达幽月谷附近, 然后走路进入山谷。 　　幽月谷靠近恶魔之痕，横穿两侧茂盛的森林。米拉发觉，自从进入幽月谷的范围，兰斯突然变得很严肃。 　　附近也有些隐藏在伪装后的身影，不过个体和个体之间戒备心很重。 　　也有些没有做伪装的人出现在这里，他们有的满脸好奇四下打量，有的则表情严肃，手中抱着一把长剑。 　　米拉还注意到被长弓和箭袋的勇士。 　　某些存在虽然做了伪装，但从体型上很容易能够看出其非人的特征。 　　在那些真实面目示人的存在里，米拉一眼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性感妩媚的女士。 　　她的视线顺着落在那么女士脸上，瞬间就被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长得可真漂亮。 　　米拉盯着她，从脸蛋到身材，这位女士都是她喜欢的样子，直到她的视线捕捉到一条一摇一晃的尾巴。 　　“是魅魔。”兰斯的手按在米拉肩膀上，她从被蛊惑的状态中清晰过来。 　　米拉抬起头看向兰斯。在她的视野里，他还是正常的样子。 　　“不要看她的眼睛。”兰斯提醒米拉。他眯起眼睛，视线从那个魅魔身上移过。 　　龙威在某些时候十分好用，感受到警告的魅魔收敛笑容，甩着她的三角尾巴往其他地方去了。 　　集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幽月谷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从各地赶来的神秘存在。 　　矮人们搭建起粗糙的展台，如果有需要出售货物的可以联系矮人管理人员，在支付租金之后使用这里的展台。 　　米拉和兰斯抵达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摆放出货品。 　　巨龙都是鉴宝专家，兰斯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摆设。 　　按照过往的经验，集会会持续三到五天，现在才刚刚开始，珍宝不会这么早出现在众人眼前。 　　兰斯也不是来探寻珍宝的。 　　信息同样也是集会上十分有价值的东西。 　　在黑雾伪装的保护下，米拉好奇地打量着幽月谷内的情景。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些和她一样做了伪装的身影上。猜测判断者伪装之下到底是否如何的存在。 　　随着他们深入幽月谷，聚集在周围的人多起来，分明连交易区都没有什么人影，面前的这栋建筑内却挤满了人。 　　兰斯说，这个矮人为了集会临时修建的住所。 　　幽月谷是矮人的矿区，山谷另一侧是他们迷宫一样的地下宫殿。这一边平日里荒废，只有特殊情况才会使用。 　　附近都是荒山和原始森林，根本没有能够住宿的条件。矮人们临时修建的住所会为他们提供不少的金子。 　　兰斯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哥布林的建议。朴实的矮人们想不到这样的方式，他们一定会热情的邀请前来参加集会的人进入他们的地下宫殿。 　　那里足够大，足够宽敞，能够住下所有的人。 　　兰斯也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米拉跟上他，小声说：“我们不是不在这里住宿吗？”因为传送法术，无论多么遥远的距离，在米拉兰斯的眼中都是一个法术施展的时间。 　　集会里会有危险。在来到这里前兰斯和米拉商量过，他们依然回到高塔过夜，而且在集会上停留的每一天，兰斯都会改变两人身上的伪装。 　　兰斯轻轻摇头。 　　他以为哥布林们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他们的踪迹。但这些贪心的家伙们不可能面对金钱无动于衷。集会是轮流举办的。以前的哥布林种族没有资格，现在他们和矮人混居在一起，借着矮人的由头，他们当然可以从集会上大捞一笔。 　　兰斯要去看看临时旅馆的老板，是不是就是哥布林。 　　米拉不知道他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虽然感到疑惑，但她还是没有忘记兰斯的叮嘱。 　　她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只有这样，兰斯的力量才能将她笼罩，即使魔能枢纽的人也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认出她。 　　兰斯在距离旅馆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 　　这里已经足够他看清不远处来往身影的面容。 　　他没有看到老板的身影，却听到了几个住客的闲谈。 　　他们正在店铺外面排队，打发的时间的功夫交换一下自己掌握的情报。 　　其中一个对还在自己身后的人说。 　　“今天住宿收取的不是金子，而是能够使用的媒介水晶。” 　　“为什么？” 　　“魔能枢纽无法在制造人造媒介了。” 　　“这么贵重的消息，能买不少钱吧？” 　　“不值钱。他们已经来了，为了寻找新的替代品，这个事情在施法者圈子里已经传开了。几个月前，媒介水晶的价格突然开始下调。为了稳定法师们的情绪，人造媒介的价格一直很稳定，反常的下调本来就有问题。” 　　“很多法师开始趁低价大量囤积，结果根本没到半个月，他们购买的那些人造水晶就彻底变成了破石头。” 　　“然后魔能枢纽宣布他们将暂停向非魔能枢纽的法师出售人造水晶。” 　　这个消息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媒介水晶无法继续使用是因为格丘陵的矿洞里已经不再生产灭魔石。 　　魔能枢纽是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强大法师组织。他们内部有其他可替代灭魔石的媒介，但数量绝对无法和格丘陵镇的灭魔石相比较。 　　他们只能放弃摇钱树。 　　兰斯早就猜到，人类的施法者早已经习惯了依靠媒介而非感悟自然。没有了灭魔石，他们还会寻找其他的材料制作媒介水晶。 　　“这次的集会人类真多。”又有声音传入兰斯的耳朵。 　　“都是为了媒介来的。”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每一次的机会都会有很多人类，施法者、勇者，还有情报贩子。 　　“真的会有人出售有媒介吗？” 　　“会。不过应该不会很多。”强大的媒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施法者们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售自己获得的媒介。 　　除去施法者，其他的存在对于媒介又不感兴趣。 　　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一次人类抵达这里并非只是为了获得能够暂时使用的媒介。 　　“有消息说幽月谷里有残余的哥布林。” 　　对话的两个声音都沉默下来，听起来也是知道内情的存在。在人类能够大批量生产人造媒介之前，哥布林才是制作媒介的好手。只不过他们又狡猾又贪婪，绝大多数的施法者都因为媒介受制于哥布林，想要继续施展魔法，总是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过，在哥布林这里他们损失的是金钱。而魔能枢纽则提供了两个选择，要么花费金钱购买，要么宣誓效忠魔能枢纽。 　　“魔法媒介对于人类来说太重要了。”有人感慨道，“离开媒介他们甚至不能使用法术。” 　　其实不只是人类。六大种族中，除了精怪和精灵和部分的半兽人能够施展天赋法术外，其余的种族使用魔法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矮人们不喜欢法术，他们族群内部没有法师。其他的种族也都有自己的种族天赋，并不完全依靠魔法。 　　“勇者协会和魔能枢纽的人都来了，这一次集会矮人的风头又被人类抢了。” 　　“人类哪一次不是最喜欢抢风头的？” 　　“黑龙纳撒尼尔在的时候可轮不到他们。” 　　“对啊。这一次还没有见到黑龙。”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了。魅魔族群里有他之前的姘头，被接走的时候很威风，现在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听说是有人把她们请出了高塔。” 　　“是龙族内斗吧？不知道那些情报贩子有没有高塔的消息。近些年，高塔那边很低调。” 　　“和高塔的有关的消息向来是最值钱的。” 　　“我倒是知道一个，但估计不是什么值钱的消息。” 　　“说来听听。” 　　“听说人类国王最后还是把他的女儿送到了黑龙的高塔里。” 　　“那么多领主反对继续侍奉黑龙，他居然还送走了女儿？” 　　“是啊。听说他麾下的领主向他举荐了剑圣，可最后他还是拒绝了。” 　　“剑圣？洛萨？” 　　“消息滞后了吧？记得给我几个铜板，就当是情报钱了。” 　　“洛萨被杀了。一个年轻的剑客，听说不是勇者协会内部的人，用一把普通的铁剑在正义挑战中杀死了洛萨。” 　　“现在的剑圣叫撒姆，那个领主就是向国王推荐了他。” 　　“有什么用？国王拒绝了。他送走了女儿。” 　　“会有人解决他的。” 　　“他做不了多久国王了。” 　　“谁关心一个人类老头？黑龙纳撒尼尔呢？真的被杀了吗？” 　　“巨龙亡故是会有自然异象的。他肯定没有死，估计躲在什么地方养伤吧？” 　　“是谁击伤了巨龙？那个魅魔姘头说了吗？不会就是现任的剑圣吧？” 　　“不知道。没人知道纳撒尼尔在什么地方。但肯定不是剑圣。现在的剑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黑龙受伤的时候他估计还玩泥巴呢。” 　　住客们的三言两语透露了许多发生在这片大陆其他地方事情。蓝龙的听力让兰斯毫不费力的获得了这些寻常需要付出报酬购买的信息。 　　兰斯倒是知道纳撒尼尔的去处。 　　他拖着受伤的身体飞跃了恶魔之痕，去往了属于恶魔的世界。 　　寻常人去拖着受伤的身体前往恶魔之痕是自寻死路，但是纳撒尼尔不一样，黑龙能从残暴和杀戮中获得力量，凭借他天生拥有的力量，就算是恶魔也无法和他正面抗衡。 　　“纳撒尼尔消失后，和巨龙有关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不如，我们把龙的消息高价买给魔能枢纽，龙鳞可是永恒不灭的媒介，这不比那些会破碎的水晶强多了？” 　　“那还得是蓝龙的龙鳞。可惜了，蓝龙女王死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蓝龙了。” 　　他们的话题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落在了蓝龙女王身上。 　　兰斯垂下眼睛，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米拉是听不到那些人的对话的，她观察兰斯的神色，发觉他的表情突然流露出悲伤。 　　“兰斯。”她压低声音，小声呼唤兰斯的名字。 　　蓝龙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 　　米拉却看出笑容中的勉强，她想询问兰斯到底听到了什么，但看他这幅表情，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兰斯将听到的消息分享给米拉：“魔能枢纽和勇士协会的人都会参加这次集会。” 　　米拉愣了一下。她很快就想到了原因，是因为矿洞的事情。 　　“他们需要新的媒介。”米拉低声说。 　　一想到这个，米拉就想起关于“她”的事情。 　　使用。 　　她依然很介意这个词语，每次想到都会从灵魂深处感到深深的恶寒。 　　距离很近，兰斯感觉到她的变化，他没有说话，伸出手牵起米拉。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那天哼唱歌曲时候用力。 　　米拉却从中感受到一股力量。 　　她侧抬头望着兰斯。 　　“我不怕。” 　　- 　　兰斯替米拉租借了一个摊位，出售她练习时候写下的那些卷轴魔法。 　　现在媒介稀缺，这种能够直接使用的法术很受人欢迎。 　　这里是整个幽月谷内唯一有专人保护的地方。矮人负责这一次的机会，他们有责任保护交易的公平和安全性。但也只在这一小块地方了。离开交易区，没有矮人护卫的管理，抢劫，反悔赖账的事情时有发生。 　　好在今天是集会开始的第一天，更多的人处于观望期，还没有发生真正的争端。 　　米拉练习卷轴魔法的过程中产生的次等作品被放满了摊位。 　　兰斯说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要短暂离开一会儿。 　　他留下了保护法阵，只要米拉布走出摊位的范围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为了防止意外，他把敲门的法术教给了米拉。 　　米拉坐在自己的摊位后。一张长桌一张灰色的布，还有桌子上的卷轴，这就是全部的货品。 　　为了少说话，米拉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母摆放在摊位前。 　　魔法卷轴，五金一张，拒绝还价。 　　原本她的摊位前没有多少人，可当魔法卷轴一词出现，很快就有人上前问询。 　　一些不关键的问题，米拉都用嗯嗯啊啊回复，只有没法应付的是时候，她才会压低声音回复几个简单的单词。 　　这些卷轴都是米拉练习过程中制造的。都是一些低环的简单魔法，优点是能够瞬发，缺点是并不稳定。 　　她遇到了好时候。因为媒介的失效，有太多的施法者发愁接下来该如何使用法术。 　　米拉的摊位很快被施法者包围。 　　魔法卷轴并不是稀奇的东西，很多法师都可以写卷轴魔法。只是这东西比起媒介携带起来过于不便，以前很少会有人把媒介浪费在制作魔法卷轴上。 　　但媒介突然失效，就让这些卷轴魔法显得格外珍贵。 　　五金的价格对于法师来说不值一提。 　　有些人先是购买一个，在亲自验证过卷轴的威力之后，再大量的向米拉购买。 　　这些法术等级普遍不高，都是一些简单的攻击魔法或者加速魔法。 　　防护魔法是最稀少的，因为数量少，很多施法者自发竞价。 　　米拉的次等品产出不多，她是个很有天赋的施法者，在最开始的学习阶段过去后，凭借着龙鳞，她的魔法卷轴质量明显上升。 　　米拉知道她不能一次性把好东西全都拿出来。 　　尤其是现在，兰斯不在身边。 　　在最后一个卷轴售出后，米拉在纸牌子后写下售罄，将牌子翻转过去。 　　她没有离开，依然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有些人打量她，米拉就安静地坐着，不回应也不说话。 　　魔法卷轴比她想象中受欢迎，米拉的戒指里除了国王给金砖，还多了许多金币。 　　她还有很多卷轴，却不敢拿出来了。 　　之后几天他们还会继续留在这里，那时候在拿出来售卖也是可以的。 　　今天的卷轴都是四环以下的魔法。 　　有伪装的掩护，米拉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交易区里来往的人都做了伪装，再不济也会套上能遮住头脸的兜帽。 　　周围的铺子也围着人，拿着重锤的矮人战士时不时在场内巡逻，以保证交易的公平性。 　　米拉感觉到无聊，她想念高塔里的幻想书籍。 　　她还没能在人群中看到精灵，不知道这次机会能不能看到她们的身影。 　　- 　　矿洞，矿道，摇摇晃晃下降的升降平台。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兰斯控制缩小版的身体，在矿坑中飞行。 　　比起格丘陵镇地下低矮的矿洞，矮人的王国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矿场。 　　龙之瞳向下眺望，寻找着混迹在矮人群体中的绿皮生物。 　　哥布林也许真的从人类的打击中学到了教训。即使已经和矮人混居，也很难在矿洞里发现他们的身影。 　　但兰斯确定定他们就在这里。他能够闻到空气中属于哥布林的贪婪气息。 　　缩小版的蓝龙向下俯冲，深入地下矮人的国度。 　　他必须要弄清楚哥布林们究竟丢失了什么？ 　　- 　　米拉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原本是想寻找精灵的。 　　但视线捕捉到一把熟悉的长剑，是弗兰·艾林的屠龙的宝剑。 　　是艾林？ 　　米拉知道他偷偷带着剑离开了前往剑冢的队伍。他居然也找来了集会？ 　　米拉感到很诧异。但是那把剑的气息是不会错的。她想要离开位置跟上去查看情况，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兰斯的叮嘱。 　　米拉看着脚下的魔法阵，又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弗兰宝剑。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想象着兰斯的样子，然后学着他上一次使用的过的魔法，在脑海里轻轻叩响一扇门。 　　米拉悄悄跟上了那道影子。背着剑的人披着斗篷，黑色的兜帽遮住他的眉眼，米拉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的剑太熟悉了。 　　她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这里的家伙儿们都不是普通人。米拉记得兰斯的叮嘱。 　　可随着集时间过去，现在已经不是集会刚刚开始的时候了，陆陆续续有人到场，观望的人也都进入交易区，山谷里的人多起来。 　　米拉不敢走的太快。焦急会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很快，她就跟丢了那道影子。 　　米拉有些懊恼。 　　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准备回到交易区。 　　围着一群人的公告栏吸引了米拉的视线，或者说，这是一个发布任何的悬赏栏。 　　吸引米拉的是其中一张悬赏令，米拉认识上面的人。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 　　是玛利亚的父亲，人类东部王国的国王。 　　有人花一百万金币买他的脑袋。 　　“你是谁？” 　　一把剑横在米拉的肩膀，锋利的剑刃贴在她的皮肤上。 　　米拉甚至无法察觉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为什么跟着我？” 　　米拉不敢动。 　　周围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但这里远离交易区，在交易区外的其他地方，无论发生什么样冲突都不会有人管顾。 　　不是艾林的声音。 　　米拉能够分辨出那个鲁莽小子的声音，这个人刻意伪装了声音，却不是艾林。 　　她垂下眼睛，视线移动过剑身。 　　普通至极，却是杀死过巨龙的长剑。 　　米拉深吸一口气：“我认得这把剑，” 　　“一个毛头小子输给我……”男人还没能说完这句话，他一手扯着米拉，向着身后跳跃出一段距离。 　　全身上下围绕着浅蓝色浓雾的声音出现在持剑男人的对面。 　　魔法掀起尘土，在地上留下恐怖的痕迹。 　　是兰斯。 　　米拉的眼睛亮起来，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完成的咒语也在这一时刻完成。 　　蓝色的的传送门出现在她的脚下，米拉向下一跌，再眨眼的功夫，她从半人高的传送门跌出来。 　　蓝龙伸手扶住差点摔到了米拉。 　　他是视线没有从隐藏身份的男人身上移开。 　　蓝龙极少在人类身上感受到压力。 　　屠龙剑落在了拥有屠龙实力的人手中。 　　连接心灵的魔法将米拉全部的情绪传递到他中心，虽然有些责怪她没有听话待在自己的保护法阵内。 　　不过这也正常，米拉肯定不会乖乖地待在这里。 　　如果他刚才没有及时赶来，她的传送魔法应该会选择回到高塔，而她落在他身边。 　　风刃形成不需要任的缓冲。 　　勇者不会魔法，无法使用魔法伪装样貌。就先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风刃在空间里凝结，朝着手持长剑的黑袍男人袭去。 　　手中的长剑在兴奋。 　　他有不少应对施法者的战斗经验，如今获得了一把锋利的剑，就那眼前的这个施法者试试水吧。 　　黑袍男人手握住剑柄。 　　他能够感受到手中的长剑在兴奋，和他一样，它也期待着面前的对手。 　　普通至极的铁剑在黑袍男人手中似乎变成了神兵利器。 　　他反转手腕，几次挥斩，就切断了兰斯的魔法。 　　兰斯笑了笑。 　　勇者们的攻击都是一根筋的攻击方式。 　　那些风刃被砍断，失去了攻击的作用，但它们依然是风，流动着空气随着长剑的挥舞形成飓风，铺面地朝着勇者压过去，垂落了他的兜帽。 　　耀眼的红色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意识到问题所在，连忙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样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袍男人露出一丝笑容，遮挡样貌的手缓缓下移，露出一张年轻妖艳的面庞。 　　兰斯的风刃从来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掀开伪装。 　　这么强大的人类剑士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这里是集会，暴露身份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事情就像是兰斯预料的那样，当他真实的样貌露出时，瞬间就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撒姆！那个新任的剑圣。” 　　传言中，人类新任的剑圣有一头火焰般绚烂的头发。用一把普通的长剑，三招杀死了上一位剑圣。 　　手中的长剑在发烫，在合适的主人手中，屠龙的宝剑展现它最锋利的样子。 　　撒姆平静地注视着施法者。他的身影因绕在蓝雾之中，看不清样貌。 　　他本来不想遮挡模样的，只是玛利亚说，这样更安全一点。毕竟他刚刚挑战了剑圣，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好奇信任的剑圣。 　　他不喜欢遮遮掩掩。 　　一道娇小的影子挤开围观的人群，她的视线落在场中对峙的三人身上， 　　只是短暂地离开几分钟，撒姆果然惹出麻烦了。 　　玛利亚朝着场中走去，她背着一把剑，比起撒姆身上的，玛利亚的佩剑宽一些，也更长，这样的长剑已经逼近重剑的规模，被在一个矮个子的女孩身上，显得很违和。 　　“撒姆。”反正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之前起的化名就没有用了。玛利亚朝着中场走去，“你又惹祸了。” 　　红发勇者哼了一声。 　　这个声音。 　　米拉认出了那个小个子的人。 　　是玛利亚，真正的王国公主。 　　米拉简直不敢相信。玛利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剑圣很熟悉的样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兰斯按住她的肩膀。 　　因为门还没有关上，他听到了米拉心中出现的名字，也感受到了她此刻的错愕。 　　但现在不是时候，周围都是人。 　　他们的身份都不能暴露。 　　玛利亚看了一眼和撒姆对峙的身影。自从拥有了勇者之魂，她能够看到很多的东西。 　　黑雾中的人…… 　　玛利亚眼中闪过惊讶。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公主殿下了。现在的情况很特殊，她不能和米拉相认。 　　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玛利亚压下心中的惊讶，在米拉不敢置信地眼神中，玛利亚走向悬赏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摘下了那幅印有她父亲头像的悬赏令，然后她走回到撒姆身边。 　　“我们走吧，”她对撒姆说。 　　红发剑圣朝着自己的同伴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剑圣要杀国王了。 　　- 　　在魔法的帮助下，兰斯和米拉很快就追上了离去的剑圣和公主。 　　玛利亚好像是知道米拉会来找她一样，她等候在一处人迹罕至的位置。 　　撒姆蹲在石头上，地上浅浅的流水中丢石头。 　　“说了不要拿人家的剑，被认出来了吧？”玛利亚看着他，“还让人用魔法掀了头套。天下第一剑客，丢死人了。” 　　“施法者都是诡计多端的家伙儿。” 　　“说了不可以刻板印象。” 　　她回忆起和米拉在王宫里一起的日子。 　　在现实的世界里，那是半年多前的事情，对于玛利亚自己而言，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一直想要救米拉回来。在这里遇到米拉，真的是让人很意外的事情。 　　黑龙纳撒尼尔。 　　直到成为了勇者。她才知道米拉代替她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丈夫”。那家伙儿的龙焰曾焚烧了数座城池，而她的父亲…… 　　玛利亚打住思绪， 　　万幸，米拉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也有人会在她身边保护她。 　　蓝色的传送门浮现。先前还懒懒散散丢石头的撒姆瞬间抄起长剑。 　　两道影子从传送门中浮现，在看清楚来人的样子时，撒姆收起手中的长剑。 　　他一直知道玛利亚想要成为勇者是为了去魔龙的高塔拯救十年前，不是，半年前代替她嫁给魔龙的朋友。 　　他们之前进入了一个神秘世界。在那地方，时间的流动速度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否则娇滴滴的公主是绝对无法在半年的时间内变成优秀的勇者的。 　　玛利亚成为了很强大的剑客，而她想要拯救的女孩看起来被其他人先拯救了。 　　兰斯解除了米拉和自己身上的伪装术。 　　当从传送门里出来的瞬间，米拉就看到了直挺挺地站在树下的玛利亚。 　　“玛利亚！”她笑起来，声音里面难掩激动。 　　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玛利亚会背着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认识了剑圣，可现在，米拉顾不上思考这些奇怪的问题。 　　她跑过去，玛利亚也朝着她跑过来。 　　她们紧紧抱住了彼此。 　　在米拉“嫁”到高塔的那一天。玛利亚提着裙子跑过密布着骨头的空地，她被露出的骨骼绊倒，却对米拉说，她会回来救她的。 　　是的，她做到了。 　　米拉松开玛利亚 ，惊讶地看着她身上干练衣装。 　　玛利亚的长发剪短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比在皇宫里面的时候黑了不少，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她背着一把重剑，身上的有明显的肌肉线条。 　　她成为了勇者。 　　在她们分开的时间里，她真的在为了救她而努力。 　　米拉太惊讶了，甚至短暂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就是这样呆呆地看着米拉，全部想要询问的问题都被抛在脑后。 　　她真厉害。米拉的眼睛闪烁着。 　　“你真的成为了勇者。”米拉极少呆滞，但这一刻，她的声音像是呢喃，“只用了半年的时间。” 　　“比半年更久一点。”玛利亚说。虽然说她和米拉看起来一样大，但现在和在王国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米拉更像是大姐姐，但是在特殊世界十年的历练，她显然是心智更加成熟的那一个。 　　她要比米拉大上十岁。 　　米拉意识到玛利亚也遇到了自己的奇遇。 　　她朝着她眨眨眼睛，玛利亚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朝着她眨眨眼睛。 　　米拉在王宫居住的那段时间里。看着对方先后眨三下眼睛，第二下和第三下之间要间隔久一点，这是米拉和玛利亚的暗号。 　　只要米拉朝着玛利亚眨眼睛，她就会用魔法带着她溜出无聊的课堂，给女学讲师们留下两道虚幻的影子。 　　她们会在玛利亚的花园里玩。 　　那是国王修建给玛利亚的花园。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但是米拉和玛利亚最喜欢的是花园角落的里的一棵不知名的大树。 　　这棵树原本不在国王对于花园的规划里，等到它抽枝的时候，国王曾想要拔除它，是一个老园丁对国王说，这棵树的树龄估计与玛利亚公主一样大。 　　所以国王才留下了这棵树。 　　它是不是和玛利亚一样大没有人能肯定，但它一定是全花园最好玩的地方。 　　米拉能够用魔法将两个人送到树杈上。 　　她们两个都爬不上去，只能使用这样的方式。 　　尤其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米拉和玛利亚会并肩坐在树干上，看到太阳一点一点消失，天色从橘色变成紫色最后变成幽深的蓝色。 　　然后会在宫人们的呼唤下恋恋不舍地回到宫殿。 　　有人说朝阳的样子会更加的好看。 　　可是因为玛利亚天天赖床，所以直到米拉离开皇宫嫁到高塔去，她们也没有看过朝阳的样子。 　　米拉和玛利亚都默契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们也许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去聊天，然后，一起看没能看到的朝阳。 　　“我向你介绍一下。”玛利亚知道米拉很好奇她成为勇者的故事，她也很想要直到米拉抵达高塔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朝后走了几步，一把扯过在河边踢石头玩的剑圣。 　　“这是我的男朋友。”玛利亚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像那个天真烂漫都是公主，“他叫撒姆，天下第二的剑士。” 　　撒姆不满地皱起眉头。现在还有外人在，玛利亚就这样毫不留情面地将他出卖了。 　　米拉的视线落在撒姆身上。他刚刚还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不过既然他和玛利亚的关系亲密，就看在玛利亚的面子上算了吧。 　　兰斯不需要她拽，他自己朝这边靠了一步。 　　蓝龙的视线定在米拉身上。 　　他还没有关上那扇门。 　　米拉也学着玛利亚的样子，他转过头看向兰斯。 　　“这是兰斯。他是个强大施法者，” 　　玛利亚一共说了三句话，米拉说了两句， 　　她介绍了兰斯，却还没有点明她和兰斯的关系。 　　米拉向来思维活跃，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突然脑袋空空。 　　其实有几个词语在她脑海里回荡，但是好像都不合适。 　　她扭头看着兰斯，他似乎也在等待答案。 　　她想了想，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现在和他同居。” 第45章 　　米拉感觉兰斯在偷笑。 　　她没有证据, 但是就是有这个感觉。 　　从集会回到高塔的路上，距离她说出那句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可他还是在偷笑。 　　她看了他好几次, 都没能找到证据。 　　因为玛利亚和她的剑圣在这这里，她并不能随意地看兰斯。 　　其实也没这样的规定。就是米拉自己会感觉很古怪，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戳破一样,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米拉低着头, 悄悄地叹气。 　　跟随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兰斯垂下眼眉，将不受控制流露出的笑容隐藏在低头的动作里。 　　撒姆眯着眼睛, 盯着这些无聊的小动作，恍惚间回忆起某些情感在他和玛利亚之间诞生最初时候的样子。 　　施法者是拐弯抹角的，永远都是这样。这可不是什么刻板印象，而是勇者们的经验。 　　玛利亚很喜欢和米拉交流，从在森林里面碰头之后，她们好像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撒姆无法理解, 勇者们向来是少说多做的。和他一起的时候，玛利亚也没有这么多的话。 　　“真的吗？” 　　“是的, 那里面的时间会比外面的时间慢很多。”玛利亚点点头，“我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 　　米拉上下打量她。从外貌上来看，玛利亚除了短发和晒黑之后, 其余的地方还像是十八岁一样。 　　“和时间、空间有关的法术难度级别都很高。”米拉轻声对玛利亚说, “也许你们遇到了真正禁忌法术。” 　　“我不是很懂法术。”玛利亚回复她，“是王宫里的一件宝物, 我偷溜出来的时候带走了它。” 　　米拉点点头,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 突然意识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从王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吗？” 　　玛利亚凝了一下, 她的神情变了变：“是的。” 　　她和撒姆是上上个月从那个世界出来的, 之后，他们一直在附近的接受委托任务，却始终没有靠近王城。 　　玛利亚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了许多，那些经历一度颠覆了她的认知，回到真实的世界之后，她也无法轻易地接受这一切。 　　在执行委托任务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经历都在告诉着她，在某些事情上，这两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现在的这个世界，还没有恶化到那个世界的程度。 　　她的父亲，宠爱她的父亲，并非是她认为的好国王。 　　在更多的民众眼中，他是个懦弱、贪婪、愚蠢又残暴的皇帝。 　　玛利亚的口袋里装着悬赏令。 　　她父亲的人头，价值一百万个金币。 　　“米拉。”玛利亚轻声念着她的名字，“那是个不太好的世界。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世界也会变成那样。” 　　玛利亚低着头：“我们回来，就是要终结之后的惨剧。” 　　米拉明白了她的意思。 　　玛利亚在另一个世界中看到了未来，而那个未来，不是美好的未来。 　　她伸出手，握住玛利亚的手。 　　“你一定可以的。”她对玛利亚抱有信心。 　　她以前跑步都会被绊倒的，可她现在是勇者。 　　“我会帮你的。”米拉伸手摸摸她胸口悬挂着的龙鳞，“我能够帮你的。” 　　玛利亚笑起来。 　　“好。” 　　- 　　从半山腰走到高塔的距离并不算远。 　　玛利亚和米拉曾经一同走过这条路。兰斯的传送魔法没有直接定位到高塔。米拉没有问为什么，兰斯想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去和玛利亚聊些什么。 　　因为一旦抵达高塔，所有的问题都无法绕过魔龙。 　　这座塔，和塔曾经的主人，有着这样的力量。 　　“恶魔之龙纳撒尼尔。” 　　玛利亚停在高塔前的空地上。和半年前来到这里时候一样，这片空地上依然堆满了白骨，甚至比起半年前更多。 　　“你现在就住在这里吗？”玛利亚问米拉，“纳撒尼尔呢？” 　　“他跑了。”米拉回到玛利亚，“这座高塔现在是兰斯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调里带着些许的激动。 　　去往了恶魔之痕。 　　玛利亚回头看了一眼兰斯。她知道黑龙的下落。 　　和那个世界一样，黑龙被不知道何处来到的存在击伤，不得不前往恶魔之痕的另一边。在那一边，他杀死了许多的恶魔，吸收他们的恶魔之魂修补自身损耗的力量。 　　这也是那个世界发生悲剧的原因之一。 　　没有人知道恶魔之龙到底击杀了多少恶魔，但当他再次回到这边的世界后，一切都变了。 　　玛利亚没能击杀恶魔之龙纳撒尼尔。 　　那个世界的自然之力随着蓝龙女王护心鳞的碎裂而濒临奔溃，心灵之力也怀着绝望不愿意回应苦难中民众的呼唤。 　　希望本不可溟灭，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贪婪之举而无法再次被凝聚。 　　只凭借着一腔勇气，根本无法扭转解决。 　　玛利亚攥紧了拳头。 　　勇者们所能做的本就有限，若是没有更多人的支持，但凭借着个人之力是无法改变未来的。 　　玛利亚有时候会自私地想，还好那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悲剧，还没有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上演，她们依然有希望改变未来。 　　她不得不这么想。 　　玛利亚突然转身拥抱住米拉。 　　“谢谢你，米拉。”玛利亚闭着眼睛。 　　米拉有些疑惑。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能够感受到玛利亚的悲伤，从公主成为勇者，她一定也经历了很多，米拉伸手拍拍玛利亚的后背。 　　“好啦好啦。我们先进去吧，然后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你也要告诉我高塔里面的事情。” 　　“那当然了。” 　　米拉笑起来。 　　玛利亚看着她的笑容，她不愿意在回忆另一个世界的结局。 　　她们会改变那个结局的。 　　这个世界的米拉已经做出了最重要的选择。 　　- 　　“我把这里改成了厨房。”米拉拉着玛利亚，向她介绍她现在的家。 　　“可我的厨艺不太好。”米拉露出苦涩的表情。 　　虽然她这些日子都在练习，但更多时候还是在使用魔法辅助。 　　兰斯只吃肉，米拉也不嫌弃自己的手艺。但如果招待玛利亚和撒姆，她的水平就不够用了。 　　“没关系。”玛利亚回头看了一眼撒姆。 　　剑圣瞪了她一眼。 　　“撒姆做料理很好吃的。”玛利亚附在米拉耳边，和她分享悄悄话。 　　因为公主殿下很挑食，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刚刚遇到的时候惹出了不少麻烦。 　　剑圣面无表情。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他干脆自学成才，手艺好到现在就可以退休不干勇者的行当去美食街上开店铺。 　　“那太好了。” 　　“晚饭就交给他吧。”玛利亚动动手指。撒姆看着暗号内心冷笑，他还是走到了简易地炉灶前。 　　“什么食材都没有。” 　　“你自己去镇子里买。”玛利亚皱起眉头，“下山的路上有机关，剑圣先生应该没有问题吧？” 　　米拉露出担忧的表情。那些机关都是很复杂的魔法。兰斯一直没有撤走它们。 　　“没问题。”撒姆咬着牙。 　　“那没问题了，米拉我们走吧。”玛利亚笑起来，拽了拽身边的米拉。 　　米拉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她领着玛利亚朝着她的卧室走去。 　　她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兰斯关上了心里的门。 　　他和撒姆对视了一眼，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很一般，也没什么交流。 　　蓝龙也没有好心到会送他下山， 　　他朝着撒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在塔里随意走动。正常情况下，兰斯不喜欢外人来到他的塔，但看在米拉的面子上，让他随意转悠也无所谓。 　　勇者们是无法使用高塔内复杂的魔法的。 　　蓝龙转身离开，他还要回到集会继续寻找哥布林。 　　塔底只剩下撒姆一个人。 　　- 　　米拉向玛利亚分享了她抵达高塔后发生的事情。 　　她说起如何救起兰斯，如何跟随兰斯学习法术，和兰斯一起解决了镇子上的事情，跟随兰斯冥想，兰斯还送给她一块龙鳞。 　　米拉从脖子上摘下那枚龙鳞将她放在手心给玛利亚看。 　　“有了它以后我就可以施展各种强大的法术了。不过兰斯说，还是要靠感悟自然中的变化来使用魔力，而不是过度依靠媒介。” 　　玛利亚不了解法师们如何施法。她低着头看向米拉手心里的龙鳞。 　　“我能看看它吗？”她请求米拉的同意。 　　“当然可以了。” 　　米拉将龙鳞交到玛利亚的手中。 　　玛利亚低着头，观察着这片鳞片。 　　浅蓝色的鳞片泛着浅淡的紫色光泽，看上去并不像是成年龙的鳞片。 　　在现实世界的投影里，玛利亚曾不止一次见过成年巨龙，无论是红龙、绿龙、黄铜龙或者黑龙，它们的鳞片都发暗。红龙的鳞片是深红褐色，黄铜龙的鳞片是一种比土黄色更深的带有金属光泽的色彩。 　　而米拉拥有的鳞片很浅，很明亮。能够拥有这种鳞片的，不是幼龙就是成年巨龙新生的鳞片。 　　玛利亚低着头，摩挲着鳞片。 　　她不是施法者，无法感受到这鳞片中蕴涵的力量，但作为勇者之魂的拥有者，她能够感受到，鳞片拥有着和蓝发男人一样的力量。 　　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知道了很多作为公主时候绝不会有人讲述给她的故事。 　　关于恶魔之痕，高塔法师的使命，勇者们的历练之路，五色巨龙之间的纠葛。 　　这个世界和她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在国王父亲的保护下，她是玛利亚公主，而走出王宫，她什么都不是。 　　那是个对米拉造成很大伤害的世界，她原本不想和她透露从那个世界知道的事情，但好像不能这样决断。 　　玛利亚看着手中的鳞片。 　　“是蓝龙的鳞片啊。” 　　她牵起米拉的手，将鳞片放回到米拉的掌心。 　　“蓝龙？”米拉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 　　巨龙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更多偏向考核时候见到的黑龙纳撒尼尔。 　　“嗯。”玛利亚整理了一下脑海里故事，轻声对米拉说，“这个世界一共有五种不同的巨龙。红龙、蓝龙、绿龙、黄铜龙和黑龙。占据高塔的魔龙就是一头黑龙。五种色彩的巨龙拥有着各种特殊的力量，在很久之前，他们一起居住在天空之城中。” 　　“天空之城是高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弄不得懂其中的联系。总之，它应该就像是一座浮空城，会飞的巨龙能够抵达那里，而他们就一直这样高高在上地观察这地上的生物。” 　　“除了天上，在这个世界的地下是恶魔的领域。恶魔天性贪婪好战，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地盘进入了我们的世界。” 　　那时候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魔法。人们对抗恶魔，凭借的是手中的刀剑。其他的种族也曾参与过战斗，比起人类，他们拥有着一些天生的特殊能力。但在恶魔眼中依然不够，不够强大。 　　恶魔的火焰焚烧着世界，摧毁了无数的家庭与生命。 　　天空之中的巨龙看着一切发生，无动于衷。 　　“龙并非是乐于奉献的生物，他们认为地上的生灵终将会随着时间不断的更替，这是一种规律，也是至高无上的神灵的意志。绝大多数的巨龙高高在上，也有一些巨龙选择离开天空之城。” 　　“但他们只把这一切当做是拯救世界的游戏，游戏难免会有玩腻的时候，后来绝大多数的巨龙逐渐离开。在五色巨龙里，只有天性平和的蓝龙坚定地选择整族留在这里。” 　　“他们喜欢自然，蓝龙从大自然里发现了魔法，并且指引了一批施法者使用魔法与恶魔战斗。” 　　“可蓝龙没能迎来英雄的结局。” 　　“恶魔被最初的六大种族联合击退，蓝龙却在战斗中死伤惨重，龙群将族人的躯体和力量汇聚构建了恶魔之痕的封印，将恶魔困在了那一边的世界。” 　　“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和蓝龙有关的讯息，是一千年前的高塔法师，他制止了恶魔的又一次反攻。他的爱侣，最后的蓝龙女王选择留在了恶魔之痕，舍弃永生的躯体，用她的护心鳞加强了恶魔之痕的封印。但失去了护心鳞，她很快就去世了。” 　　“蓝龙从那以后，就彻底的灭绝了。”玛利亚的声音里充满着敬佩之意。 　　但这不能掩盖这是悲伤的事情。 　　米拉感觉到很悲伤。她低着头，看着掌心的鳞片。她想起兰斯透露的只言片语，关于他的母亲，关于高塔法师，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米拉不打算说出口。 　　“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嗯，传说蓝龙是魔法之主。”玛利亚说，“它很适合你，米拉。” 　　米拉郑重地将鳞片重新带回到脖子上，抚摸它的动作多了几分认真。 　　“你呢？”她不想继续这个让人悲伤的话题。 　　玛利亚回到这个世界，也一定有着她的使命。 　　“悬赏令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玛利亚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想杀死他，他不只是这个世界的国王，也是我的父亲。” 　　“我要回到王国去。”玛丽亚认真地说，“现在还来得及。我的父亲从来没有睁眼看过他治理的国家，我要劝说他去看看这个国家。至少，现在黑龙不在这里，我们不需要一直退缩。” 　　“现在他还没有变成恶魔之龙，在黑龙回到这里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准备。” 　　“恶魔之龙？” 　　“纳撒尼尔在吸收了恶魔之力后，转化成了恶魔之龙。他会给这里带来灾害，人类的王国，自然的世界，都会因此遭受苦难。” 　　“你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米兰很快就明白了玛利亚如今的目标。 　　“是的。”昔日的娇弱的公主已经成为真正的勇者，她将要以公主的身份，去捍卫她的国家。 　　米拉希望能和玛利亚一起。但她的理由并非是想拯救世界。 　　高塔曾是英雄的高塔，它也不应该因为黑龙让人们一直恐惧下去。 　　米拉以前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而现在她知道了，高塔法师并不只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它还寄托着一种美好的向往。 　　高塔内有那么多美丽的世界，它和外界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 　　它不该被玷污，不该成为邪恶与疯狂的代名词。 　　兰斯的母亲该拥有她的荣耀。 　　蓝龙女王和高塔法师都应该被铭记。 　　“我要和你一起。”米拉抚摸着鳞片，坚定了和玛利亚一起战斗的信念。 　　她们有不同的理由，却有着相同的信念。 　　“集会之后，我们会启程返回王城。”玛利亚对米拉说接下来的安排。 　　“米拉，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如果那位法师先生愿意的话，你们可以一起。” 　　人类王国会是重要的战场。 　　在另一个世界里，玛利亚的父亲因为怯懦被恶魔之龙控制，使得这里成为了恶魔们进入这一边的中转站。 　　而本该成为人类抵抗力量的魔能枢纽，却因为自身的贪婪成为了恶魔之龙的另一个杀手锏。 　　他们自以为是的创造了“她”。 　　通过野兽般的结合获得“她”的力量，制造出十余位高塔法师。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愿意在回应生灵绝望中的祈祷，使得那个世界走向毁灭。 　　贪婪和怯懦湮灭了希望。 　　惨剧不会再次上演了。 　　- 　　兰斯还是找到了隐藏在矮人群中的哥布林。 　　绿皮的小矮人为了混迹在矮人群中，用古怪的魔法将自己染色成了棕色。 　　肤色可以改变，但种族的特征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矮人们通常更加强壮。 　　兰斯停在那个忙着偷矿石的矮个子面前。 　　他没有变回人类的形态。 　　而是以龙威直接压制住了那个棕皮小矮人。 　　那家伙儿瞬间颤抖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兰斯眯起眼睛。巨龙形态的他拥有龙类标志性的琥珀色眼瞳，瞳仁的形态像是一枚枣核。 　　哥布林的在龙威下瑟瑟发抖。 　　“带我去见你们哥布林的长老。” 　　那个棕色皮肤的小矮子根本不敢反抗巨龙的威压。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一条成年巨龙找上门来。但只能遵从着兰斯的命令，带着蓝龙前往哥布林目前的居所。 　　贪婪而狡猾的哥布林拥有着矮人们没有的经商天赋。 　　在他们的帮助下，很多曾经被贱卖的矿石恢复了该有的价格。哥布林帮助矮人挣到了一大笔钱，这些钱被换成了制作美酒的粮食，对于矮人族来说，这是一种巨大的贡献。 　　因此，他们在这座庞大的地下迷宫中获得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矮人们不理解为什么哥布林会把原先的皮肤涂成棕色。但这群小家伙们自从来到这里后一改往日贪婪，还愿意主动分享一些技巧帮助他们出售矿物。 　　哥布林在龙威的压力下带着兰斯朝他们的聚集地走去。 　　蓝龙用魔法隐蔽了二者的身形。矮人们不擅长法术，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 　　哥布林们居住在地下迷宫的深处。 　　在进入到这里的瞬间，兰斯就感受到了充裕的魔法能力。 　　哥布林们也可以通过媒介来施展法术。他们也是第一批制造媒介的存在。 　　哥布林的长老是个强大的施法者。在感受到一种魔法波动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瞳之中露出恐惧。 　　他们躲避在这里这么多年，但还是无法抹去从发生的事情。 　　死去了那么多的族人，他们不敢复仇，不敢声张，只能通过交易的手段获得矮人的庇佑，躲避在幽暗的地下多年。 　　还是找来了。 　　兰斯出现在哥布林长老面前的瞬间，那个满脸周围的绿皮小矮人就跪倒在他的面前。 　　在分辨出兰斯的气息后，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蓝龙的存在。” 　　兰斯没有理会他。 　　他朝前走了一步。 　　“尊贵魔法之主，我知道您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哥布林长老全族唯一一个没有隐藏外貌的人，他的皮肤还是哥布林的绿色。 　　这也是对于种族的唯一一些念想。其他的后代们，他只能允许他们涂成矮人的颜色存活下去。 　　那是上一代的罪孽，这些出生在矮人地盘的哥布林们是无辜的。 　　他们才是世界的罪人。 　　“人类从你们这里取走了什么？”兰斯没有废话，直接点出他此行的目的。 　　哥布林瞬间变了脸色。 　　他回忆起他们得到那东西时候的喜悦，回忆起用的东西完成实验室的喜悦。那些喜悦混杂着贪婪。 　　他回忆起人类的魔法攻击族人时候的惨烈，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惧，一时间忘记了如何说话。 　　哥布林长老不停地朝着兰斯磕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是一枚世界之心。”他的声音颤抖着，“是世界之心。” 　　“对不起。我们没想过的，只是想要……”只是想要利用那枚世界之心制造出最强大的魔法媒介。 　　他们规划了实验的每一个步骤。人类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在他们实验完成之前，夺走了他们的成果，也带走了那枚世界之心。 　　怪不得。 　　兰斯后退了一步，震撼侵入他的眼眸。 　　怪不得米拉没有梦境，怪不得她能够用蓝龙的鳞片强化法术。 　　世界之心有很多种，每一枚都是世界之力的化身。魔法便是又其中的自然之力演化而来的力量。 　　“哪一枚？”兰斯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询问出这个问题。 　　“思想与心灵之力。” 　　- 　　“这些都是当时带来的嫁妆。”米拉带着玛利亚来到高塔那里一处储藏间。 　　“应该都是搜刮来的吧？” 　　“嗯。”沉重的赋税换来了王室成员的吃喝玩乐。公主的嫁妆，戒指里的金锭，都是这样的存在。 　　米拉决定把这些东西还给玛利亚。再由公主，把它们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米拉摘下手指上的戒指，她取出里面的卷轴和出售卷轴获得的金币，将储藏室内的嫁妆放进戒指里的空间内。 　　“这个你拿好。”米兰把它交给玛丽亚，“我现在不需要这些钱。” 　　玛利亚没有拒绝。国王每年从百姓身上征收的赋税远远超过这些东西的价值。 　　“贡献给魔龙的那些，应该都在高塔里。”米拉如实说，“但这些东西现在是兰斯的，我没有权利替兰斯处理他们。但我会和他说的。” 　　玛利亚向米拉表示感谢。高塔的主人没有义务归还这些，但如果能够争取到，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她并不了解那位叫做兰斯的神秘法师。但从米拉的话语中判断，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对了。”提起归还财物这件事情，米拉还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你们见过艾林，他现在怎么样了？” 　　“艾林？”玛利亚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一个勇者。呃，他还不算是勇者。就是那把剑的主人。” 　　玛利亚露出了解的表情。 　　“他向撒姆挑战，赌注就是那把剑。” 　　“他应该回家了吧？撒姆知道他是离家出走后，嘴臭了他几句。撒姆嘴很臭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话很难听的。”玛利亚露出些嫌弃的表情，“不过他人还是很好的。艾林是吧？那个叫艾林的孩子想拜撒姆当师父，他说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是勇者，都死在了魔龙的火焰下，他想给他们报仇。也想证明给他母亲和妹妹看，他会成为强大的勇者。” 　　玛利亚耸肩。这还是公主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勇者的品质中确实有不畏牺牲，但这种牺牲是没有意义的。他的天赋很一般，而且现在算是家里的顶梁柱，撒姆不愿意带他，比起死在冒险任务中，他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玛利亚回忆起很多在另一个世界认识的朋友们。因为很多原因，为了守护家人和朋友，他们为了那个并不美好的世界牺牲。 　　“不过，他应该没法理解撒姆，还会尝试着成为勇者，但我们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米拉也觉得是这样。 　　她们无法评价艾林的选择与行为，但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与行为，他都将承担后果。 　　“希望他不要遇到太危险的任务。”米拉说。 　　玛利亚笑笑。只有劫后余生才能知道每一个选择的分量。 　　撒姆出现在闲谈着两人面前。 　　“吃饭。”他口气不好。 　　他去了山下的小镇，那镇子上的人让他感受到十分的不爽。 　　三言两句，他就知道镇子上的人居然都是勇者的后代或者遗孀。 　　撒姆见多了不怕死的勇者死在各种战场或者冒险行动中。 　　不怕死的他见多了。 　　勇者们很天真。他们的牺牲，新年烟花一样的存在，转瞬即逝。可被他们遗留下来的亲人与家人，却要用一辈子去治愈这样的伤痛。 　　聚集在魔龙的高塔下，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撒姆的口气不好。 　　玛利亚拉起米拉。 　　她大概能猜到因为什么，但他的气性一般过去的很快，因为他是个标准的勇者。 　　“吃东西，吃东西。撒姆做饭很好吃的。”玛利亚偶尔还是会露出公主时的语气和语调，这样的感觉让米拉感到很舒服。 　　因为她并不完全抛弃了曾经的小公主。 　　- 　　兰斯是在晚饭后回到高塔的。 　　他看起来不太好。 　　米拉站在高塔外的空地上，看着那道影子步行到这里。 　　他没有使用传送术。而是以巨龙的形态从遥远的幽月谷飞回到这里的。 　　兰斯的心情很复杂，在得知哥布林们丢失的是心灵之力时，他直接飞到人类魔能枢纽的上空，他想用龙焰烧死这些愚蠢贪婪的人类法师。 　　蓝龙的先祖为何要将使用魔法的方式传授给他们？母亲为什么要为了守护这些愚蠢又贪婪的家伙儿奉献出自己的护心鳞？ 　　兰斯不能理解。怒火差一些支配了他的理智，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有些痛恨自己是条蓝龙，平和的选择刻在他的骨血里，他的魔能枢纽上空盘旋了很多圈，却没能喷吐出一丝龙焰。 　　他回到了高塔，米拉就像是他预想中一样等在高塔前。 　　他的视线定在米拉身上，眉眼逐渐变得柔和。 　　米拉也看到了他。她跳起来和他打招呼，手臂一甩一甩，那样惹眼。 　　米拉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她看起来很开心。米拉总是很开心，即使她的生活并不好，即使她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不过是完成作为媒介的使命。 　　她很努力的生活。即使因为很多的原因不得不进入魔龙的高塔，她依然在很努力的生活。 　　她并不完美。兰斯通晓自然界的规律，深知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完美的事物存在。 　　她如此的耀眼。 　　兰斯停在脚步，本能驱使着他，他张开手臂，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米拉扑向兰斯，毫不犹豫地抱住他。 　　她知道他是龙了，是最后的蓝龙，是世界上全部魔法的见证者。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龙能化作人类的形态，米拉还是决定先不追寻问题的答案。 　　龙能变换成人类的模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起黑龙纳撒尼尔的样子。在那一场考核中，她是如此的渺小。那只不过是幼年期的纳撒尼尔。 　　兰斯是成年的巨龙。他该多么高大？他是不是根本就看不到脚下的米拉？ 　　但他变成了人，人类的外貌，人类的身高。 　　他用人类的手臂拥抱米拉，这样多么合适。 　　兰斯垂着头，轻轻地拥抱米拉，然后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施加力量，将她抱紧。 　　“没事。”米拉埋头在他的胸膛，用力环抱着他。 　　“没事。”她说，“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米拉。”兰斯轻声说，“别害怕。”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并不好，他担心米拉害怕现在的他，或者说，他害怕米拉发现她被创造出来的理由。 　　“我没有害怕。”米拉回应他。她只是因为某些过去而悲伤。她不喜欢为了过去悲伤。但现在有些忍不住。 　　米拉抬起头看着兰斯。 　　他身上的秘密被揭开。米拉从未像是现在一样，看清过他真正的样子。 　　她不害怕。 　　巨龙与魅魔，巨龙与精灵，巨龙与矮人，现在有巨龙和人类了，更准确来说是巨龙和法师。 　　米拉笑起来。 　　她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面颊。就像是他曾轻轻触碰她的额头一样。 　　米拉知道吻代表的意义。她想用这样的方式向兰斯传递一些讯息。 　　兰斯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他因为那句他们同居在一起而感到惊讶，现在，他因为这个轻飘飘地吻而惊喜。 　　他呆住了。 　　米拉觉得很好笑。巨龙在传统的认知中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兰斯是蓝龙，是掌握着魔法的蓝龙。可他现在傻傻的，呆呆的。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哪里有半点睿智聪明的样子？ 　　米拉想起他的那些谎言。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说谎，他连谎话都不能自圆其说，到处都是破绽。 　　笨蛋 　　米拉歪着头。 　　笨蛋。 　　她不敢说出来。生怕兰斯发现她已经知道他是巨龙的事情。 　　她也要瞒着他，就想是他瞒着她一样。 　　兰斯这种笨蛋能猜出来吗？猜到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他肯定不行。 　　米拉笑起来，兰斯不知道她想了什么。 　　护心鳞下的心脏砰砰作响，连带着体温也逐渐升高。 　　巨龙的发.情期依然没有度过，兰斯只是将它忍耐下来。 　　他低头看着米拉，突然诞生了一种冲动。 　　魔法卷起两人的身体。高塔的底层有访客，不适合现在的状况。 　　兰斯也不在担忧，反正米拉知道他是高塔的主人。身形闪烁，他遵循本能带着她出现在高塔的顶层。 　　那是属于高塔主人的卧室。 　　奇异的香味瞬间充斥在整个空间。米拉活络的思维终于将那些幻想作品里的文字和此刻联系在一起。 　　之前她只是猜测，只是觉得人类和巨龙在某些时刻难免有一些相通的特点。 　　现在她得到了肯定。 　　兰斯处于一种特殊的时期。他之前的高温，生病，疲倦，都是因为克制本能而产生的。 　　笨蛋。米拉暗自腹诽。 　　蓝龙抱着她，笨拙地埋头在她的肩膀。 　　米拉现在不害怕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奇特的香味将她包围，兰斯的体温将她笼罩。 　　她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跳动，越来越快。 　　他的手顺着米拉的后背轻轻打圈，一下又一下。 　　兰斯低着头，看着米拉。 　　她的眼瞳里有他的倒影。 　　这里是高塔顶端他的卧室，不是塔底，没有人会来打扰。 　　他知道解决特殊时期的方式。书里写得一二三他都已经尝试过了，没什么用。 　　它依然存在。 　　现在不一样了，米拉就在眼前。 　　他试着低头吻她。米拉轻轻接触面颊不同，兰斯知道该吻什么地方。 　　巨龙和魅魔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比起米拉看到的那些，和魅魔有关的读物科普的东西更多。 　　兰斯知道该怎么做。 　　他含住她的嘴唇，尝试着用舌描摹她的唇形。米拉似乎也很紧张，和他一样，她尝试着回应他，但是牙齿磕在兰斯的下唇。 　　蓝龙的眼眸变得深沉。 　　米拉也试着按照巨龙和精灵里面描写的一样去做，可她感觉自己弄疼了兰斯。 　　她有些懊恼。 　　理论和实践之间总有些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她并不气馁。这就像是练习魔法一样，第一次，第二次总是会因为意外失败。 　　兰斯是世界上最好的施法者，可这不代表他在学习的时候不会失败。 　　很快，他们在尝试中掌握了技巧。 　　蓝龙的臂力能够轻松地抱起米拉，这个比其他的施法者厉害多了。 　　米拉一点力气都不需要耗费。她甚至不需要昂头。兰斯会贴心的考虑到一切，甚至会故意停下来给她换气的机会。 　　“米拉。”他附在她的耳边，“你可以不用憋气，尝试着正常呼吸，没关系的。” 　　说话的气流喷吐在米拉的耳廓，温热的感觉像是浸浸泡着温泉中。 　　米拉缩缩脖子。 　　她不想看兰斯了。他学的比她快，这不公平。 　　“知道了。”她翁声回应，语调里充满了不满。 　　“再试试。” 　　“不试了。”米拉不觉得再试下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米拉推开兰斯。她整理头发和裙子。 　　“我要和玛利亚看日出。”她匆忙地抛下一句话，慌乱地施展魔法传送离开了。 　　兰斯扭头看向窗户。 　　窗外漆黑一片。 　　日出？日出还早着呢。 第46章 　　米拉正在高塔内的房间清点这些年来东部王国进献的财宝。 　　兰斯同意她把这些金子还给他们原先的主人。对于蓝龙来说, 这些财物本来也就只是堆砌在高塔储藏室内的摆设，可对更多的人他们的作用不是这样的。 　　谈论财宝的时候, 兰斯一副很大度的样子。但说起藏书阁上层世界里的牛羊, 兰斯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米拉知道他在想什么。 　　兰斯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是龙的事情。 　　兰斯不想把牛羊还回去。财宝或许无所谓，牛羊可是他每天的食物，如果失去这些牛羊, 他就必须要去森林里捕猎了。 　　米拉考虑到了这一点。她用出售次等卷轴换来的八百个金币拜托玛利亚帮忙买下那些牧民进贡的牛羊。 　　玛丽亚默契的什么都没有问。 　　离开高塔前往东部王国的那一天, 山上下了一场小雨。 　　雨不大，却足够在下山的路上添上许多的水洼。 　　米拉和玛利亚聚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兰斯和撒姆只能跟在两人后面。 　　蓝龙并不能理解，作为强大巨龙，他分明可以使用传送魔法将四人送到王城，但是米拉和玛利亚都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们要步行去王城，即使这样会浪费很多的时间。米拉和玛利亚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旅途中的第一个夜晚，她们在小镇的旅馆上暂居。 　　撒姆交给米拉一把钥匙。 　　“只有一把？”米拉盯着掌心的钥匙。 　　“你们不是同居吗？”撒姆扫了她一眼。他没空理解米拉的那些情绪, 转交完钥匙，他就走出了旅馆。 　　兰斯随后走了进来。 　　他用法术回到高塔解决了一下食物的问题。今天的晚饭四人尝试了当地的特色菜, 但对于兰斯来说，那些东西有些少。 　　米拉看向兰斯，她捏捏手中的钥匙, 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悄悄看了一眼兰斯，视线又移动到其他地方去。 　　她想起自己匆忙之间寻找的理由。她说和玛利亚一起看日出, 可那时候天色才刚刚变暗。 　　她傻傻地在高塔里晃悠, 兰斯这个笨蛋都没有试着找过她。 　　“只有一个房间。”米拉小声和兰斯说, 她抬起头,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 　　他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吧？能吧？ 　　兰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应了一声, 然后没有其他的话语了。 　　“你要和我一起看看房间吗？”米拉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虽然上一次共处一室，以她的逃跑告一段落，这次肯定不一样，她这次努力不逃跑。 　　兰斯伸手牵起米拉的手。 　　“不是看房间吗？”蓝龙的视线定在米拉身上，轻轻晃晃她的手臂。 　　米拉翘起嘴角，带着兰斯朝着旅馆的二楼走去。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米拉盯着脚下，看着台阶一级一级的消失。 　　兰斯跟在她身后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就就一点点，可就和她贴合在一起一样。 　　米拉发誓她看到一只有把钥匙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奇怪的东西。她只是有一些说不清的期待和喜悦。 　　不知道兰斯是什么心情？感觉他一副很迟钝的样子。 　　米拉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被蓝龙清晰地捕捉，他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女孩，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蓝龙想起哥布林长老说过的话。 　　魔能枢纽从哥布林那里带走了提炼世界之心力量的方式，而哥布林族群拥有的那块世界之心，恰好对应着思绪与心灵。 　　米拉的性格让她热爱想象，心灵之力的力量也伴随着想象。 　　走上台阶的短暂时间，兰斯有理由相信，米拉又在她的脑海里构造了一个美妙的世界。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世界为她带来一些小小的烦恼。 　　米拉停在唯一的房间前。她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的房门。 　　与她想象中的样子稍微有一些出入。 　　这是一间房间，却有两张床。 　　米拉蹙起眉头，这小小的情绪变化瞒不过蓝龙的眼睛。 　　兰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 　　特殊的情况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多数情况下，兰斯不太愿意和米拉独处一室。 　　她年纪还很小，还不到时候。 　　“你要靠窗的这张床，还是要靠墙的这张床？”兰斯出声询问米拉。 　　不知道他是真的迟钝还是故意逗弄，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米拉压下脸色：“我都随便。”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房间里面居然会有两张床。 　　上台阶时候酝酿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米拉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转移一下此刻的注意力。 　　米拉想起她的戒指，想起了戒指里面的金锭。 　　这下好了，她又变成身无分文的米拉了。 　　可短暂的集会之行不仅让米拉和玛利亚重逢，还给她提供了一个好的点子。 　　高塔的储藏室内堆着一整个房间的空白卷轴。这些卷轴对于兰斯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现在不能思考一个房间两张床的事情，她要想办法挣钱。 　　“兰斯。”想到这个，米拉又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了？”蓝龙觉得她做好选择哪张床的选择。 　　米拉接下来话语，又一次出乎意料。 　　“我们谈个生意。” 　　兰斯愣怔的一瞬，才反应过来到她说得是生意。 　　“什么生意？” 　　米拉思考了一下，问他：“那些卷轴有成本价吗？” 　　“卷轴？”兰斯意识到她说的是高塔里的空白卷轴。那些东西都是最初的高塔之主留下的。 　　蓝龙没有金钱的概念，他无法给出米拉准确的估价。 　　“那些是附魔羊皮卷。”兰斯说。在高塔法师的那个年代，纸张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和法术有关的事物通常情况下都会用羊皮卷记载。 　　而想要承载法术，单纯的羊皮卷无法满足这个条件，便出现了附魔羊皮卷。 　　虽然说是羊皮卷，但这些皮革并不只局限于羊皮，奶牛，绵羊和山羊的皮革是制作羊皮卷的主要材料。承载魔法的卷轴要求会比平常用来书写文字的卷轴规制更高。所以，并不是每张被制作出来的羊皮卷都有资格成为魔法卷轴的。 　　兰斯简单的像米拉介绍了羊皮卷的制作过程。虽然没有谈及到具体的金额，等听到这繁琐的过程，严格的标准，复杂的手工，还有附魔要花费的魔力。 　　米拉感觉这样的卷轴成本一定很高。 　　而她把这么贵的卷轴，还是写上魔法的，五金一张，随便的卖出去了。 　　做生意的念头在米拉脑海中闪烁了两下，差点就彻底消失。 　　“不过还好。”兰斯想，虽然那些卷轴制作起来很麻烦，但蓝龙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用手工制作。他们拥有强大的魔法。而制作卷轴所需要的原材料，奶牛，山羊或者绵羊。这些本身就是蓝龙的食物，他的母亲挑食，不喜欢吃口感坚韧的皮革，反正都是会被丢弃的存在。 　　制作成卷轴反而成为二次利用。 　　“反正它们放在储藏室里，没有其他的用处。”兰斯看向米拉，他知道她一定想到什么新的主意。 　　他的话语让米拉重新燃起做生意的念头。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兰斯需要足够的牛羊来当做食物，失去人类王国的供奉单凭借着牧场里的牛羊根本就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米拉考虑过让它们交.配繁殖。可动物的生长周期无法被忽视，兰斯迟早有一天会没有食物。 　　她需要更多的牛羊，合理的规划他们的生育期，尽可能地保证兰斯的食物供应。 　　毕竟，是她说服他把那些钱还给他们的主人。这不是兰斯的义务，是她希望他这么做的。 　　米拉知道这个想法还不够成熟，想要实现她想象中的样子，她还需要系统的学习养殖的知识，还需要很多的钱。 　　现在的好消息是，因为魔法的原因，高塔里拥有一块无尽草皮。她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兰斯说皮革可以用来制作卷轴，而奶牛会产奶。这些都是衍生的财富。 　　兰斯获得食物，皮革可以用来制作卷轴，卷轴用来卖钱，获得的钱可以保证他们的日常生活，还可以用来给牧场增添牲畜。 　　在米拉的构想里，这个想法简直太完美了。 　　不过实现起来还会有很多的困难。 　　不过米拉对未来充满信心，在魔法的帮助下，她会获得更多的便利。 　　米拉没有像兰斯分享她为什么想要做生意的原因。兰斯还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 　　米拉构想着。魔法卷轴并不缺乏销路，只要她能够制作出来足够多的卷轴，就可以通过勇者镇上的情报商贩将它们卖出去。 　　媒介的缺失为她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米拉已经看到成吨的金币向她招手了。 　　蓝龙观察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愉悦，弯起的眼睛和不自主上翘的嘴角都在传递着她的喜悦。 　　兰斯有些控制不住。 　　他弯下腰，轻轻吻一下她的唇角。 　　米拉瞬间从幻想的世界中回到现实，她睁大眼睛，看向兰斯的眼神是错愕混杂着惊喜。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兰斯笑着问。 　　“秘密。”米拉朝着他挤下眼睛。 　　蓝龙挑眉。 　　“以后你就知道了。”米拉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可行度很高。她需要进一步构思其中的关键。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很多的启动资金。 　　高塔里还有很多的财宝，但米拉想自己试一试。 　　米拉起身去学习了。 　　在短暂的时间内，她好像真的想了很多兰斯不知道的东西。她现在捧着魔法卷轴的书籍，想要将兰斯生病那段时间落下的课程都补上。 　　米拉不知道媒介匮乏的情况什么时候会消失。这段时间会是卷轴价格最高的时候。 　　她一定要趁这个时候多写一些卷轴。又能练习，还能挣钱。 　　魔法可真是这世界上最棒的存在。 　　她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兰斯排在魔法后面。 　　- 　　米拉自己在旅馆简陋的木桌上工作到很晚。 　　她并没有带来很多空白卷轴。米拉把宝石戒指还给了玛丽亚，她现在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有一些换洗的衣物，有两本书，还有几个卷轴。 　　等过段时间回到高塔，她需要找到一些合适的材料尝试给自己再制作一个空间储物戒指。 　　兰斯已经躺在了床上。因为米拉没有选择床铺，他把靠近窗户的那个留给了米拉。 　　蓝龙侧躺在床铺上，和米拉共处一室，让某些变化蠢蠢欲动。 　　他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试图让流动的空气带走房间里的异香。 　　兰斯静静地看着米拉在卷轴上绘制魔法。 　　在施法上面，米拉确实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她对魔法的掌控力十分精妙，这种能力通常被归结为天赋。 　　兰斯不太清楚哥布林到底通过什么样的实验才能将世界之心的力量加持在普通的生灵身上，但显然这会是灭绝人性的残忍实验。 　　兰斯喜爱魔法，可他喜欢诞生于自然之中的魔法。而不是这种扭曲的魔法。 　　他的视线落在米拉身上。 　　她低着头的样子分外的专注。不知道米拉又在想些什么。 　　蓝龙无声地笑笑，他走过去，从背后靠近米拉。 　　“米拉。”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暧昧的气氛，米拉抬起头，感受着压在肩膀上的重量。 　　兰斯在撒娇？ 　　她被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这好像就是事实。 　　“突然、突然干什么？”米拉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变得结结巴巴。 　　“很晚了，该休息了。”兰斯的声音从颈侧传来带着闷闷的感觉。 　　米拉眨眨眼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卷轴，已经画完了。 　　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兰斯的提议。 　　米拉抬起头，木木地点头。 　　蓝龙把她抱了起来。人类少女的体重对于巨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选另一张。”米拉赶紧把她没有做出的选择告诉兰斯。但她的回答太晚了。 　　“要洗澡吗？”蓝龙问她。 　　他知道米拉是喜欢干净的女孩，可小旅馆的条件并不好。如果她想要洗澡的话，他就带她回高塔。 　　“不，不用了。”米拉这次很果断的拒绝。 　　脏一晚上吧！反正他们一起玩过泥巴了，还怕脏一晚上吗？这种时候说什么洗澡的事情听起来就很，就很色情。 　　米拉低着头当鸵鸟。 　　兰斯把她放在床铺上。他也没有在做其他的事情，绕行到另一侧躺回床上。 　　狭小的单人床铺睡一个成年人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在挤上另一个，就显得有些勉强。 　　米拉和兰斯贴的很近，那种奇异的香味包裹着她。 　　这是巨龙喜欢她的证明。米拉回忆着幻想读物上的话。对于这种时刻，她又期待又害怕，总之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但躺在兰斯怀里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一种心安。 　　“你身上好好闻。”米拉将整个人埋在兰斯的怀里，伸手从他的身下钻过去，非要将他整个人都抱住。 　　隔着衣物，兰斯依然能够感受到米拉的体温，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上升。 　　米拉闭着眼睛。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奇怪的东西，等到心安逐渐淡化恐惧，更多奇怪的感觉向她袭来。 　　米拉尝试着在他身上移动。 　　兰斯和普通的法师一点儿都不同。他是巨龙，即使是人类的形态他浑身上下的肌肉也很结实。 　　和米拉身上的软软的肉触感一点都不一样。 　　米拉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别捣乱。”兰斯只想抱着米拉。但这个家伙儿显然诞生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没！”米拉心虚地否认。 　　巨龙睁开眼睛，他看着她，笑着吻她的额头。 　　“你不害怕吗？” 　　怕？米拉瞥嘴。 　　她都和巨龙亲过嘴了，她还会怕什么？ 　　可她还是心虚的缩了缩手。 　　-- 　　从魔龙的高塔前往王城的路，是一条看遍世态炎凉的路。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米拉自己也不理解玛利亚为什么要放弃更加便捷的方式，非要自己走去王城。 　　但谁知这趟旅途越来越靠近终点，米拉好像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玛利亚曾是王国宝受宠爱的公主。她的父亲非常疼爱她，从小到大，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某一天起，她离开了父亲，却从其他人的口中认识到一个完全不同的父亲。 　　玛利亚一定也很难过。 　　就算她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可当她回到这里，也一定很难过。 　　她要亲自走过这条路。想来就是要用眼睛看到的一切，去接受她父亲并不完美的那一面。 　　米拉不能完全体会她的感受，她没有一直宠爱自己的父亲。但米拉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一点她的心情，因为在得知卡尔并非她想象中的那副样子时，米拉也很难接受那个事实。 　　叽叽喳喳的旅途逐渐变沉默，玛利亚更多的时候在在擦拭她的武器，那把锋利重剑跟随着她已经很久了。 　　它是玛丽亚最喜欢的武器。 　　米拉不希望看到她用这把重剑对着自己的父亲。她暗自祈祷的事情，能够朝好的地方发展。 　　米拉并不相信神灵，很多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朝谁祈祷，这只是她的一种希望，希望事情能变好一些。 　　不需要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比那个最坏的结果好一点点，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撒姆和玛利亚偶尔会比试。这或许是她缓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每当这个时候，米拉就会变成最好的观众。 　　玛利亚变化了很多。 　　她的招式十分凌厉，那把重剑和她的臂融为一体，每一次劈砍与招架都那么恰到好处，一招一式都写满了优雅。 　　晚上的时候，米拉缩在兰斯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玛利亚真的很厉害。”她轻声感慨，也想象着自己挥舞重剑的样子。 　　米拉有些无法想象自己拿着剑的样子，她好像不适合舞刀弄枪，但如果是自己施展魔法的样子，在她这里就会变得异常的从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米拉曾这样告诉伊娜，她现在越发肯定，她就是为魔法而生的！ 　　想到这个，米拉不由得低声笑起来。 　　兰斯不知道她有想象了什么样的世界。总之，米拉总是会因为她的世界获得快乐。 　　她没有梦境。也许她根本不需要梦境。那些快乐的事情对她来说，发生在清醒的每一秒钟。 　　“我觉得她没有你厉害。”兰斯诉说着他的感受。 　　他不太能够理解人类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但无论作为掌握魔法的蓝龙还是人类形态的兰斯。他都更喜欢鬼灵精怪，有无数奇怪念头的米拉。 　　“我哪里厉害？”米拉笑着捏捏他的脸，“快说两句漂亮话，让我高兴一下。”她现在分明非常快乐。 　　兰斯低笑一声。 　　“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法师。”他这样和米拉说。 　　米拉才不信。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水平，但是距离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法师，显然还有很大的差距。 　　她哼哼了两声。 　　“一点都不真诚。” 　　兰斯笑着蹭蹭她的发顶。 　　“怎么样才够真诚？” 　　“直接告诉我还需要多久才能超过你。” 　　蓝龙俏皮地挤一下眼睛。 　　“二十年？”毕竟他的力量是天生的，米拉想要通过后天学习追上他，确实需要很长时间。 　　米拉咬咬唇。看看这头龙。 　　她眯起眼睛。突然之间，那些奇怪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重新被点燃。 　　她追上兰斯或许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是有一件事情也许很快就能实现。 　　在很多故事里，米拉听说过屠龙者，听说过龙斗士，听说过龙骑士，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驭龙法师。 　　在魔法层面超越蓝龙，是在跨越物种与物种之间的鸿沟。但在其他方面超越蓝龙，只需要努力成为能够站在龙背上的施法者。 　　想想就很帅。 　　“兰斯。”米拉突然喊他的名字，她认真的注视着兰斯，“我有件事情很好奇。” 　　“嗯？” 　　“巨龙能驮着人飞吗？” 第47章 　　蓝龙的表情有一瞬间慌乱。 　　米拉确定她没有看错。但她还是憋起笑容, 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兰斯，就好像这不是蓄意为之, 而是因为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蓝龙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米拉话语的可行性。 　　兰斯没有载过人, 作为巨龙时在空中翱翔，他并不会考虑自己身上是否有其他的存在。那样的话，重要的就不是如何飞的尽兴, 而是如何飞的平稳。 　　“龙可以载人。”兰斯回答米拉,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对龙来说，这个过程不困难，但想要骑龙，对于坐在龙背上的人才是挑战。” 　　“为什么这么说？” 　　兰斯注视着米拉，轻声说：“龙的背上并不舒适，米拉。你可以想象一下, 龙有坚硬的鳞片，而且龙的后背上是没有扶手的。龙骑士需要自己保持平衡, 但巨龙不可能总是正常的飞行，他们会突然的上扬，会俯冲, 如果遇到糟糕的天气, 巨龙会突破云层，飞到更高的天上去。那个地方很冷, 也没有空气。” 　　米拉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听起来很危险。”米拉说。 　　“嗯。”兰斯实话实说。但他确实希望打消米拉这个古怪的念头。 　　现在还好, 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龙。如果以后哪一天她知道了想要骑龙到更高的天空中去。 　　他会很难拒绝。 　　米拉不太担心兰斯说的问题。作为一个法师, 她学习魔法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没有空气, 寒冷，龙背上没有可以依靠的事物，这些都可以用魔法来解决。 　　重要的是胆量，在巨龙上升或者俯冲的过程中，绝不能露出胆怯。 　　这才是米拉认为想要乘骑巨龙的关键。 　　兰斯知道米拉在想象如何驾驭巨龙，不过她只见过纳撒尼尔的龙身。 　　兰斯沉沉神情，将米拉揽到怀里。 　　“睡觉了。”他可不想米拉想那个花心的黑龙。纳撒尼尔的鳞片比蓝龙更加坚硬，他的背上还生长着龙骨刺，更加不适合乘骑。 　　米拉蹭蹭兰斯的胸膛。 　　蓝龙的什么样子的龙呢？她试着将脑海里纳撒尼尔的样子替换成蓝色的鳞片。 　　当凶恶暴躁的巨龙被米拉染成蓝色，透露出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 　　米拉放弃构思兰斯的样子了。 　　她朝着他的怀里挤了挤，反正应该不难看，兰斯的人形很英俊。龙形态也是这样的吧？ 　　- 　　失踪半年的公主殿下再一次回到了王城。 　　当这个消息被看守王宫的侍卫传递到国王那里的时候，那个如同枯木一般的白发老人再一次焕发荣光。 　　玛利亚沿着国王觐见厅前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米拉跟在她身边。 　　她的表情很严肃。 　　当抬起头看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时，米拉看到她脸上的严肃消失了，出现的是难以形容的动容。 　　米拉随着玛利亚的表情看向国王。 　　不过半年的时间，他像是苍老了三十岁。 　　米拉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国王时的样子。他是个脸上写着焦急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金色的王冠，王冠下的黑发闪烁着光泽。 　　那时候他着急为自己的女儿寻找一个替代品，自然满脸焦急，可他并不显得苍老。 　　国王今年三十九岁，正属于壮年，他绝不应该如此的苍老。 　　可现在，他的头发变得斑驳，白发中夹杂着几丝灰色，动作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一举一动都那么费力。 　　玛利亚跑了几步，朝着国王奔去。 　　米拉则停在原地，兰斯随后站定在她的身侧。 　　他不是个好的国王。路途中，米拉看到很多衣不蔽体的难民，他们多是家乡遭了灾祸，交不起税，不得不逃离的贫苦人。 　　他们甚至不惜卖出自己的孩子，换取一丝半点的口粮。 　　因为国王，是个坏国王。 　　但米拉无法在这一时刻指责他。 　　她沉默下来，思想却没有停止。 　　蓝龙感受到米拉身上涌动的魔力，他知道这是米拉的力量。 　　- 　　米拉和兰斯在皇宫安顿下来。 　　国王很高兴女儿回到了王宫，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要宴请这个城市所有的人。 　　美食美酒，数不清的礼物，还有歌舞灯火，他想要将自己的喜悦传递给王城的每一个人。 　　王国的公主回到了她的家。 　　他下令宰杀牛羊，宴请宾客。宫廷上下为了庆祝玛利亚公主的回归忙成一团。 　　玛利亚褪下了她勇者的装扮，换上米拉初次见到她那漂亮而精美的蓬蓬裙。 　　玛利亚的头发剪短了，皮肤晒黑了，眼睛里的神情也不像那时候快乐。 　　她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了。 　　国王还赏赐跟米拉许多的珠宝。他没有询问她如何从魔龙的高塔里离开，也没有问为什么玛利亚会和米拉一起回到王宫。对他而言，只要玛利亚回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公主却不这么想。 　　米拉知道他们之间爆发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她不知道他们产生真正的原因，但实际上这并不难猜测。 　　宴席上，她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各种珍馐美味。但米拉，无法下手。 　　兰斯没这么多顾虑。他和撒姆是宴席上最无所谓的两个人。 　　撒姆躲在角落里啃鸡腿，兰斯的状态比他好一些，他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也没有停下进食的动作，甚至说作为一头龙，他的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的掩饰下，吃掉了超过撒姆五倍的食物。 　　米拉不知道国王到底下令宰杀了多少牛羊，以至于喂饱了一头巨龙，餐台上的美食依然满满当当。 　　“米拉。”兰斯将盛放着食物的餐盘推到米拉面前，“吃东西。” 　　米拉抬起头。 　　她有些难过吃不下东西，这头蓝龙为什么还能这样吃饭。 　　兰斯似乎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他低下头耐心的用刀叉，将碟子里的食物切分好。 　　“这个世界会发生很多事情。”兰斯的语调很平淡，作为巨龙，他其实是人类生活的观察者。 　　即使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在过往的历练中，他并不能完全脱离这个社会。 　　“但没有什么比吃饭和睡觉更加重要。”他给米拉选择了很多美食。 　　王宫里的厨子水平很不错。蓝龙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肉类都给米拉夹好。考虑到人类女孩儿需要营养均衡的摄入食物，他还给她搭配了少许的蔬菜和烩饭。 　　“可……”米拉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兰斯。 　　“吃饱了才能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兰斯将切好的食物推到米拉面前，“吃饱喝足，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蓝龙的智慧很古老。龙群诞生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凡人。蓝龙的先祖们在天空之城注视着人类这种生物的出现，观察着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最开始的时候，居住在洞穴里的人类只考虑如何解决安全的吃饱饭的问题。 　　现在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种类很杂，这些问题被隐藏在各种各样复杂的表面下，可实际上最重要的依然是如何安全的吃饱饭。 　　兰斯将叉子递给米拉，又帮她接了满满一杯的果汁。 　　米拉接过叉子。 　　蓝龙的智慧很古朴，即使他们是龙群中最聪明最擅长魔法的存在，也改变不了他们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智慧。 　　米拉为玛利亚和她国王父亲的境遇难过，也为那些背井离乡的人难过。 　　但难过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兰斯说得对。 　　米拉叉起一块食物，喂进口中。很快，她的眼睛亮起来。兰斯看向她，米拉朝着他露出笑容。 　　“王宫的厨子手艺很不错。”他压低声音对她说。 　　米拉认同他的话，这手艺可比她好太多了。 　　- 　　“王叔。” 　　玛利亚这边遇到的问题并不只是她与父亲之间的争吵，还有对王位虎视眈眈的敌人。 　　她的父亲没有男性继承人，唯一的孩子便是玛利亚公主。之后，她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但她有一位叔叔。 　　博纳公爵，当今国王的胞弟，在王国的西部，他的封地是公认整个王国最富有的地方。 　　现在的东部王国依然有如今的地位，几乎全部倚仗这位博纳公爵。 　　在很久之前，也是他出面邀请了魔能枢纽的卡尔大法师作为人类王国与魔龙之间的调和者。 　　之后的很多年里，也是他一直建议胆小怕事的国王向魔龙敬献财务与换取王国的平安。 　　但最近这些年，他一改往日的流派，开始主张对魔龙发起战争，用以夺回他们曾失去的一切。 　　可国王拒绝了他引荐的勇者，也拒绝了发起战争的提议。 　　现在，在东部王国内部，有太多的人希望博纳公爵能够代替现任国王。他才应该是王国的统治者。 　　若是没有经历过离开王宫的十年。玛利亚会天真的认为博纳公爵是真的希望这个王国能够变得更好。 　　可涉及王权，贪婪才是永恒的主题。 　　博纳在那个世界确实获得了王国的统治权，却也因为他，东部王国成为了恶魔进入人类世界的踏板。 　　玛利亚笑着与王叔打招呼，言语里却都是试探与防备。 　　兰斯的视线在落在博纳公爵身上的瞬间发生了变化。他微微眯起眼睛，龙之瞳的能力被释放到最强。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 　　他转过身，在宴会诸多的人群中，一眼对上兰斯的视线。 　　他压下眉头，露出笑容。 　　“失陪一下，我亲爱的小侄女。”博纳公爵露出笑容，“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 　　“纳撒尼尔。” 　　兰斯转身，看看缓步走入后花园的欣长身影。 　　是博纳公爵，或者说，是伪装成为人类的黑龙纳撒尼尔。 　　黑龙可不会使用魔法，他换成这副模样，很显然是杀死了公爵，套上了他皮囊。 　　男人自然地微笑着，神情温和，他缓步朝着兰斯走来的步伐带着漫步尽心，一举一动间，流出近乎邪恶的优雅。 　　“我的弟弟。”黑龙笑起来，“很惊讶，我在踏入王宫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气息，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他的视线从兰斯身上移过，“你居然愿意从那栋破房子里出来。这可真是稀罕事。” 　　兰斯面无表情。 　　他的视线定在纳撒尼尔身上。蓝龙不知道他伪装成为人类究竟有何目的。 　　纳撒尼尔先靠了过来，随着他走进，兰斯从他的身上闻到了呛人的气味。 　　恶魔之痕那一侧的气味。 　　“兰斯，我不关心你为什么要从那个破塔里出来，但是现在，你别坏我的好事。” 　　“你去恶魔之痕的另一边做什么？” 　　“若不是你的魔法……”纳撒尼尔的眼中流露出怨恨，但很快这种恶毒的神情就被欢乐的神情所掩盖。 　　他笑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高塔了。” 　　“我记得那个约定，国王要将十八岁的公主送给魔龙作为新娘，我离开高塔之后，你就‘魔龙’，看起来你还接手了我的女人？” 　　兰斯蹙起眉头。 　　“玛利亚公主。”他笑了一下，“天真的小公主和你很配。” 　　兰斯并不想要和纳撒尼尔谈论玛利亚或者米拉。 　　“你想做什么？”蓝龙逼近纳撒尼尔，“和恶魔之痕有关的一切，我绝不容许你……” 　　“你能够制止吗？”纳撒尼尔笑起来，“多谢你，兰斯。若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无法体会到现在的这种力量。”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似乎都沉寂下来。匆忙穿过王宫的影子变得缓慢，僵直，不在变化，无数的声响从这片寂静中复苏。 　　“恶心的老男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活？” 　　“该死的侍女长，我刚刚休息了一分钟 ，她就要我洗马桶，怪不得是没男人要的老女人。” 　　“玛利亚公主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收盘了。这一次赚的盆满钵。” 　　“若是能和那位贵族春风一度，我以后也是被人伺候的主人了。”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能回本！” 　　各种各样的话语，在这篇寂静中复苏，朝着蓝龙密密麻麻地压了过来。 　　“人类的贪婪又愚蠢。”纳撒尼尔附在兰斯的耳边，黑色的瞳眸流传出深切的不屑与鄙夷，“他们只思考如何不劳而获，想获得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感觉塞西莉亚的牺牲是如此的愚蠢，居然会为了保护这样的族群选择奉献自己的护心鳞。” 　　塞西莉亚是兰斯的母亲，上一任的蓝龙女王。 　　“别让我听见你喊她的名字。”兰斯的神情瞬间变得狠厉。 　　纳撒尼尔却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哦。差点忘记了，你是兰斯。巨龙族群里有名的恋母龙。”他后退了几步，真实的样貌隐藏在人类工具的皮囊之下，但从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讽刺却无法轻易被掩盖。 　　“回高塔去吧。”他说，“不要随意掺和我的事情，高塔我就送给你了，如果你喜欢那个人类女孩，就一并把她带走，不要让她打扰我的计划。” 　　纳撒尼尔收敛起魔力。 　　“恶魔来临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情。”他的身形逐渐淡化，彻底在兰斯面前消失不见。 　　- 　　兰斯不见了。 　　米拉惊讶地发觉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蓝龙不见了。 　　他去什么地方了？ 　　米拉在宴会厅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兰斯的身影。 　　玛利亚朝着她走过来。 　　“怎么了？米拉。” 　　“兰斯不见了。”米拉和玛利亚提了一下，“怎么样？你和你父亲谈的怎么样？” 　　玛利亚摇摇头。 　　“他根本听不进去我说些什么。”公主的眼中闪过悲伤，“就好像是入魔一样疯狂，他根本不相信，也不关心我们看到的那些事情。民众是活着还是死去，是受饿还是受冻，这些他根本不关心。他甚至还想带着我去巡游。”玛利亚叹了一口气，“我的王叔也来了，他希望我能尽快说服父亲出兵对付魔龙，否则，他恐怕无法继续担任国王。” 　　玛利亚露出苦恼：“我更希望能用平和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她低下头。 　　在另一个世界她看到过发动战争的后果，恶魔会趁机利用被战争折磨的人们，占据他们的身体，造成更加血腥的杀戮。 　　恶魔是没有目的的生物，或者说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造成毁灭。 　　毁灭目光所及的一切。 　　“我们会有办法的。”米拉对玛利亚说。 　　“我知道。”玛利亚想过其他的主意。 　　“博纳王叔建议我说服父亲禅位。”她昂起头，“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可……”玛利亚摇摇头，她身上抚上自己的心脏，“我感觉很不适。” 　　若是兰斯在这里，他一定能够看出这是勇者之魂给予玛利亚的提示。人类的公爵博纳已经死去，现在占据博纳身体的是黑龙纳撒尼尔。 　　魔龙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夺回高塔了。在养伤的期间，他前往恶魔之痕的另一侧。 　　“你可以说服你的父亲，也许你可以成为国王。”米拉给出大胆的建议。 　　魔龙现在已经是彻底的谎言了。 　　高塔里面根本就没有魔龙。因为这个理由挑起战争根本就是愚蠢的。米拉设想，他们应该有很多方式能够解决现在的情况。 　　兰斯甚至愿意归还那些塔里的财宝。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争？ 　　人类不知道魔龙已经不在高塔的事情。向他们透露这个消息，是否能够阻止一场战争？米拉不太确定，她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思考的也不够全面。 　　“玛利亚，也许你该请教一些更有经验的人。”米拉知道王国有御前会议，那都是这个王国里最有名望的大臣，他们之中一定会有智者帮助玛利亚解决现在的困惑。 　　玛利亚点点头。她因为王国的宝物比寻常人多了十年的时光。但这十年的时间里，她更多学习了剑术，在其他的方面她确实不如王国的智者和大臣。 　　去请教他们是更好的方式，试图说服国王或者直接由她代替国王去改变她从小生活的国家。 　　这肯定比无端的杀戮，无情的战争更加合适。 　　玛利亚见过战争。那不是人类之间的战争，的人类被另一个种族无情的屠戮。 　　她现在就是要将这个王国变好，要在那场浩劫来临之前，就将它彻底阻止。 　　作为公主，她有很多的责任。 　　“谢谢你米拉。”玛利亚很感谢米拉给她的提醒。她现在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 　　米拉在后花园里看到了兰斯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定在一棵歪脖树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米拉走到他身后，他甚至也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兰斯！” 　　蓝龙眨眨眼睛，转身看去。米拉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自己到这里来了？”米拉侧头问他，“要我说一声嘛。” 　　兰斯笑了一下。 　　纳撒尼尔并没有注意到米拉。他认为的魔龙新娘是王国的玛丽亚公主。 　　“吃得太撑了。”兰斯对米拉说。 　　“嗯。”米拉能够理解。王国的厨子料理的手法真的很绝妙。 　　他的表情并不轻松，相反，米拉还能看到他眼中的思绪。 　　兰斯在隐瞒她一些事情。 　　米拉微微蹙眉，然后神情放松下来。 　　“兰斯。” 　　“嗯？”蓝龙看向她，“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米拉问兰斯，她看起来很严肃。 　　蓝龙笑了一下：“是情侣？” 　　“嗯。”米拉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知道情侣意味着什么吗？” 　　蓝龙不知道米拉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总是有些奇怪的念头。可他很喜欢她的这些行为举动。 　　“意味着什么？”蓝龙问她。 　　“你先猜一下。”米拉不想直接告诉他答案。 　　“我们可以在国王的花园里偷偷接吻？” 　　“不是这个。”米拉害羞了一瞬间，然后重新变得一本正经，“意味着我们不能相互隐瞒。” 　　她这么说着，同时她又感到些许心虚。 　　她瞒着兰斯已经知道他是龙的事情…… 　　兰斯明白她的意思。 　　他露出笑容，因为米拉，又收起笑意，因为纳撒尼尔。 　　“我刚才遇到一个熟人。” 　　“我并不想遇到他，米拉。” 第48章 　　米拉很快就猜到了兰斯口中的熟人是谁。 　　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哪里有异常, 黑龙居然在王宫中吗？ 　　他也变换成了人类的样子，就藏在这里。 　　他想做什么？玛利亚会不会有危险？ 　　米拉想起恶魔之龙的事情, 在玛利亚的讲述里, 黑龙纳撒尼尔被恶魔腐蚀，成为了真正散播恐惧与灾难的恶龙。现在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吗？ 　　太多的问题在米拉的脑海里浮现，可她想不到任何可能的答案。 　　兰斯注意到米拉的表情, 她露出太多的疑惑。 　　兰斯以为她在猜测这个熟人的身份,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黑龙的名字。 　　如果那样的话，米拉可能会知道他巨龙的身份。 　　兰斯想, 要不要再瞒几天？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坦白的打算。如果要和米拉坦白，他就必须告诉她护心鳞的事情。 　　护心鳞对于蓝龙来说是一个秘密。 　　这和他去世的母亲有关，也代表着一种强大的施法方式。 　　兰斯不喜欢媒介，可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蓝龙本身更好的媒介。 　　他不害怕告诉米拉他是蓝龙，他有些担忧米拉的反应。 　　“会有麻烦吗？”米拉轻声询问兰斯。 　　“也许会有。”纳撒尼尔变得很奇怪。他经常出现无意义的挑衅话语，兰斯不意外从他那张嘴里说出任何话。 　　但是他居然忍下来没有和他动手？ 　　纳撒尼尔向来易怒, 兰斯依然记得将纳撒尼尔赶出高塔时他的表情。 　　纳撒尼尔向来记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当他的仇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纳撒尼尔却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黑龙可不是忍耐的性格。他的变化太诡异了。他伪装成人类公爵又是为了什么？ 　　纳撒尼尔前往的恶魔之痕, 他在那边经历了什么？ 　　米拉观察兰斯的神情，他看起来很严肃。 　　也许这次的事情不只联系着玛利亚和他的父亲。涉及到真正的魔龙，米拉知道这一定很危险。 　　“我需要知道你的朋友从王国带走了什么？”兰斯思前想后, 决定询问玛利亚带走的那件施加了复杂法术, 能够让人看到未来的宝物。 　　纳撒尼尔是存在过漫长岁月的黑龙，他见过很多人类无法理解的事物, 一个王国的财富显然不能让他动心。 　　兰斯暂时只能想到那件让玛利亚公主看到未来的宝物。 　　米拉答应下来。 　　- 　　玛利亚在梳妆镜前摘耳环。 　　在听到米拉口中说出恶魔之龙一词时候, 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尖锐的耳环刺破了公主的耳朵。 　　玛利亚蹙起眉头, 将粘上鲜血的耳环放在桌上。 　　“恶魔之龙在王宫里？” 　　米拉摇摇头, 又点了点头。 　　她不确定，因为兰斯没有说他的熟人到底是谁。 　　米拉只是猜测是纳撒尼尔。 　　玛利亚在心中默算时间。 　　在另一个世界内，战争发生在一年之后，而现在看起来，在很多人不曾注意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在酝酿了。 　　“我明天借父亲的名义召开御前会议。”玛利亚说，“希望能获得一些帮助。” 　　米拉点点头，她站起身靠近玛利亚，魔法从指尖析出，替她处理好耳朵上的伤口。 　　玛利亚他抬头朝她笑一下，“宝物没法拿给法师先生看了。”她沉默下来，“在我和撒姆离开那个世界后，它变成碎片消失了。” 　　“变成碎片消失了？” 　　米拉想起碎裂的魔能枢纽水晶。 　　她犹豫着问询：“你们大概是怎么时候回到这个世界的？” 　　“上上个月。”玛利亚回答的坚定。 　　米拉露出思索的神情。 　　是在格丘陵镇之后，碎裂的宝物是不是也是媒介水晶？只是它的形态与绝大多数人认知中的不同？ 　　就像是魔法卷轴储存魔法一样，作为媒介的水晶应该也有类似的作用。 　　“那件宝物是什么样子的？”米拉试着询问玛利亚宝物的样子。 　　“一面镜子。”玛利亚回答。 　　“正面是我们的世界，镜子的背面，是我和撒姆进入的那个世界。”玛利亚对米拉说，“镜子碎裂后不久就彻底消失了。我和撒姆都不懂魔法，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米拉的判断是媒介水晶，可如果是镜子的话，它里面的魔法消失后碎裂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她需要请教一下兰斯。 　　“是将空间魔法和事件魔法加固在了载体上，算做卷轴魔法的雏形。”兰斯听过米拉的描述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那件宝物有年头了。” 　　“玛利亚说是随着王族血脉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兰斯。”米拉想了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个镜子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形态的人造媒介？玛利亚说它碎裂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可能。但它比人造媒介出现的时间早一些。” 　　得到兰斯的解答后，米拉松了口气。如果是人造媒介的话，会不会说明魔能枢纽也参与其中？ 　　她感受到了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 　　“谁让你擅自做主召开御前会议的？” 　　国王这一次动了真火，他下令将玛利亚公主禁足在寝殿，直到他将这一次的御前会议应付过去，连带着米拉和兰斯也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好在米拉是施法者，将她困在房间不代表她什么都无法做。 　　御前会议一旦召开是不能随便取消的。这是建立东部王国的君主下达的旨意，一旦一位国王随意的召开与取消御前会议，这往往意味着他已经无法胜任国王的位置。 　　这时候会有摄政大臣和拥有爵位的王族成员联合裁定是否剥夺国王的实权。 　　这是很多年前，王国的君主为了限制后代滥用王权留下的规定。不过，从来没有过国王因为这个原因被废黜。 　　国王很愤怒。自从他心爱的女儿回来后，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满口都是些奇怪的疯言疯语。 　　她想让国王将税收还给民众，并在之后的20年里减轻农民的赋税，还要停止一切对高塔的供奉。 　　她说魔龙已经不在高塔内了。 　　她在说疯话。 　　魔龙怎么不在高塔内了？魔龙必须时时刻刻待在高塔里。 　　如果魔龙离开的高塔，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玛利亚还是小女孩，她还不懂得恐惧究竟意味着什么。 　　御前会议？他们能够说些什么？他们只会说绝不能再向魔龙供奉财富，要联合起来招兵买马彻底解决魔龙带给王国阴霾。 　　玛利亚学会了和他们一样的说辞。国王甚至有理由怀疑，在她失踪的这半年时间里，就是被某个看不惯他的官员扣押，疯狂的向她灌输一些奇怪的观念。 　　这个王国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恐怖。他们当然信心满满，天真愚蠢的认为反抗就会带来希望。 　　不，才不是这样的。安于现状才是最好的。 　　玛利亚需要冷静一下。她很快就会意识到王宫富足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如果魔龙不在那座高塔里，这一切都会是一场虚妄的幻梦。 　　米拉？对，米拉。 　　要把那个女孩给魔龙送回去。国王不知道米拉是如何离开高塔的，但她必须作为公主待在高塔里，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魔龙的怒火。 　　- 　　传送法术带着米拉来到玛利亚的房间。 　　今天御前会议召开的日子。 　　按照玛利亚和米拉的计划，施法者将带着公主出现在御前会议上，她需要得到这个王国大臣的支持。 　　玛利亚并不想像是悬赏令上写着的那一样杀死她的父亲，但她需要掌握话语权。 　　她只能想到这一个主意了。 　　米拉早些时候用侦查法术记住了整个王宫的布局。 　　计划很简单，看守们并不会进入米拉和公主的房间，她只要使用传送法术精准定位就能够很轻松的进入玛利亚的房间，然后再次使用传送法术带着玛利亚进入御前会议召开的会议厅。 　　接下来就要靠玛利亚了。 　　看她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那些大臣，从他们那里获得支持。当然，国王也会出现在御前会议上，必要的时候，撒姆回出现让他暂时失去发言的能力。 　　玛利亚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如果能带着国王亲眼看看这个国家，他能否做出改变？ 　　可他根本不给玛利亚这个机会，就将她软禁在寝殿内。 　　“时间差不多了。”米拉掐算着时间，她抬起手，逐渐构建起一道蓝色的传送门。 　　玛利亚患上了属于公主的战袍，她坚定地朝着米拉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传送门。 　　米拉和玛利亚的目的地不一样。 　　玛利亚出现在会议厅的正中央，和米拉出现在会议厅的大门处。 　　她使用昏睡魔法迷晕了看门的侍卫。 　　在玛利亚讲话结束前，米拉需要保证不会有人提前将她打断。 　　国王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他先是很诧异，然后变得惊讶愤怒，大喊着叫人抓公主离开。 　　米拉守住了进入会议厅的门，她用魔法让那些赶来的士兵在王宫里转圈。 　　这位玛利亚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各位大臣。”玛利亚昂着头，向坐在长桌两侧的大臣们说明她此次的来意。 　　“这次的会议是我召开的。”公主直接了当说明来意，“之所以召开这一次的预选会议，是想和各位王国的大臣商讨逐步停止向魔龙进贡财宝，以及想要针对地方赋税严苛的问题询问各位的意见。” 　　“够了，玛丽亚。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国王愤怒着拍打着椅子的扶手。 　　“侍卫呢？卫队呢？快将公主带回他的房间！”他大喊着，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走出。 　　玛丽亚朝着各位大臣鞠躬。 　　“抱歉，事出无奈，希望各位能够理解我的选择。”玛利亚公主走到主座前，向着各位大臣开口道：“我的王宫外游历的半年时间。看到了很多我们在王城绝无法看到的景色，看到了王城外千千万万的民众，因为沉重的赋税无家可归。” 　　“王室有责任为现在的情况负责。”玛利亚沉声说，“据我所知，魔龙已经离开了他的高塔，我们可以不用再像魔龙进贡财宝，也不需要向他送去牛羊，这些钱币牲畜都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的民众。” 　　玛利亚摘下手上的宝石戒指。国王曾将这枚戒指赐给米拉，现在玛利亚将它重新带了回来。 　　“这个里面是我们从高塔带回的财宝。是几十年来东部王国不断向魔龙进献的财宝。对于魔龙来说，这些财富只不过是堆砌在高塔中的装饰，而他们却可以让我们的民众填饱肚子，住在舒适的屋子内。” 　　“你是怎么带回来的？”一个老臣盯住玛利亚公主，“所有人都知道公主为了和平自愿嫁给了魔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玛利亚愣了一瞬，这样的反应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王国的大臣们不应该更在乎如何让这个国家恢复以前繁荣的吗？ 　　“这不是关键。”玛利亚连忙说。 　　“这就是关键，公主殿下。”那位老臣站了起来，“如果是十年前，你站在这里发表这番激昂的演说，这里的大臣说定会支持你。可现在不是十年前，王国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恐惧。” 　　“你说魔龙不在高塔。没有人能够证明你的话语。因为公主属于魔龙而非王国。”那位老臣盯着玛利亚的眼睛，“您最好的结局，便是在魔龙的高塔再也不要回到这个王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您无关。为何？您要回到这里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玛利亚很是诧异。即使在另一个世界多存活了十年的时间，他也无法理解此刻这番话语。 　　公主属于魔龙，而非王国？ 　　这是什么意思？ 　　玛利亚后退了一步。她意识到回到王国本身就是个错误。 　　那位老臣环顾四周，其他的大臣们也低着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玛丽亚的话一样。 　　“无故召开御前会议，无故取消御前会议。我们的国王已经没有资格统治这个国家了。因此，我以内阁首席长老的身份发起对当今国王爱德华二世的正义制裁，并推举博纳公爵成为下一任东部王国的国王。在座的各位可以表态了。” 　　“我们召开这一次御前会议分明有要事商讨，凭什么说我们无缘无故……”玛利亚沉默下来。 　　在座的大臣没有人反对他的话语，这意味着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达成协议要推翻国王的统治。 　　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早在她失踪之前，早在国王大肆旗鼓将米拉送给魔龙之前，公主就和这个王国，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 　　她的想法或许很不错。但如果在十年前，二十年前一定会有很多人支持她。 　　现在不是这样。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与让步之后，人们已经对现任的国王彻底的失望了。 　　一位消失了很久，又说不清到底去往何处的公主，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语否，只是又一次的谎言。 　　因为嫁给魔龙的也是公主。 　　这个公主是玛丽亚或者米拉，没有人在意。 　　玛利亚后推了一步。 　　她的王叔博纳公爵从会议厅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一直关注着会议厅内动静的米拉夺门而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发黑眸的俊逸公爵。米拉瞬间就反应过来，兰斯口中的熟人就是这位全身上下散发着妖异气息的博纳公爵。 　　“拯救世界的小游戏结束了。”他的声音像是夜莺的歌声一样婉转，“把玛利亚公主和她的好朋友一起，送回她们的房间。” 　　“我们该解决一下我亲爱的王兄犯下的罪责了。”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刃在此刻出现。红发的剑客从高处一跃而下，他手握屠龙的宝剑，遥遥指向纳撒尼尔。 　　伪装成人形的黑龙皱起眉头。他能够感受到从那把剑上面传来的森森寒意。 　　就像是兰斯第一次面对这把宝剑一样，纳撒尼尔同样感受到其上去巨龙的鲜血。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屠龙剑。而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大胆，谁让你带着武器进入大厅的？”不少大臣站起来职责撒姆的行为。 　　红发剑客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他挡在米拉和玛利亚的身前，将一切的指责和谩骂堵在外面。 　　米拉同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蓝龙的鳞片温度逐渐升高，魔法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听说她的命令释放。 　　这种波动吸引了在场另一个人的目光。 　　纳撒尼尔是黑龙，他无法使用魔法。却能够感知魔法。 　　博纳公爵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妖异的暗红。 　　他看向米拉，注意到她身上流动的魔法波动。 　　黑龙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产生了误会。 　　小公主确实没有前往高塔。进入高塔的是另一位少女，而且，她似乎和兰斯产生了某些联系，居然得到了一枚龙鳞。 　　纳撒尼尔想起了和人类施法者达成的交易。他们想要得到高塔里魔龙珍藏的媒介。 　　纳撒尼尔无法施展法术，那些破石头送给他们也无所谓。他要的是打开恶魔之痕的方式。 　　可他无意间听说，魔能枢纽弄丢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造媒介。 　　纳撒尼尔有了猜测。他的目光越过剑客落在米拉的身上。 　　一个平常的小姑娘，看不出有什么特点。 　　他微微眯起眼睛，龙威朝着米拉袭去。 　　就在他对米拉动手的瞬间，一道蓝色的影子浮现，他手指轻点记下，便将那种恐怖的龙威全部还给纳撒尼尔。 　　一直默默关注着会议厅内事态发展的兰斯终于现身。 　　博纳公爵露出笑容。 　　那个女孩果然有很多秘密。 　　居然能让兰斯离开高塔，居然能让兰斯出现在人类面前。 　　愚蠢的蓝龙会走上和他母亲一样的道路。 　　被人类欺骗，被人类利用，与人类相爱，直到为了守护人类，奉献自己的护心鳞。 　　纳撒尼尔不由发笑。在被魔法造成的伤害折磨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构想如何让兰斯也尝一尝这种痛苦。 　　现在他有了更好的主意。 　　摧毁掉蓝龙所在意的一切，不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兰斯回头看了一眼玛利亚和米拉。 　　很显然，他们已经无法继续待在人类的王国里了。 　　传送门在众人身后出现，连带着王座上的国王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纳撒尼尔看着兰斯离开。 　　他还能去什么地方呢？只有高塔。 　　他原本还担心兰斯离开之后没有人扮演魔龙的角色，现在好了，他又回去了。 　　博纳公爵心中暗笑，脸上去露出悲痛的神情。 　　他转向御前会议上诸多的大臣，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真是抱歉。我的小侄女大家带来这么多的困扰。”博纳的表情很只真诚，他甚至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装模作样的擦掉留下的眼泪。 　　“但我想她也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更好的发展下去，连一向天真无邪的玛利亚公主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御前会议多数的大臣已被博纳公爵，剩下的臣子看到刚才的那出闹剧，也不在原因相信爱德华二世和他的女儿能够改变现状。 　　“我们已经和魔能枢纽达成协议。”博纳公爵停顿一下，他逐渐收敛起悲伤的情绪，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纳撒尼尔环视周围，说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话术。 　　“这么多年的忍让与妥协，魔龙的胃口早已深不见底。我能够理解玛利亚公主的想法，但公主毕竟太过年幼，想法未免过于简单。” 　　“一旦我们停止对魔龙的供奉，以魔龙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杀死魔龙，为我们的民众争取一个安全的环境，夺回属于法师的高塔对我们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只有杀死魔龙，我们才能够向民众证明，恐惧是可以被战胜的。” 　　“只有杀死魔龙，王室的统治才能继续下去，我们才能在现在的位置上继续高枕无忧的生活。” 第49章 　　米拉显得很懊恼。 　　她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叹气, 像是失败者一样匆匆逃避可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但显然，王国已经不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蓝龙开放了高塔内权限, 为国王空出一处可以安静休息的房间。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怒火, 变得沉默。 　　这样看上去，他似乎更苍老了。 　　他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天。 　　玛利亚低声和她的父亲说着些什么。 　　撒姆抱着剑走出高塔。 　　米拉抬起头去看兰斯，他皱着眉头, 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黑龙纳撒尼尔在人类世界的身份, 是王国的公爵，而他马上要成为摄政王爵。这绝对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事情。 　　米拉不知道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和玛利亚将王国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黑龙纳撒尼尔想要攻打高塔。 　　玛利亚明明告诉御前会议上的大臣魔龙根本不在高塔内, 可他们还是坚持要攻打高塔。 　　黑龙纳撒尼尔蛊惑了他们？ 　　有这个可能。如果说他为了夺回高塔蛊惑了那些人类王国的大臣，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可人类不是龙的对手，就算来再多的人，都无法与龙抗衡…… 　　讨伐魔龙只是个幌子，博纳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挑起战争，趁机让恶魔入侵这边的世界。”玛利亚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定在兰斯身上，又移向米拉, “这其中有施法者参与。” 　　“魔能枢纽？”米拉眼中闪过诧异，如果魔能枢纽也参与其中，她或许能够想到他们不得不攻打高塔的原因。 　　高塔是龙的藏宝室, 这里有着太多的东西可以充当施法媒介。而在人造水晶失去效用后, 魔能枢纽不得不尽快寻找全新的施法媒介。 　　玛利亚的表情凝了一瞬。 　　在另一个世界中，并没有米拉代替她进入高塔的事情发生, 所以那个世界的魔能枢纽, 拥有十余位强大的高塔法师。 　　在恶魔入侵世界的初期, 这些高塔法师提供了人类王国联合军队无法比拟的战斗力, 但他们同样也是导致最后战争溃败的原因。 　　那个世界不缺施法媒介, 魔能枢纽并没有参与到人类王国讨伐高塔的战斗中。 　　那时候的高塔之主同样是一头巨龙，最开始的时候，人们以为那就是魔龙。 　　可事实上，在人类并不知道的时间里，巨龙族群内部的争斗，使得魔龙失去了高塔的所属权。 　　高塔内的是一头天性平和的蓝龙。 　　最开始的时候巨龙不愿意掺和进入莫名其妙的战争，他施展了魔法屏蔽了人类带来的麻烦。 　　也就是这时候，人类以高塔内的藏宝为筹码，请出了魔能枢纽的施法者。 　　魔能枢纽一直在寻找比人造水晶更加强大的媒介，魔龙的藏品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时如果能拥有一座现存的高塔作为参考，对于其他到达那个层次的施法者来说也是一种便捷。 　　十余位抵达高塔级别，却仍未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法师塔的施法者联手打破了“魔龙”的结界。逼迫使他不得不加入战争。 　　可那时候，高塔的主人身受重伤根本无力同时应付十几位施法者，他很快败下阵来。 　　高塔成为了人类联合军的战利品，施法者们拿走了高塔内所有可以当做媒介的宝物。 　　可高塔没能成为他们研究的对象。 　　这一次的战争本就是有预谋的。他们是为了高塔，为了高塔顶层曾经的施法者所留下的最后一条凡人通往恶魔之痕那一侧的途径。 　　“雷电池。”兰斯明白了他的目的。 　　纳撒尼尔想要通过调解战争的手段，借由人类的名义占据高塔，再通过雷电池带回那个世界的恶魔。 　　他沉下表情，回忆起自己受伤坠落塔底的时的事情。 　　蓝龙是魔法之主。论多么剧烈暴躁的魔法，都很难给兰斯造成伤害。但雷电池不一样。雷电池另一侧的力量来源于恶魔，这是一种不弱于自然之力，却更加诡谲的力量。 　　它是被激化的阴影之心，是一切富有生机存在最大的敌人。 　　那天他和平常一样研究雷电池涌动的魔法规律。对于蓝龙来说，这个能够将凡人撕得粉碎的巨型池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危险。 　　兰斯观察雷电池十年的时间，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可那一天雷电池发生了异动，他原本架着梯子在寻找资料，却突然被池水内传来的吸力捕获，一时失神径直掉进雷电池。 　　因为雷电池本身“封印”的属性，即使兰斯不小心跌落进去，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那一次不同，当他沉浸在电闪雷鸣之中，隐约看到巨龙展翅翱翔的画面。 　　在王宫见到纳撒尼尔的后，他突然意识到雷电池的异动想来就是纳撒尼尔强行突破恶魔之痕，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讯号。 　　这样的信号在他进入恶魔之痕的时候应该还有一次，只不过那时候兰斯在养伤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异变。 　　“雷电池？”这是兰斯从没有提起过的词语。 　　米拉知道高塔内部有很多类似池子的存在。这些“池子”共同组成了一张分部密集的网，这些网就是在高塔内部自由来往的道路。 　　藏书阁的世界，牧场的世界，梦境之树所在的世界都拥有这样的池子。它们是高塔各个世界的入口与出口。 　　“雷电池是唯一不能进入也不能走出的门。”兰斯沉下表情。如果纳撒尼尔的目标真的是雷电池，那他应该已经彻底被疯狂吞噬了。 　　玛利亚抢在兰斯之后说道“”“但它能够连接恶魔世界。”兰斯的回答让她回想起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高塔的主人死去后，他们占据了高塔，施法者们在塔顶发现了一个被强大雷电魔法充斥“池水”，那其中的能量波动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他们认为自己已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者。不会害怕这些雷电魔法，可真当施法者们靠近雷电池时，那其中涌动出来的力量去远不止他们看到的闪电和他们听到的雷鸣。 　　真正致命的是隐藏在电闪雷鸣下的恶魔之力。 　　寻常人会因为无法接近雷电，而无法越过雷电池。施法者们不害怕雷电，就成为了恶魔最好的载体。 　　因为他们的魔法来源并非是依靠感悟自然之力。而是通过丑恶的仪式借用了心灵之力的力量，这份来源于丑恶的力量，成为了恶魔，占据司法者身体最好的把柄。 　　恶魔从人性的阴暗面中获得力量。 　　现在一切都串联起来了。米拉离开魔能枢纽代替玛利亚进入高塔所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正在成为他们阻止灾难再次降临的机会。 　　“是的。”兰斯的视线落在玛利亚身上，“镜子里面的世界也一样吗？” 　　玛利亚点点头。 　　“是的。”她看向兰斯，视线又转米拉，犹豫了片刻，玛利亚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 　　“兰斯先生，您知道该怎么制止恶魔降临人间吗？” 　　一瞬间，在场的目光都落在兰斯身上。 　　米拉也很想知道，博学的兰斯是否会知道解决危机的关键。 　　“恶魔之心，自然之力，勇者之魂，心灵之力。”他念出四个词语，“够影响一个世界之心的只有另一个世界之心。现在的恶魔之源便是由上一任蓝龙女王塞西利亚的护心鳞封印。蓝龙的护心鳞，大程度上就等同于世界之心。”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制止。” 　　比起塞西莉亚，兰斯只是刚刚成年不久的蓝龙，他或许钟爱魔法，有着不浅的魔法造诣，但却远远谈不上能够完全领悟自然的奥妙，将自己的护心鳞转化成为能够比比拟自然之心的存在。 　　剩下的便是勇者之魂和心灵之力。 　　玛利亚看向米拉，米拉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公主殿下知道米拉的力量来源于何处，而米拉也明白作为勇者的玛利亚已经拥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勇者之魂。 　　仅仅凭借勇者之魂是不够的，玛利亚亲自尝试过，她知道仅仅凭借一腔勇气不足以改变悲剧。她早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可米拉……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另一个世界的经历让她知道了米拉诞生的原因。那是个无比残忍的事实，她无权要求米拉和她一起做好牺牲的打算。 　　玛利亚后退了一步。 　　“只有这个主意吗？” 　　兰斯点点头。 　　恶魔们的力量很古怪。他们从不抱着某个目的去破坏，他们就是为了破坏而破坏的。正是因为这种特性的存在，让他们的行为无法用任何逻辑来解释，只能够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规则去限制他们的破坏。 　　恶魔的力量，来源于闪烁在脑海中的一念之恶。 　　无论是人类、精灵、矮人、哥布林、巨龙、或者其他的精怪，只要有思想的存在，就无法抑制脑海里坏念头的诞生。 　　或许后天习得善良与道德不会让这些坏的念头转变为事实，但只要这种恶念产生恶魔就会从中获得力量。 　　这是没有办法制止或根除的。 　　彻底消灭恶魔的方式不存在。封印便是现在能够拥有的最好方式。但塞西莉亚的牺牲给兰斯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他本能的抵触牺牲自己的某一部分去成全他者的行为。 　　恶魔之力是诞生于思绪的力量。从理论上说，对付它最好的能力是同样诞生与内在的心灵之力。 　　这让兰斯更加抵触出手帮助人类。 　　米拉是魔能枢纽的人类利用哥布林发现的心灵之力通过某些禁忌仪式人为创造出的容器。 　　通过她的身体，能够使得施法者掌握部分心灵之力用来代替施法的媒介。这是复杂邪恶的方式。取用这种力量，需要最原始的方式。 　　兰斯不希望米拉的未来遭遇这样的事情。 　　“勇者之魂，你们勇者应该不陌生吧？”兰斯看向玛利亚，他做了个自私的选择。 　　玛利亚的视线在蓝龙和米拉身上移动。她当然知道兰斯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如果只使用勇者之魂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 　　“要怎么做？” 　　兰斯心一狠。 　　“和我来吧。” 　　- 　　蓝紫色的帷幕之下，到处都是魔法能量散发涌动的痕迹，街上低头匆匆走过的身影你不同种色彩区分出他们的身份。 　　魔法学徒、助教、教授、大法师。不同的等级对应着不同的颜色。 　　这里的色彩却始终蒙着一层灰，一层化不开的严肃与阴霾。 　　身着白衣的法师匆匆穿行在石板路上，皮靴与路面摩擦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直到白色的身影停在某栋建筑物前，那种哒哒哒的声响才沉寂下来。 　　他停在那里，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装，缓缓敲响面前的大门。 　　第三声敲门声落下。 　　石门向内侧打开，缓慢而沉重。 　　身穿白色法袍的法师迈入建筑，他的姿态变得更加的谦卑、更加的恭敬。 　　这是八环法师卡尔的居所。上一次冲击高塔法师失败之后，他受了伤，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养伤，不见人不会课。 　　只有这位特许的白袍施法者负责传递魔能枢纽外的讯息，给这位魔能枢纽历史上最年轻的八环法师。 　　也许他马上就是高塔法师了。 　　“大法师。”白袍法师恭敬地递上这一次他带来的讯息。 　　随着他做出前递的动作，轻柔的魔法托举起他手中的卷轴，朝着最上方的位置漂浮而去。 　　大法师卡尔端坐在高处，用余光悄悄打量他，他身上代表着八环法师的白袍已经换成了浅金色。 　　白袍法师突然颤抖起来，这说明他已经成功突破了自己，成为了能够拥有自己法师塔的…… 　　“外面最近很热闹。”卡尔睁开眼睛，冥想引发的能量洪流随着他睁眼的动作消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是的。”白袍法师回答，“六大种族联合机会已经结束了。人类王国那边又闹出新的麻烦。” 　　卡尔点点头。 　　这些话题他并不关心。他的视线落在白袍法师身上。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卡尔询问。 　　白袍法师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摇了摇头。 　　“自从米拉小姐进入东部王国的领土范围里，我们便再也没有得到她的消息。不过……”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大法师，东部王国的博纳公爵曾于近日表露出与魔能枢纽合作的意图，也许我们可以通过他寻找米拉小姐的下落。” 　　卡尔看向他。 　　“东部王国的公爵？”他露出思考的表情，“合作什么？” 　　“是的。”白袍法师回答，“东部王国的御前会议根据开国皇帝留下的法条在近日罢免国王的实际权利，将博纳公爵定为实际掌握王国权力的摄政王。但博纳公爵表示一切的册封和加冕礼将在他带队夺下魔龙的高塔之后再做打算。” 　　“夺回魔龙的高塔？”卡尔并不看好这一举动。人类对上魔龙几乎没有任何的胜算。就算他带着几万士兵，也只是在龙焰下添上几万具尸骨而已。 　　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打算，很显然是有所倚仗。 　　“已经有其他的大法师决定参与到这次人类对魔龙征伐中。” 　　“代表魔能枢纽？” 　　“是的，他们将以魔能枢纽的名义参战。” 　　这和卡尔预料的一样。 　　自从他把“她”弄丢之后，魔能枢纽其他的大法师们对他的不满日益激增。卡尔表面上在这座建筑养伤，实则是因为被联名弹劾不得不在这座建筑内暂避风头。 　　他是被软禁在这里的。 　　卡尔笑了一下：“为了魔龙高塔中的媒介？” 　　“魔能枢纽内绝大多数的人造媒介都已经失去了效用。” 　　“我知道。”卡尔见过那些失效的媒介水晶，雕刻着魔法阵的灭魔石变成了彻底的废料，自然无法起到过滤能量的作用。 　　“物资部的威洛普，他们找到他的下落了。” 　　“没有，还在找。”白袍法师说，“现在内部学的多数的法师都认为是威洛普对这一批的原材料动了手脚，才导致人造水晶无法继续使用。”这无疑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不只是手头上的这一批，提前被制造的和之后送来的灭魔石都已经失去了它们的效用。 　　太多的法师不愿意承认他们没有媒介就无法施法事实。 　　卡尔一点都不诧异。魔能枢纽对于魔法媒介这依赖性太强了。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的施法者。但在经历过一次冲击高塔法师失败后，卡尔意识到问题并不是出在媒介不够强大，而是施法者在施法的过程中逐渐遗忘了法术的本质。 　　当他重新试图去了解法术接触法术后，魔法也给予他正向的回馈，卡尔成为了新的高塔法师。 　　“找到他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停下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自己施展法术。”卡尔对其他大法师们追求媒介的行为表示理解。不过他没有好心到将自己成为高塔法师的方式分享给他们。毕竟那些自私的家伙儿也从来只想自己。 　　“继续寻找米拉的下落。”卡尔嘱咐白袍法师，他想了想，补充道： “酒馆、码头或者妓院，只要能够收容无身份女孩儿的地方，就去询问一下。” 　　“大法师。”白袍法师应下来，“我听说其他的大法师们从这一次的集会上面发现了一些可以重新施展法术的方式。” 　　“什么？” 　　“卷轴魔法。” 　　- 　　“兰斯。”米拉出现在兰斯的卧室。 　　“你带玛利亚到底看了什么？”兰斯带着玛丽亚前往了雷电池，却偏偏叫米拉留在了这里。 　　“通往恶魔之痕另一边的途径。”兰斯回答说。 　　“那为什么不带我去？” 　　“太危险了。” 　　米拉嘟嘟唇，她能够理解兰斯是考量，可她真的很好奇。 　　“我们不是说好不瞒着对方的嘛？”米拉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换你的，怎么样？”她低声建议着，露出些不情愿的表情。 　　米拉想让兰斯自己猜出来她知道他是龙的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可她想知道兰斯隐瞒的事情。 　　“原来你说情侣之间要坦诚是骗我的。”兰斯挑眉看着米拉。 　　“没有没有。”米拉昂起头，连忙否认。 　　兰斯压着笑盯着她。 　　“否认的很心虚。”他说。 　　是有点心虚。 　　米拉叹气。她想兰斯猜出来嘛。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不适合他们玩猜猜猜的游戏。 　　米拉很快就想到另一个好主意，她凑到兰斯跟前。 　　“你弯下腰来。”她说。 　　“弯腰做什么？” 　　“先弯腰，再问为什么。” 　　兰斯无奈地笑了笑，顺应着她的意思弯下腰来。 　　到那时候含着笑的蓝色眼睛逐渐靠近，米拉不自主的屏起呼吸。 　　兰斯看到了她的呆滞，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米拉，我已经弯下腰了。”兰斯好心的提醒他。 　　米拉眨眨眼睛。两团红晕浮上面颊，但她还是强撑着保持镇定，将她脑海里构想的画面付出行动。 　　米拉在兰斯两侧的脸颊上快速亲了一下。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她低下头，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耍赖。 　　兰斯笑出声来。 　　“看起来你瞒着我一个大秘密。”兰斯直起腰来，垂眸看低头当鸵鸟的米拉。 　　“没有。”米拉反驳。就是一个小秘密。 　　兰斯凑上来，好闻的香味又一次将米拉包裹，他变得主动起来。 　　“我的秘密很大。”兰斯说，“只亲脸颊骗不出来。” 　　“兰斯你学坏了。谁教你的？” 　　“魅魔。”兰斯回答她。趁着米拉提出疑问的时间将她抱了起来。 　　米拉看着他，她的面颊上浮现着红晕，但眼神却丝毫不害羞，直勾勾的与他对视。 　　兰斯朝前倾身，吻吻她的唇角，然后贴上米拉的嘴唇，探寻久旱的甘露。 　　米拉发现兰斯在亲吻她的时候，最开始时总是很温柔，就像是人形态的兰斯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逐渐的，吻会变得暴躁起来，相对应的，身上的香味会越来越重，体温也会越来越高。 　　这时候他更多是蓝龙。 　　米兰很喜欢这种变化。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她走入幽谷，在七拐八拐的昏暗路径之中突然现一丝光亮，然后被这次光亮笼罩。 　　这是兰斯不同的两面。 　　有的时候她会被彻底的光源吞噬，甚至忘记呼吸，忘记此刻身在何处。但是蓝龙的臂膀会带给她一种家的感觉。 　　米拉用额头轻蹭兰斯的胸膛。 　　他胸口的位置总是比其他地方温度更高。她知道那是因为衣服下胸口的位置生长这一块异于其他地方的鳞片，那是蓝龙的护心鳞。 　　蓝龙还想要吻她，却被米拉躲过。 　　“亲够了得回答我雷电池的问题。我也想去看。”忙乱之间，米拉还没有忘记她的目的，连连提醒最重要的事情。 　　亲嘴可不能白亲嘴。 　　兰斯闷闷地笑。 　　“你呢？你瞒着我的秘密呢？” 　　“我想让你猜到。”米拉实话实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兰斯的胸口，她能够感受到护心鳞下心跳又力的跳动。 　　“你是笨蛋我有什么办法？”米拉抱怨着。 　　“一点线索都没有。”兰斯说，“我要怎么猜？” 　　“我就是自己猜到的。”米拉轻声说，“虽然我有一点线索吧。但那些线索都是我自己发现的。谁让你连谎话都不会说。” 　　米拉摸索着兰斯的皮肤，手指灵巧地钻进他的衣服，贴在巨龙炙热的肌肉上。 　　护心鳞下的心跳是那样的有力，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仿佛涌现出一种带有独特韵律的魔法。 　　兰斯连忙去捉米拉的手，手掌在握住她的手时，脑海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 　　米拉感受到他瞬间的肌肉紧绷。 　　真的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兰斯的脸上流露出惊讶慌乱的神情，他盯着米拉，张开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米拉嘟嘟唇。这可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兰斯伸手抱住她，紧紧搂住。 　　同时他放弃拽开米拉捣乱的手，而是牵引着她，按在护心鳞的正上方。 　　“聪明的坏蛋。”兰斯没有看米拉的神情，这个家伙还是猜到了一些危险的真相。 　　“你怎么猜到的？”兰斯问她。 　　“我不是说了你不会说谎吗？”米拉回忆着兰斯那些前后不搭的话，那些混乱的话语只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就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 　　“反正就猜到了嘛。”米拉取出自己胸口悬挂的鳞片。 　　“不过还是因为它。”玛利亚提醒它这是来自于蓝龙的鳞片，她才将那些疑点全部串联起来得出答案。 　　“你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的吗？”米拉抚摸着那枚鳞片。 　　“嗯。”兰斯应了一声，当时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东西，就突然觉得这么做了。 　　“不疼吗？”米拉蹙起眉头，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得到验证之后她还是觉得惊讶，她想象一下那样的感觉，就觉得很疼。 　　兰斯果然是笨蛋。 　　“不疼。”蓝龙回答，他想了想，当时处于恢复期和新鳞片的生长期，比起疼，更多是鳞片钻出皮肉时的痒。 　　“很痒。” 　　“下次不能这么做了。” 　　“媒介有一个就够了。”蓝龙没懂米兰的意思，“施法还是更多要靠施法者本身。” 　　米拉感觉自己生气里，她佯装出要咬死兰斯的架势。 　　“我不是在说拔鳞片，是伤害自己的事情都不可以。” 　　兰斯愣了一下，低笑里两声，“原来是在关心我。” 　　“我才没有。”米拉哼了一声，抽回压在兰斯胸口的手，又热又烫的感觉，甚至让她的手心渗出汗水。 　　米拉最近读了很多巨龙读物，她知道巨龙这种时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兰斯稍微迟钝一些，但他也是巨龙。 　　蓝龙抱起她，带着她一起朝着床榻的方向走。 　　“做什么！”米拉赶紧抗议。 　　“睡觉。” 　　“不睡觉，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秘密了。” 　　“我是自己猜到的。”兰斯打算赖账，“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分明提醒你了。”她都做出那种举动了。 　　“你那是情不自禁，不是提醒。” 　　“胡说八道。” 　　米拉开始怄气，她利索地钻进毯子将自己包裹成一团。 　　这房子外面是火山。她也没地方跑，只能这样先和兰斯僵持一下。 　　“亲都亲过了，你不能这样。” 　　她包裹着自己，拽着毯子，“你这样我今天就去找玛利亚过夜。” 　　“玛利亚不和你一起。” 　　“不会。我和玛利亚是最好的朋友。” 　　兰斯沉默了一下。 　　他坐下来，看着包裹着自己的米拉。 　　“米拉，我觉得不告诉你对你来说是好事。”他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他的语调很严肃，虽然声音很轻，但是米拉能够判断出兰斯隐瞒的事情。和她隐瞒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要兰斯猜到她知道他是蓝龙的事情，说到底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可兰斯隐瞒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 　　米拉从毯子里探出头来。 　　她的头发滚的乱糟糟的，兰斯伸手提米拉整理头发。 　　“你去集会就是因为这个吗？”米拉询问兰斯。 　　她最初向兰斯提出想要去黑市，是因为想要获得魔法阵的材料，但意识到魔法阵无法对黑龙造成伤害后，米拉对前往黑市就不那么看重了。 　　是兰斯再一次提起这个事情，集会上，他也短暂地离开去寻找残余的哥布林后代。 　　米拉的直接告诉她，这些事情都是有关联的。 　　而这一切都和她有关系，所以兰斯才会做出此刻的表情。 　　她微微昂起头。 　　“和我有关。却不是很好的事情？” 　　兰斯点点头。 　　关于心灵之力，关于人造媒介，关于魔能枢纽，还有其他与米拉相关，却都指向一个结局的事情。 　　“我想听。”米拉思考片刻后，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这一切和她有关，她有理由也有资格知道。 　　兰斯瞒着她是为了她着想，米拉能够理解，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知道一切，即使这些，一点都不美好。 　　米拉朝着兰斯伸出手臂。 　　“你抱着我。”她有预感自己或许会掉眼泪，如果真的是那个样子的话，她希望兰斯能够抱着她。 　　蓝龙将她抱住，轻轻带着她躺在床榻上。 　　“像是讲睡前故事一样。”米拉抬起头，看着兰斯，她的眼睛弯出弧度，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烦心事都无法破坏这种弧度。 　　兰斯情不自禁地碰触她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蹭过唇线，是沙沙的感觉。 　　可兰斯要进将的不是睡前故事，而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惨剧。 　　哥布林种族城市，世界上最会做生意的族群。族内的发明家曾根据能量流动的规律制造出十几种不同的法阵，将这些阵法雕刻在合适的矿石上，便能创造出不同种类的施法媒介。 　　这也就是人造媒介的最开始的样子。 　　哥布林凭借着这种技艺，很快就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就像是魔能枢纽的人造媒介需要格丘陵矿洞里的灭魔石作为原材料一样。哥布林也需要原材料来完成媒介水晶的制作。 　　他们没有和人类合作，而是选择了天生的挖矿能手，他们的近亲矮人一族。 　　矮人一族大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们不擅长做生意，只要哥布林给的钱足够他们购买材料酿酒，这些大胡子不会在意他们有没有故意压价。 　　两大族群之间的合作一直都很稳定。哥布林们总会用满意的价格从矮人那里获得足够多的矿石。然后，将这些矿石制作成媒介卖到各个族群的施法者手中。 　　直到有一天，这一批的矿物里出现了一个异常的石头。喝醉酒的矮人将这枚不同寻常的矿石和其他普通的矿石放在一起，但负责检查货物的哥布林一眼就发觉了这块宝石的步不凡。 　　他们没有告诉矮人，而是按照往常收购的价格带走了这块非凡的宝石。 　　“心灵之石。”兰斯向米拉介绍这块石头的名字，在说起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的手臂不由得收紧。 　　米拉愣了一下，前面的事情她都不意外，但兰斯的动作却暴露了“心灵之石”的不同寻常。 　　米拉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想要用这样的动作让兰斯放松下来。 　　“你好香，兰斯。”米拉故意用鼻尖蹭兰斯的脖颈，害得他不自主颤抖两下。 　　“不要胡闹。”兰斯揉揉她的头发，身体由一种紧绷换成了另一种。 　　就像是格丘陵矿洞深处的阴影之心一样。心灵宝石是没有被外界杂物污染过的纯粹能量的集合。 　　作为世界之心，它本身就是极为强大的媒介，根本不需要那些废物一样的法阵去玷污它。但哥布林并不能自如的使用这块宝石，它太纯粹了。 　　但哥布林族群从来不畏惧困难。作为智慧种族他们喜欢用聪明的头脑解决问题。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族中的智者聚集在一起，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终于创造出能够调动心灵宝石能量的方式。 　　就像使用魔法需要媒介一样，心灵宝石是纯粹的能量，通过一个媒介，就能够使用其中的力量。 　　而想要找到和心灵宝石一样古老的力量并不容易。 　　一个哥布林智者提议，以亡者的身躯作为媒介。因为死亡，是如同世界本源之力，养古老的东西。 　　他的提议没有被采纳，却给最终的答案指引道路。 　　哥布林族群选择用新生的生命作为载体，试图采用这样的方式，去唤醒心灵宝石内的力量。 　　可就在他们即将最后一次展开实验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闻消息的人类，打破了实验的进程。 　　人类和哥布林之间的仇恨早在他们相互争夺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但这一次魔能枢纽的行动远远超过哥布林的想象。 　　这些贪婪的绿皮小生物，喜欢金钱，喜欢欺诈，他们偶尔强买强卖，却始终没有想过要以彻底的毁灭来解决竞争对手。 　　那一天的情况很惨烈。人类动用他们最强大的施法者，拿出了他们能够使用的最强大魔法，他们摧毁了哥布林的聚集地，也带走了宝石和使用宝石的方式。 　　魔能枢纽史上最伟大的人造媒介，便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在一切的刻板印象里，少女似乎总于纯粹，无暇，纯洁密不可分。 　　魔能枢纽培养了无数这样的少女，通过人工受孕，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合适的媒介。与米拉有着相同命运的孩子很多，但失败的案例也有很多。 　　他们成功了。终于有一个小女婴能够承载心灵宝石全部的力量，那枚石头终于转化成为最纯粹的能量融入她的身体。 　　卡尔给她起名叫米拉，意思是奇迹。 　　兰斯的声音停顿下来。 　　他观察着米拉，她收敛起笑容，但似乎并不意外。 　　是的，在看到那封信之后，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虽然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但米拉的想象力会把这些不清楚的东西描绘地异常清晰。 　　“你看过我的信了。”米拉终于明白兰斯为什么在颤抖，他曾打开她的心门，看到了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信件。 　　那封信上写“使用”。 　　“我知道使用的意思。”米拉闭上眼睛。 　　她曾在魔能枢纽的藏书馆里，看过真正的恶魔之书。 　　书上写，在恶魔之痕的另一侧，有着恐怖的献祭仪式。 　　它们将尽挑细选的恶魔之女送给主君，主君赐予这些少女魔力，它们分享恶魔主君的赐予的力量，享用身体，分食血肉，食欲与肉.欲疯狂的交织下，诞生出的就是恶魔破坏一切的疯狂本能。 　　恶魔之书记载了太多超乎想象的意识。米拉曾经因为好奇翻开过这本书，可后来那书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要把公主献祭给魔龙？最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笑。 　　米拉不害怕，她见过文字描述中的地狱，在进入高塔的那瞬间，她只是为了活下去。 　　高塔不是地狱。 　　他是兰斯。 　　作者有话说： 　　明天捉虫我疲倦了 第50章 　　米拉觉得进入高塔是她做过的最帅气的一件事。 　　她抱住兰斯, 用手臂紧紧缠绕着他。 　　她才不管自己是用什么身份走进的高塔的，她是米拉, 走近高塔的女孩叫做米拉。 　　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什么献祭, 什么使用，还有什么“她”，都是狗屁。 　　拯救世界, 交给想要拯救世界的人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想。 　　她的爱人是整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施法者，她跟着他耀武扬威就可以了。 　　她要努力一点, 争取以后哄着兰斯带着她去到处玩，坐在巨龙的后背上旅行，想象一下都觉得特别有趣。 　　可她好想哭。 　　为什么会这样？米拉的眼泪掉落下来，从第一颗圆滚滚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下来，然后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这是兰斯没有想到的意外发展，可他似乎知道该怎么做。 　　蓝龙环绕米拉, 将她环抱在怀中，任由她把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 　　米拉不想掉眼泪的。可她还是觉得强忍住眼泪会让她很难过, 反而不如一次性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释放出来，然后快乐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兰斯像是在摸小动物一样摸她的头发。 　　她胡乱地想，她现在是不是像是可怜的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面小心翼翼地掉眼泪？米拉不想这样的。可就这一小会儿变成这样好了。 　　没有爸爸妈妈的事情无论想多少次都会觉得很伤心。她会想起艾林夫人, 想起玛利亚的国王父亲, 想起兰斯偶尔提及母亲时候露出的悲伤与怀念并存的神情。 　　一次又一次被提醒是孤儿是很伤心的事情。尤其是将她的母亲与实验的牺牲品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米拉会变得更加悲伤。 　　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米拉存在, 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受伤的人。 　　可米拉消失了, 苦难也不会因此消失。 　　不是米拉, 会是其他的女孩, 如果那个孩子没有从魔能枢纽离开, 会是又一场悲剧。 　　米拉有时候很害怕她的大脑，她会同时从不同角度想一件事情，可有的时候她很喜欢她的思绪，正是这些无法复刻的想法组合成了她。 　　无论她是否诞生于心灵与思绪之力，她同样不会失去这些奇怪的念头。 　　在压抑的魔能枢纽，那些繁琐的规则与压抑的环境没能同化她。 　　她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却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这样，米拉逐渐停止哭泣，她已经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 　　她靠在兰斯的胸膛，感受着护心鳞下蓝龙的心跳声。 　　“好了吗？”兰斯感觉到米拉的颤抖逐渐停止。 　　她的悲伤并不会持续太久。米拉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自我调节情绪。 　　她摇摇头，示意兰斯自己已经没事了。蓝龙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就起来。” 　　米拉撇嘴。笨蛋蓝龙不会安慰人。 　　“不许看。”因为流泪，米拉的声音充满鼻音。她不想让兰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刚刚哭过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她不想给兰斯留下不好看的印象。 　　虽然以后他们会见到对方各种的姿态，但现在她和兰斯才刚刚开始恋爱，她一定要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 　　兰斯果然听她的话，他侧过脸去。 　　米拉偷偷地看他。他的侧脸也很好看。 　　她抬起手，一个咒语接着一个咒语在心底浮现，在魔法的帮助下，她很快就恢复成为正常的样子。 　　“好了。”外在可以通过魔法恢复，但话语里的鼻音一时半会还没法完全消除。 　　兰斯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落在米拉身上，她的眼睛有些肿，鼻子红彤彤的，但确实不再掉眼泪。 　　蓝龙的视线移动到自己胸口，他无声地叹气。 　　“我换件衣服。” 　　换衣服？米拉眨眨眼睛。因为刚才流泪的原因，她的眼睛有些涩，可这一点都不影响米拉的思路。 　　“转过身去。”兰斯或许迟钝，但米拉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她一点都不遮掩。 　　“有什么关系？”米拉弯唇笑，她的眼睛有些肿，却不影响她笑起来的弧度。 　　她坐的端正，一点都没有要转身的打算。 　　兰斯只好自己转过身去。 　　魔法托举着干净的衣袍递送给兰斯，他解开法师袍的系带。 　　兰斯是施法者，又是巨龙，不同于寻常施法者的羸弱，他的身侧比例极好，肌肉分布匀称，不显得过分夸张，反正就是非常的舒服。 　　米拉直勾勾盯着兰斯的背，顺着隆起的蝴蝶骨向下，沿着脊椎沟一点点往下。 　　蓝龙要锻炼身体吗？ 　　米拉不由得想，兰斯平时也没有锻炼的爱好，他比米拉还喜欢窝在房子里。 　　如果是天生的身材，还不需要特意保持，也太完美了吧？ 　　她撑着下巴，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勾勾的视线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兰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米拉惊了一下，匆匆移开视线，明明在后面偷悄悄观察的时候她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当兰斯转过来的时候，她又感觉到非常的慌张。 　　兰斯朝着她靠近。米拉没有去看，却知道他越来越近。 　　“做、做什么？”她抱着双腿缩起身子，不去看兰斯的样子。可她太清楚他的模样了，他的样子就印刻在她的大脑里。 　　兰斯笑了一下。就知道米拉实际上是个怂包。 　　他拿起一侧的衣服，套在身上。 　　法师袍有复杂的系带，趁着兰斯低头系衣带的时间，米拉抬起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她看到他胸口处的一片火红。 　　米拉被吸引了视线。 　　蓝龙抬起头，他知道米拉在看什么。 　　护心鳞。 　　他坐在她身侧。 　　“很惊讶？” 　　米拉摇摇头，她如实说:“很神奇。” 　　以前兰斯受伤的时候米拉替他处理过伤口，那个时候，他胸口的肌肤分明与寻常人无异。 　　米拉伸出手戳了戳那块鳞片。 　　护心鳞是透明的，她甚至可以透过鳞片看到兰斯胸膛下跳动的心脏。 　　“它看起来很脆弱。”米拉有点不敢继续碰它。 　　兰斯到觉得无所谓，他解释说：“这是我身上最坚硬的鳞片。” 　　米拉抬起头看着他。 　　“很神奇。” 　　兰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心情好了？”说着，他系好衣带，将腰带佩戴好。 　　“好一点了。”米拉如实说。 　　“我们出去玩。”兰斯朝她伸出手，“你不是问过我巨龙可以载人吗？” 　　米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她明白兰斯话语里的潜台词了。这时候米拉顾不得其他，连忙从床上站起来，穿好鞋子站定在兰斯身边。 　　“我准备好了。” 　　米拉期待起来，刚才她还想着要怎么哄兰斯呢，现在居然可以直接获得骑龙体验，简直棒极了。 　　蓝龙注意到米拉全部的神情变化。 　　他有些忐忑，其实兰斯没有带着任何人飞上过天空，他不知道米拉会不会害怕，他又会不会喜欢那种感觉。 　　魔法将两人送到高塔的另一侧。 　　高塔是建在山顶悬崖边上的建筑，一边是堆放着骨头的空地，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平时的时候米兰很少到高塔的后面，只有最开始观察高塔周围环境时来过一次。 　　她还记得第一次站在悬崖边向下观望时，那种双腿不自主颤抖的感觉。 　　这种感觉，即使现在也是一样的。 　　“好高。”米拉讪笑一声。她有过很多次从高处一跃而下的体验，可那是在高塔中的安全通道里，在能够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她才能够享受那种一跃而下的自由。 　　兰斯朝她笑了一下。 　　“我就是在这里学会飞翔的。”他看着脚下的悬崖。 　　“我曾上万次飞跃过这悬崖，米拉。” 　　他朝着她伸出手，米拉牵住他。 　　兰斯突然将她提起，就在悬崖的边缘，米拉双脚离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恐，但在稳稳当当落在兰斯脖子上的瞬间，那种本能的恐惧就消失不见。 　　“要开始了，米拉。” 　　他的声音随着风消失在耳边。 　　这是一声信号。 　　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同，米拉感觉自己的视角在升高，她的双脚无法感受到来自大地的踏实，而是被一阵风托举着。 　　她坐在暗蓝色巨龙宽阔的脊背上，身下的鳞片就像是她脖颈上佩戴的那一枚，他们的颜色更深，失去了绚烂却多出沉稳，他们更大，比起能够握在掌心的鳞片，她双手抚过的更加的坚硬。 　　它们整齐的排布成序列，组成蓝龙的盔甲，保护他不会受伤，不会受冻。 　　蓝龙是多么优美的生物。米拉的手掌流连在他坚硬的鳞片上，她的眼中露出艳羡。 　　即使已经在想象中构思过千百遍兰斯变身成为巨龙的样子，此刻她所接触的一切依然超乎想象。 　　“米拉。”即使保持着巨龙的形态，他依然可以使用人类的语言。 　　兰斯轻声说：“抓紧我。” 　　米拉伸出手，魔法在她的掌心出现，她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兰斯宽阔的背脊上。 　　就像是巨龙说的那样，龙群其实不适合被驯化，他们的身体上没有适合人类停留的位置。 　　他压低身体，米拉的身体随着他前倾，然后他俯身，龙翼张合在悬崖之上一跃而下。 　　米拉在混乱中闭上眼睛。她能够感受到风的呼啸，从她的身边涌过，卷着她的头发，她的衣摆，却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不适。 　　米拉的眼睛眯出一条缝，浅蓝色的光幕将她包裹。 　　是兰斯。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悬崖之下胸涌流动的河水。那是雪山融水，是跃动的奔腾野马。 　　蓝龙下坠速度是如此之快，他们随时都可能撞入那条大河，米拉睁大眼睛，她甚至能够看到湍急河水中蓝龙破碎的身影。 　　但兰斯在跌入河流的前一秒钟转化方向，他带着她一跃而起，越来越高，直至穿过云层，抵达月亮将近的地方。 　　巨龙的影子在云层见穿梭，在满月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又在云层中隐去。 　　龙翼，龙尾，龙身上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眼睛，在层云中时隐时现。 　　兰斯带着米拉飞过东部王国的群山，飞过湍急的大河，在戈壁滩的边缘转了个圈，最后带着她飞向一望无际地茂密森林。 　　“是魔能枢纽！” 　　在高空中，魔能枢纽的蓝紫色魔法屏障是如此的显眼。围绕着魔法能量的是发光的纽带，那是能量波动会产生的气场，也是剧烈暴躁魔法的另一种体现——扭曲空间。 　　在纳里生活都十八年里，米拉能够看到的是被魔法能量照围住的小小天地，那片天不是蔚蓝的，不是墨蓝的，是蓝色掺杂着紫色，是梦幻又虚假的。 　　现在她在魔能枢纽之外的天空。短暂的时间里，蓝龙带着米拉走过她从未经过的地方。 　　兰斯听到米拉的声音，他控制着身体悬停在魔能枢纽的上空。 　　魔法隐秘了蓝龙的踪迹。地上的人类法师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在魔法能量保护罩外，漂浮着这个世界上法术造诣最深的施法者。 　　“这样看起来真好看。”米拉对兰斯说。 　　从高空俯视魔能枢纽的能量保护罩，看着那些流动蓝色和紫色的能量，米拉不在厌恶与痛恨这片不一样的天空。 　　它始终有着独特的风景。 　　“啊——” 　　在巨龙的肩头俯视世界，她感受到的并非只有被自由充斥的无束，更多的，米拉看到了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看到了她被困在魔能枢纽内时候想要看到世界的样子。 　　“要更靠近一些吗？”兰斯询问米拉。 　　如果她希望的话，蓝龙形态的他，可以带着米拉站在魔能枢纽的保护罩上。 　　但米拉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要了。”米拉说，“虽然很好看，可我看厌了。” 　　精致美丽的外皮下是虚假空洞的内涵。她不要在接触魔能枢纽了。 　　蓝龙歪歪脑袋，带着米拉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他最终停在一片火之痕前。 　　米拉跳望远处忽明忽暗的天空，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恶魔之痕。 　　森林，浓密的森林，然后突然被截断，再往过是突然冒起的浓烟，是裸露在地表的岩浆。是火焰，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他们抛哮着想要冲向这里，却被一幕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 　　兰斯带着米拉靠近恶魔之痕。 　　与想象之中的邪恶不同，米拉逐渐从那看不到的屏障上面感受到亲和。 　　她想起兰斯的话语，想起这是他的母亲。 　　封印恶魔之痕的屏障是无数蓝龙先祖的护心鳞，而在很多年前，屏障出现了一条裂缝，修补裂缝的是兰斯的母亲。 　　米拉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他不止满足了她的心愿，更重要的是，兰斯想要带着他抵达这里，看到这个用护心鳞构建的鳞片。 　　他将米拉放在了近处的巨树上，魔法修剪树枝变化出合适两人暂留的平台，兰斯从巨龙变化成为人形，他静静看着前方。 　　火焰偶尔从另一面的世界升腾而起，火光遥远，映在他蓝色的眼眸中，是一个小小的橘红色的点。 　　米拉感受到兰斯的悲伤。她从脑海里翻出一个可以用开打开话题的问题，可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是如此的多余。 　　“雷电池就通向这里？”米拉木木地问。 　　兰斯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轻笑了一声，缓缓坐在树干上。 　　米拉学着他的动作坐在他边。 　　“通往另一边。”兰斯伸出手，指着远方火焰与浓烟涌动的地方。 　　“那一边。”他重复了一次。 　　高塔内的雷电池，是唯一从这个世界通向恶魔之痕另一边的通道。 　　不过它是个单向通道，只有这边的人使用殊方式进入另一边的世界，而那边的恶魔是绝对无法通过这个魔法装置进入人类世界的。 　　不过，纳撒尼尔这么想要夺回高塔，应该是掌握了逆转这个魔法的方式。 　　兰斯看着面前的保护屏障。 　　“恶魔们无法打破我母亲的护心鳞。”距离蓝龙心脏最近的鳞片，是看似柔软却最坚硬的鳞片。 　　米拉嘟嘟唇。她无法理解恶魔侵入，这种侵入是无理由的，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破坏。 　　可总有些人想要保护他们破坏的东西。 　　于是冲突和矛盾便在这个过程中诞生。 　　米拉抬起头看着远方，她的眼睛不如龙之瞳，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她看不清楚。 　　但从地下冒出的火焰与浓浓黑烟使如此的显眼。 　　“那些火焰是什么？”她询问兰斯。 　　“一种能量的表现形式？”兰斯也不确定，他没去过那一边，只是通过观察雷电池做过一些简单的实验。 　　“恶魔之魂是被污染的阴影之心。”兰斯又说，“也许这就是一种被污染的表现吧。” 　　“兰斯，我以前有段时间认为你无所不知。”米拉实话实说，“后来觉得你在魔法方面无所不知，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无所不知？”他好笑地偏过头，“如果有人和你说他无所不知，那一定是骗你的。” 　　米拉歪歪头。 　　“这不像你说出的话。” 　　兰斯楞了一下。 　　“确实不是。”他说，“这是高塔法师对我说的，那个骗走搜母亲护心鳞的人。” 　　“高塔的创建者？”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高塔法师，阿尔伯特·赞格威尔？”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对蓝龙来说，你们人类的名字有些复杂。我记不清他是否叫这个名字了。” 　　米拉点点头。 　　“是的。”阿尔伯特不是第一位高塔法师，却是最近几百年前最后一位高塔法师。 　　他被称为拯救人类的英雄。但米拉记不清他的具体壮举。 　　魔能枢纽的书籍里也许记载着他的生平，但学徒无法借阅这种书籍，卡尔也从来不会给她这些故事。 　　“施法者和蓝龙女王的故事。”兰斯看向米拉，“我知道的不多，也不会比书架上的那些幻想读物更有趣。” 　　“就和我们一样。”米拉的话语让兰斯意外。 　　他和米拉，同样是蓝龙与施法者。 　　可他没有顺从着米拉的意思说下去，反而反驳了她。 　　“和我们不一样。”塞西利亚和阿尔伯特之间并没有获得传统意义上的好结局。 　　他们之间，一个奉献出护心鳞生命力耗尽而死，另一个独自存活百年老死在这条漫长封印的下的某个庇护所。 　　这不是什么好结局。兰斯不会希望他和米拉像是塞西莉亚和阿尔伯特。 　　“你要帮忙吗？”米拉从玛利亚口中听到了那个不好的未来，她很想知道，兰斯会为了她参与其中吗？ 　　对于这个答案，她既希望兰斯回答会，又希望他坚定的拒绝保护好他自己。 　　“不知道。”兰斯摇头。 　　相比较之下，以前的他会无视人类的死活。现在的他有米拉，他更想保护米拉一个人。 　　他不是塞西莉亚，选择牺牲自我的事情，兰斯做不到。同样，他不希望拥有心灵之力的米拉在得知自己的能力之后使用这种力量去拯救世界。 　　恶魔的破坏欲没有理由。入侵能够阻挡一次，但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人刚好能够组织这些灾难，他也一直不能理解塞西利亚选择牺牲。 　　“我也不知道。”米拉如实说。 　　拯救世界听起来真的很棒。但离她好像很遥远。她只是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兰斯，保护好玛利亚，保护那些她在意的东西。 　　她不想拯救世界。 　　米拉撑着头。 　　玛利亚比她在乎的更多一点，所以她想保护这个王国。 　　“护心鳞没有碎裂的痕迹。”兰斯说，“只是恶魔的一次新尝试。” 　　“你和玛利亚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拯救世界的方式。”兰斯说，“用勇者之魂封印恶魔之魂。” 　　米拉一惊：“玛利亚答应了？” 　　“她说在她另一个世界尝试过了。这种方式没有用。” 　　“那就好。”米拉想，她也不想玛利亚去牺牲。 　　“所以我跟她说了另一种方式。”兰斯的神情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阻止这场战争，将纳撒尼尔永远的丢回到那一边的世界。” 　　- 　　“您的提议我们当然满意，公爵阁下。” 　　魔能枢纽内某处贵宾招待所。 　　伪装成为人类博纳公爵的黑龙纳撒尼尔正在与几个法师打扮的人交谈。 　　博纳公爵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那双充满邪气的黑眸在众人身上打量。 　　“怎么没见到卡尔大法师？”纳撒尼尔与卡尔曾是旧相识。 　　曾经，他试图用龙焰荡平东部王国的时候，就是卡尔大法师从中调停，才决定将公主许配给他。 　　那时候的卡尔不过刚刚买入八环，却有胆识与黑龙谈判。 　　“卡尔？”施法者们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纷纷露出厌恶的神情。 　　“他弄丢了重要的东西，现在被剥夺了一切实权，软进在中央教学楼里。” 　　博纳公爵微微挑眉。 　　纳撒尼尔当然也知道卡尔是人类目前为止最有希望冲击高塔法师的存在，也是他见过的仅次于蓝龙的人类施法者。可他现在居然被软禁？ 　　“他弄丢了什么？”博纳公爵佯装出好奇的样子，询问着与他相聚的魔能枢纽施法者们。 　　他们先前达成协议。博纳公爵带来消息，称魔龙受重伤，现在正是除去他的好时候 　　魔能枢纽将派遣施法者帮助人类军队一起讨伐魔龙，之后获得的战利品中，魔龙收集的媒介和高塔本身归魔能枢纽所有。 　　东部王国的民众从这一天起重获自由。 　　这是魔能枢纽的秘密。当博纳公爵提起这个的时候，在场的施法者们纷纷沉默下来。 　　纳撒尼尔微微挑眉，充满邪气的黑色眸子中露出一丝思索。 　　“看起来是我越线了。”他故作无谓地饮下一整杯酒，整个身体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 　　微微眯起的龙之瞳流露出些许黑龙的力量。 　　这里是魔能枢纽的地盘，纳撒尼尔本来不愿意在这里使用黑龙的能力。 　　但他隐约猜到些什么，这群人类能够给他答案。 　　龙威不属于魔法，是单纯的食物链上层生物对于下层的威压。 　　黑龙是群龙之主，即使纳撒尼尔离开天空之城多年，这种力量依然伴随着他。 　　很快，便有人在迷迷糊糊之间透露了魔能枢纽的隐秘。 　　“卡尔弄丢了她。” 　　“她？” 　　“是人造媒介，他们把心灵之石的力量转移到了一个女孩身体里，占有她就等于拥有了心灵之石的力量。” 　　纳撒尼尔歪歪头。 　　人类的胆量又一次超乎他的想象。他们居然敢将主意打在了世界之心上。 　　居然还真的让他们鼓捣出来使用心灵之心力量的办法。 　　纳撒尼尔不是人类。他可以直接吸收世界之心的力量。 　　兰斯也是巨龙，他同样也可以。 　　人类女孩。 　　他想起那个被蓝龙鳞片保护的黑发少女。 　　因为有龙鳞的保护，龙之瞳看不穿她的底细，原来还有这样的用处。 　　纳撒尼尔撑着头。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那东西能让我们成为高塔法师。”施法者们提起卡尔弄丢媒介的事情就感到愤怒。 　　媒介从不是卡尔一个人的，也许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不应该同意卡尔将她当做普通孩子饲养的建议，就应该将“她”封闭到合适的牢笼里，等到成熟再取出享用。 　　那样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 　　“高塔法师？”纳撒尼尔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这群人类的猪猡，居然还想成为高塔法师？ 　　“等到获得魔龙高塔里的传奇媒介，你们很快就是了。” 　　- 　　米拉趴在兰斯的背上睡着了。 　　蓝龙小心翼翼地将她带回高塔，从塔底经过的时候，龙族远超凡人的听觉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兰斯捂住米拉的耳朵，生怕这些细微的响动将她吵醒。 　　是米拉的朋友玛利亚和那位有能力屠龙的勇者，他们似乎产生了分歧。 　　兰斯不需要过多猜测，他知道是因为恶魔之痕的事情。 　　勇者们都有些直肠子。他们将“正义”奉为圭臬，难免在某些时候进入到一种极端的状态。 　　兰斯从米拉的朋友身上看到了勇者之魂，可那种力量依然是雏形，她想要真正掌握这种诞生于人类的勇气却足以比拟世界之心的力量，依然需要很多的考验。 　　这和兰斯无关，他也不想过多掺和到其他人的生活里。 　　他准备带着米拉回到塔顶，但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阻止了他的去处。 　　兰斯停下脚步，魔法将熟睡的米拉包裹。为了防止将她吵醒，兰斯使用魔法将她送往塔顶。 　　他自己则留在塔底，对上面露不善的撒姆。 　　“你不是我的对手。”蓝龙说。 　　若是在其他地方，他遭遇这个带着屠龙剑的剑圣一定会遇到麻烦，但这里是他的高塔，撒姆绝不可能在蓝龙的高塔战胜他。 　　“你给玛利亚出的馊主意。”撒姆脸色阴沉。 　　他是长相明快艳丽的男人，却在这种时候流露出隐藏在艳丽下的杀意。 　　“只是一种建议。”兰斯说。 　　他已经实地考察过了，恶魔之痕根本没有破碎的可能。纳撒尼尔只是希望凭借战争和雷电池将那面的恶魔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然后这两面夹击打开护心鳞的封印。 　　牺牲？现在还用不到牺牲。 　　因为米拉离开魔能枢纽所带来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原本进程中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危机，变的没有那么致命。 　　他们只需要解决掉纳撒尼尔就可以了。 　　兰斯懒得解释，他现在想回到塔顶陪着米拉休息。 　　“你只是舍不得那个女孩。”撒姆说，“她是心灵之心的化身，她拥有能够化解危机的力量。” 　　兰斯皱起眉头。 　　他不太能信任勇者们的脑袋。同样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他会选择舍弃玛利亚来保全米拉，发生在撒姆身上，他牺牲米拉保护玛利亚。 　　这都是一样的。他们所处的立场不同，想要保护的也不一样。 　　兰斯想把这个蠢货赶出高塔，但他思考了一下，这么做不妥当。 　　不必要误会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 　　而且，米拉明天早晨起来应该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客人被赶出高塔。 　　兰斯沉默一会儿，虽然不喜欢解释，但他还是开口向面前的人类勇者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情况。 　　“恶魔之痕的封印完好无损，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的视线转移到随后赶出玛利亚身上。 　　“现在这不整个世界的危机，最多算是东部王国内部的争端。” 　　玛利亚愣了一下。 　　她明白了兰斯的意思。 　　“我会阻止战争的。”她看向撒姆，一把扯过他，“回去啊。” 　　撒姆满脸莫名其妙，心中升起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暴躁地抓抓头发，扛着自己的剑离开了塔底。 　　兰斯朝着玛利亚点点头，他的身形化作无数闪光的蓝色斑点，朝着塔顶的一片黑暗中漂浮而去。 　　- 　　自从博纳公爵掌握王国的实权后，他便开始到处招兵买马，扩充军队。打着讨伐魔龙的旗号，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军队。 　　米拉乘骑着巨龙从要塞的上空掠过，看着场地中央训练的年轻士兵们，他们喊着整齐的口号，每一次挥舞手臂，都有汗水顺着稚嫩的面庞落下。 　　随着距离拉进，她甚至在这些新士兵中看到几个勇者镇年轻人的身影。 　　东部王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为了这场获得自由的战争，而做出属于自己的努力。 　　纳撒尼尔就是利用了人们对于魔龙的厌恶心，他当然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恶名在外。纳撒尼尔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以前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不过那些坏名声有倒霉鬼替他背负。兰斯一直凭借着魔龙的恶名生活在高塔里，现在那些恶名成为了真实发生的事情。 　　纳撒尼尔特意在军队里安排了表演。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人类他们曾被魔龙支配的恐惧。 　　他看到他们脸上的愤怒，他嘲笑他们的愚蠢。 　　纳撒尼尔享受的这一切，无数的愤怒情绪成为他的力量。 　　他决定要试炼一下这支他亲手打造的部队。 　　他们的第一站，并非是宣言中的高塔。而是东部王国的邻国，一个叫做卡丘比的独立城邦。 　　卡丘比是自由贸易城邦，这里聚集的都是在各地做生意的商人。卡丘比没有规的军队，他依靠向东部王国缴纳赋税获得王国军队的庇佑。 　　那是个下雨天。 　　雨水淅淅沥沥，为连日来的燥热带来些许凉爽的气息。 　　卡丘比的商人们难得空闲，聚集在街道上的酒馆赌场挥霍着近些时候获得的财富。 　　然后，恶魔降临了。 　　高塔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玛利亚因此很自责。 　　最近一段时间她尝试着联系国王的旧部，可那些曾宣誓永远效忠王国的爵士们纷纷投诚了纳撒尼尔。 　　他们声称博纳公爵也是王国的血脉，他才是正确的，正义的的那一个。 　　贪婪、胆小、懦弱的国王与被献祭给魔龙的新娘不过是虚伪的骗子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纳撒尼尔很懂得运用舆论，在恶魔之痕内获得的力量配合龙威，让他拥有了控制人心的力量。 　　只要这种疯狂酝酿到一定程度，恶魔就会得到合适的容器，只有他能逆转雷电池的法阵，恶魔便会通过这个保留通道通过蓝龙族群设置下的屏障。 　　米拉在午后降落在卡丘比镇。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城镇，而是停留在前往城邦的唯一路径上。 　　拥有着敏锐五感的兰斯率先皱起眉头。他抬起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微眯眼睛，周围卷起风暴，然后，雨水降落了下来。 　　米拉没有明白兰斯为什么要使用魔法，可随着她靠近城镇，她才明白他的意图。 　　风暴卷走城内尸体在高温发酵中形成的恶臭，雨水冲掉了渗透进地面暗红的血迹。 　　米拉感觉自己在颤抖。 　　她的身体不停地哆嗦着。玛利亚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她见过更加残酷的画面，情况比米兰好一些，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灰败而无血色的。 　　他们低估了黑龙的残忍，也忽视了纳撒尼尔的疯狂。 　　他造成这些屠杀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为了破坏。 　　他已经不是黑龙纳撒尼尔了，而是恶魔纳撒尼尔。 　　悲呛笼罩了所有人。即使兰斯并不是人类，但在看到无辜的生灵惨遭屠戮的时候，他也沉默下来。 　　他好像理解了塞西利亚为什么要阻挡恶魔侵入这个世界。 　　恶魔会破坏他们熟悉的一切。 　　蓝龙依靠自然而生，若是自然中一切生命都因此消散，自然又在什么地方？ 　　他伸出手，按在护心鳞的位置。 　　米拉是最先从悲伤中回神的人。 　　她感受到一种力量在身体中涌动，这种力量支撑着她。 　　少女摘下胸口处的龙鳞。 　　她双手捧着龙鳞，古老的咒语从她口中念诵，魔法自然而然地从她脚下的土地诞生，甚至没有经过那枚龙鳞，而是以最自然的姿态被米拉指挥。 　　她的魔法托举起城内的亡者，她的魔法擦拭掉模糊的画面，那些长眠者得到安葬，但这座小城终究化成了一个名字，一场悲剧，一声叹息。 　　返回高塔的路途是沉默的。 　　没有人说话。 　　米拉试探地握住玛利亚的手，她看起来太过悲伤，如果她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情愿，她一定会收回自己的手。 　　但玛利亚没有，她没看她，却坚定回握住米拉的手掌。 　　热量从她的掌心传来，握剑的茧子摩擦着米拉的手指，她轻轻勾住她的手指，两人同时眺望远方。 　　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但她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拯救世界？不，不是。 　　没有人能够拯救世界，她们只是在保卫家园，保护那些想要保护的人还有事物。 　　— 　　高塔下，一道身影静立。 　　米拉松开了握着玛利亚的手。 　　那是个苍白的少年，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听到响动转过身来。 　　他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袍，胸口系着一朵白色的花。 　　米拉后退了一步。 　　是卡尔。 　　作者有话说： 　　米拉一行人无法提前阻止屠杀的原因是，有良知的人是无法预料无底线的存在能多么无底线。 　　- 　　快完结了，询问一下想看什么番外。 　　目前暂定的是，恶龙米拉和人类兰斯。 第51章 　　卡尔第一眼就看到了米拉。 　　他注意到米拉的动作微微偏头。离开魔能枢纽后, 她交到了新的朋友。 　　然后，他的视线定在兰斯身上。卡尔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的魔力。 　　毫无疑问, 这是位强大的施法者。 　　米拉收回落在苍白少年身上的目光, 转向兰斯：“把我送回高塔吧。” 　　兰斯意识到些什么，他明白米拉并不想看到面前的人。 　　他微微颔首，魔法托举着米拉和玛利亚等人, 直接将他们送回到了高塔。 　　瞳仁不受控制地扩大, 米拉却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卡尔的视线定在兰斯身上。 　　他没有看到他的施法媒介。 　　在当前世界上，人类想要越过媒介施展法术, 只有一种方式。 　　米拉在他身边，他们已经……睡过了？ 　　卡尔眯起眼睛，魔力从他的身上涌动，毫不留情地朝着兰斯袭去。 　　米拉一回到高塔就躲了起来，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疑惑，他是怎么找到高塔来的？ 　　卡尔是想带她回到魔能枢纽吗？她肯定不会回去。他在和兰斯交手吗？他肯定不是兰斯的对手。 　　再见到卡尔, 她的心情很复杂。 　　对于这位导师，米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都心情面对他。 　　星星盯着躲进藏书阁的米拉。 　　“不看看吗？”小折纸人飞到米拉面前, “外面的魔法波动很强。”说着他漂浮起来，落在高塔唯一的窗前。 　　除了代表着自然世界的房间，在高塔内任何方方正正的建筑都有窗户, 对应着现实世界就是面前高塔唯一的窗。因为魔法的作用, 高塔内的人可以通过这扇窗看到一切想要看到的风景，同样也可以通过它看到高塔外的样子。 　　星星站在窗沿上, 看着高塔下斗法的一人一龙。 　　卡尔主动攻击, 与外界传言的他在上一次突破中受重伤一点都不同, 苍白少年可以调动的能量抵达了一个让人惊叹的数值。 　　这世间不会再有比他更加强大的人, 可偏偏他面对的是蓝龙。 　　兰斯惊讶地发现这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抵达高塔法师的程度。 　　“米拉, 真的不看看吗？”星星问米拉。 　　“他们打的很激烈。”虽然双方都没有动用大规模的魔法，但是涌动的能量便是激烈最直接的表现。 　　米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星星。 　　“没有人受伤吧……”她低声询问。 　　不用眼睛看，想象力变得越加丰富。 　　为什么卡尔会突然找上来？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了事情。米拉垂着眼睛，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找到她？ 　　即使知道魔能枢纽的腌臜勾当，米拉也不想杀死卡尔。 　　他不是什么好人，却把她养大。就这样互相不打扰不就可以了吗？ 　　兰斯。米拉在心底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打败他就好。不要杀死他。 　　强大的施法者默契地放弃了法术之间的较量，选择了使用纯粹的能量碰撞。 　　卡尔身上的十二个媒介都在闪烁着光芒，其中最明亮的是他佩戴在脖颈上的那个项链。 　　大法师的媒介无一不是罕见的存在。 　　可他没能在兰斯身上看到一个可能是媒介的东西，但他的力量一点都不弱，比起他，对面的男人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卡尔垂头笑了一下。十六七岁的外表，一双眼瞳却像是即将入土的老者。 　　十二个媒介在瞬间熄灭，纯粹的魔法力量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兰斯挣扎了一瞬，收回了自己的那部分力量。 　　“我是来找你的。”卡尔抬起头。 　　“关于这一次的事情。” 　　- 　　最近一段日子，频频有巨龙的消息传递到纳撒尼尔耳中。 　　他知道那是兰斯。 　　那头蠢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经常以巨龙的形态在王国上空掠过。 　　这无疑是好事。 　　越是这样，人们对于魔龙的恐惧就越发深刻。 　　恐惧滋生力量。他就会变得愈发强大。 　　兰斯还没有意识到这次的事情绝非小打小闹。纳撒尼尔的本意并非是干掉兰斯，但如果能顺带报仇，当然再好不过。 　　他的军队正在缓慢的成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前往高塔了。 　　今天，是魔能枢纽施法者抵达的日子。 　　令人意外的是，纳撒尼尔在执法者的队伍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人一袭黑色的魔法袍，站在人群中的时候，围观人的视线总是会不受控制就落在他身上，被他吸引。 　　那是卡尔。 　　纳撒尼尔眯起眼睛。黑袍，在法师体系中，这个颜色代表着高塔法师。 　　怪不得魔能枢纽的那些家伙会把他放出来。原来卡尔突破了。 　　不知道他何时会建立自己的高塔。不对，他也没机会建立自己的高塔了。 　　这个念头在纳撒尼尔脑海里只存在了短暂一瞬。强大的法师或许会懂得一些精神层面的法术，纳撒尼尔对法术并不算了解，但他知道在高塔法师这个等级的存在面前，想法还是直接些比较好，更深层的念头可能会带来麻烦。 　　博纳公爵笑着迎接了来自魔能枢纽的法师。 　　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 　　- 　　“卡尔说了什么？”米拉忍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向兰斯询问这个问题。 　　她擦着头发，看着逐渐靠近了兰斯，可米拉眼眸中的情绪并不是好奇，而是担忧。 　　兰斯走到米拉面前坐下，伸手接过她擦头发的巾帕，手指一曲一伸，魔法涌动，潮湿的发丝变得干燥。 　　“他希望我可以和他合作。”兰斯没有隐瞒卡尔来到这里的目的。 　　“合作？”米拉不解。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又为什么要和兰斯合作，是为了纳撒尼尔的事情吗？ 　　“集会上的卷轴引起的。”兰斯透露了些许消息。 　　“唉？”米拉不理解，“怎么会？魔法卷轴还会暴露写卷轴的人吗？” 　　“魔法卷轴本身不会。”兰斯回答，“但笔迹确实可能会暴露身份。” 　　米拉眨眨眼睛。她在集会上面出售的卷轴，都是最开始练习时候用的卷轴。那个时候她写卷轴的水平还很一般，自然不敢在笔记上做什么改动，现在她已经很熟练了，书写卷轴是使用的，也不是自己习惯的笔迹，为的就是隐藏身份。 　　“原来是这样。”米拉曾为卡尔做过很多抄写的工作，如果他有心去记的话，分辨她的笔迹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为什么找你合作呢？”米拉还是不理解。 　　那天的卡尔眼神只在她身上短暂的停了一瞬，米拉来不及捕捉那其中蕴含的意思。 　　“他试了试我的力量。”兰斯回答，“也许是在验证我是否配得上米拉。” 　　“胡说……”米拉瞥了他一眼，心跳不由的加快几分。 　　“我们说正经事呢。”她连忙说。 　　“嗯。”兰斯应了一声，“总之，他希望能和我合作。” 　　蓝龙的神情认真起来，“卡尔突破了高塔法师，人类对于魔法的操控力抵达这个水平后，法术能量会强化施法者的身体，他也许看到了什么，才会这么直接的找上门来。” 　　“我们决定合作对对付纳撒尼尔。”蓝龙在脑海中权衡的瞬间，还是决定将他和卡尔的计划告诉米拉。 　　隐瞒米拉不是他希望的事情走向，即使瞒着米拉可能会带来更好的效果。 　　但就像是米拉说得那样，恋人直接应当相互坦诚。 　　“我悄悄和你说。”兰斯凑上来，附在米拉耳旁，气息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米拉缩缩肩膀。 　　“距离拉远一点，再悄悄说。” 　　兰斯笑了一下，身体却贴米拉更近。 　　“不行，会被别人听到。” 　　- 　　随着博纳公爵的命令，军队朝着高塔方向启程。 　　魔能枢纽的施法者们也一同跟随在侧。 　　讨伐高塔，士兵是没有用处的，纳撒尼尔之所以需要这些人类，只是希望能够在逆转世界之门后的第一瞬间为融入这个世界的恶魔提供合适的宿体。 　　高塔的战斗力很有限，最大的麻烦就是兰斯。只要能够解决那条龙，纳撒尼尔的把握很大。 　　他本身就可以和兰斯纠缠很久，现在又有人类法师的帮助，纳撒尼尔很有信心。 　　都怪蓝龙女王塞西利亚过于自信，非要留下这么一个用来监视恶魔的通道，否则他想要将恶魔带入这个世界可真不容易。 　　但只要有小股恶魔进入这个世界，再想要打开分隔两个世界的屏障，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盘旋在纳撒尼尔内心深处的恶魔甩甩尾巴。猩红的眼瞳里满是得意。 　　它并不是强大的力恶魔，也不是狡诈的智恶魔，多亏了纳撒尼尔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他才能够这么轻易地控制巨龙的身躯。 　　这个不算强大的小恶魔兴奋地甩起尾巴。 　　他的力量附着在巨龙的本源上，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丝线组合成一张庞大的网，这些丝线的源头便是这只恶魔。 　　把恶魔的大部队带来这里，在那之前，大肆吞噬生命体。他将成为最强大的恶魔，他将有能力破坏这一切。 　　在那之前，他会努力忍着不杀死纳撒尼尔。毕竟，黑龙的身体如此的强壮。 第52章 　　人类的军队在高塔前停下来。 　　连绵不绝的雨水不利于行军, 人类的将军们开会商讨之后，决定让大军驻扎在山下。勇者镇的民房被征用, 成为了暂时的指挥所。 　　黑龙一直在思索他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些容器暂停某一处。 　　雨水给了他理由。天时地利。 　　纳撒尼尔站在雨幕中, 仍有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他身上的衣服。 　　说来奇怪，这雨一直都是这样不大不小的感觉, 却始终没有要停的迹象。 　　纳撒尼尔喜欢雨水。他眯起眼睛, 享受着雨水落在身上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真想变回巨龙的样子, 在雨水里面痛快的玩一会儿。 　　可惜，他不是蓝龙那种东西。他无法随意的改变自己的外貌，现在的这幅身躯是剥皮得来的，是一次性用品。 　　纳撒尼尔有些不爽。 　　蓝龙有着这样的力量，而他没有。如果此刻他变回龙，就没法继续保持人形了。 　　他必须要忍耐, 而黑龙讨厌忍耐。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忍耐。 　　纳撒尼尔不耐地抓弄后脑，血腥的味道在雨幕中弥漫。 　　他皱起眉头,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掌沾满黑红的血污，纳撒尼尔低下头轻嗅身上的气味。 　　他身上已经出现隐约腐烂的气味。 　　不能等了，要赶快要让那些人类法师干活。这幅躯体已经要腐烂了。 　　纳撒尼尔呼出一口气。 　　再等等。 　　他就就要复仇成功了。 　　不, 不只是复仇。 　　钻在他心底的恶魔低语着。 　　“还记得吗？”小恶魔强化着纳撒尼尔心底的阴暗面。 　　我们要带着恶魔入侵, 我们要带着恶魔入侵。 　　你和我，纳撒尼尔。 　　小恶魔一次又一次重复着, 　　因为纳撒尼尔是巨龙, 想要完全控制他并不容易。还好他在那边为了恢复自己的力量, 吞噬掉了不少的恶魔, 那些恶魔的身躯被巨龙消化, 但他们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被杀死。而是扎根在纳撒尼尔的身体里，成为小恶魔。 　　多亏了纳撒尼尔本身就是依靠杀戮取乐的家伙儿。小恶魔和他比较起来不算强大，却也能够控制住他。 　　是的。他要恶魔来到这个世界。 　　那将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猎杀游戏。 　　“卡尔，该你登场表演了。”纳撒尼尔低声呢喃，“靠自己突破的高塔法师。应该能带给我惊喜吧？” 　　- 　　雨还没有停。 　　纳撒尼尔却不敢再继续淋雨，他戴上了帽子，遮挡着从头皮后流出的脓水，静静看着从高塔里走出的影子。 　　“米拉。”兰斯从高塔里走出，一边走一边叮嘱米拉，“如果说他们进攻高塔，就按照我和你说的做。” 　　米拉点头。 　　她信任兰斯。 　　纳撒尼尔因为没法舍去人类博纳公爵的外皮，一定不会在第一时间出手，他会用人类来消磨兰斯，这些他们提前已经预料到了。 　　纳撒尼尔不在意人类士兵的死活，命令他们杀死无辜的镇名是为了在他们心底种下适合恶魔生长的种子。 　　玛利亚曾在另一个世界与恶魔污染的人类战斗，她有这方面的经验。 　　兰斯已经使用传送术将他们悄悄送去镇子，留在高塔的他们必须要给撒姆和玛利亚争取足够的时间消除那些人类恶念。 　　米拉需要观察一切，直到纳撒尼尔忍不住出手，直到他身体内可能隐藏的那个东西出手。 　　“我知道了。” 　　“星星会帮助你的。”兰斯笑起来，完全不像是即将应付一场苦战的样子。 　　纳撒尼尔看得一清二楚。 　　他眯起眼睛，眼神里的暴虐泛起。小恶魔很快就开始扩散。 　　就像是阴影之心会诱发人心底的恶念一样，被污染过的恶魔之魂还能够将这份恶念传染给更多的人。 　　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出来？纳撒尼尔只感觉愤怒，兰斯像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米拉看着面前魔能枢纽法师，他们也看到了她。 　　贪婪与渴望滋生的瞬间，米拉向后退了一步。 　　“别怕。”兰斯说，“他们无法上前半步。” 　　米拉重重地点头。 　　是的，他们无法上前半步。 　　兰斯有着这样的力量，她要做的是保护好高塔，以及在关键时候使用那个魔法。 　　高塔是他们的家。 　　兰斯已经提前告诉过米拉。 　　黑龙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儿。只有他真正露出龙躯，战斗才正式打响。 　　在那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是预热。无论他和卡尔纠缠到什么程度，米拉都不需要担心。 　　他会教训卡尔一顿，至于程度，他心中有数。 　　兰斯走入雨幕，魔法能量蒸发靠近他的雨水。 　　他的视线从一众施法者面前移过，他们的媒介在雨幕中闪烁着光芒。 　　兰斯眯起眼睛，视线定在卡尔身上。 　　“把她交出来。”对于卡尔而说，他之所以会和黑龙合作，为的就是重新占据她。 　　这也是他给出的理由。 　　黑龙了解过内幕，他没有怀疑。 　　虽然不知道兰斯为什么会和人类女孩搅合在一起，但是能够看到蓝龙吃瘪，他的心情就会变好。 　　让人类和蓝龙撕咬，他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占据高塔。 　　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 　　兰斯不说话，只是朝着对面伸出手。那意思很简单。 　　有能耐就来抢。 　　卡尔也不废话。 　　十一个媒介浮现在他身后，脖颈上的项链也发出明亮的光线。 　　人类最强的施法者和蓝龙对抗正在一起。 　　对上高塔法师，兰斯并不算轻松。他没有用人类形态和高塔法师交过手，虽然卡尔还没有他的高塔，确实不折不扣的高塔法师。 　　这场打斗必须真实。 　　希望这个人类好运。 　　兰斯漂浮起来，魔法汇聚而成的能量在他身后涌动，不需要咒语的驱动，直勾勾地朝着卡尔身后悬浮的媒介而去。 　　人类法师的弱点就是媒介。 　　“你们，撬开高塔的门。”博纳公爵朝着剩下的施法者下令，其实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在看到米拉的瞬间，那些贪婪的施法者也没有要放过高塔的意图，现在的高塔可不止有那些魔龙收藏的宝物，还有她。 　　虽然魔龙能够变化成为人类的消息让他们感到惊讶，但她的存在更加重要。 　　米拉回到高塔，她施展法术出现在藏书阁。 　　星星已经等候在这里。 　　高塔是高塔法师的法师塔，这样的地方都拥有着独特的防御设施。兰斯的高塔自然也是这样的。 　　米拉握住自己的鳞片。她闭上眼睛，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光罩瞬间笼罩高塔。 　　米拉站在藏书阁的水池前，清澈的泉水缓缓流动起来。 　　泉水分成三个部分，浮现出三幅画面。 　　高塔外地面的情况，卡尔和兰斯所在的高空，已经山脚下镇子的情况。 　　玛利亚的剑刃在雨幕中散发着浅红色的光晕。那是勇者之魂在发挥作用。 　　驻守在勇者镇附近的军队，完全丧失了活人该有的生命气息，在纳撒尼尔的影响下，他们现在是完全的躯体，只要等到恶魔大军进入，躯体主人的意识就会被彻底的吞噬，作为恶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顿大餐。 　　玛利亚在做的，就是斩断他们和纳撒尼尔的联系。她知道恶魔的能力，见识过它们唤醒丑恶的手段。 　　勇者之魂是勇者们对美好品德的追求所化的力量，对抗恶魔之魂占据着天生优势。 　　她和撒姆的目标很明确，他们首先选择的就是那些被控制的同样拥有勇者之魂的人。 　　勇者镇里有很多曾经的勇者。帮忙的人手多起来，他们也能更快一些。 　　纳撒尼尔很快就会发现问题。 　　他观看的表演必须绚烂，而表演背后的动作也必须迅速。 　　云层之上，爆发在蓝龙与人类之间的战斗很快就进入白热化。 　　兰斯和卡尔向对方攻击的法术一刻都没有停止。 　　偶尔会有血水混杂着雨水从高空滴落。 　　随着一声绵长而沉闷的呼啸，龙的身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纳撒尼尔露出惊讶。 　　他昂头去看，人类的身躯使得他在使用龙之瞳的时候，受到限制，云层之中，龙的身躯若隐若现。 　　人类施法者的能力居然还不错。 　　不过纳撒尼尔也知道，卡尔到极限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人类显然受了更重的伤。 　　无所谓。黑龙笑起来，再多一点，更多一点。 　　两败俱伤才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 　　低沉的吟诵声在云层中回荡，像是一曲圣洁的圣歌。 　　需要蓝龙念诵咒语才能施展法术。 　　是禁咒！ 　　连黑龙都流露出惊讶。 　　居然能够把兰斯逼得使用禁咒，人类施法着超过他的想象。 　　机会来了。 　　这幅人类的躯体他受够了。 　　黑龙笑起来。人类公爵从战车走下。 　　他将帽子摘掉，趁着那些留在地面上的人类施法者正在匆忙攻击高塔的保护罩，没有人注意到纳撒尼尔的异常。 　　米拉通过水池看到了这一幕。 　　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额头处已经出现尸斑，四肢的末端早已僵硬。 　　而现在纳撒尼尔不需要忍了。 　　黑龙舍弃了他脆弱的人类躯壳。 　　杀死兰斯，然后占据卡尔的身体。他就是这么计划的。 　　纳撒尼尔展露龙躯。 　　在那些人类法师发现异常前，轻易地终结他们的生命。 　　另一条龙冲天而起。 　　米拉瞬间精神紧绷。 　　她通过高塔向玛利亚递送消息，她们必须更快一些。同时伸手攥紧了鳞片。 　　纳撒尼尔看准了这一时刻，朝着兰斯袭击。 　　黑龙擅长近身撕咬，他的躯体是兰斯是三倍，近身的距离也是为了给小恶魔入侵的距离。 　　兰斯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一种寒意入侵，晃动的恶魔尾巴，在兰斯眼中逐渐形成。 　　恶念是会传染，就像是在消极的环境中，难免感受到消极。在暴虐的环境中，会无端释放戾气。 　　“兰斯。” 　　纳撒尼尔压低声音，他没有真正开口，那些声音出现在兰斯脑海里。 　　逐渐的，这道声音变得更尖，更细。 　　“恶念是会传染的。” 　　“你不是扮演魔龙吗？你会成为真正的魔龙。” 　　死吧。死在高塔，带着那些恶名死去，世界将欢呼鼓掌，迎接新王的降临。 　　死吧。你们蓝龙不是喜欢扮演救世主吗？ 　　死吧。和你那愚蠢的母亲一样。 　　死吧。 　　咚咚咚。 　　是敲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 第53章 　　“这轮不到你插嘴。” 　　米拉的声音闯入兰斯的脑海, 震碎了那又尖又细的声音。 　　他们一早就知道，纳撒尼尔并不是唯一的敌人。 　　自负的黑龙绝不会试图获得人类的帮助。但恶魔不一样, 恶魔倾向利用智慧生物与生俱来的恶, 破坏他们后天袭来的道德与良善。 　　这会满足他们的破坏欲。 　　可兰斯和米拉不确定纳撒尼尔身体里的恶魔到底多么强。 　　玛利亚曾在另一个世界见过过恶魔之龙，但那时候的纳撒尼尔已经彻底失去了黑龙的意识，变成了纯粹的恶魔。 　　兰斯判断此刻的纳撒尼尔还没有恶化到那个程度。 　　因为他还在塞西莉亚的事情挑衅自己。恶魔显然不会做这样的举动, 而是会想办法接近兰斯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米拉使用的是之前都敲门魔法。兰斯说这是施法者为了讨蓝龙女王换新的小戏法。 　　可他很快发现, 这绝不只是一个谈强说爱的小技巧，只是被使用在这里而已。 　　在对抗恶魔的时候, 一个人容易陷入泥潭，掉入恶魔精心设计的思想陷阱，被诱导步步走入歧途。但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在意识的深处清晰传递不行不可以这样的念头。 　　说不定会有奇效。这个魔法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创造出来的。 　　这是两个战场。 　　一个是意识层面与小恶魔的战斗，另一个才是巨龙之间的碰撞。 　　又尖又细的声音并没有打算放弃。在意识侵蚀对象是两个之后，他的力量自然分化成为了两部分，朝着兰斯和米拉分别袭击。 　　米拉拥有思绪与心灵之力, 她并不惧怕这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兰斯则因为有米拉的提醒, 只要时时小心不要被小恶魔的低吟影响心神，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施法者的精神层次本来就是超过其他。 　　不过，这也影响了云层之上的战斗。 　　纳撒尼尔露出了他的真身, 但兰斯却不得不分处精力应对小恶魔的污染。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米拉很诧异, 但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他此刻的想法。 　　她呼出一口气，传送法术, 米拉出现在兰斯的背脊。 　　她稳住身形, 周围的景色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她熟悉的高塔外的天空, 而是红与黑的焦黑土地。 　　是恶魔之痕！ 　　“是假的。” 　　兰斯的意识清晰地传到米拉的脑海里。这个恶魔无法改变他们的念头, 就只能利用一些其他的方式给米拉和兰斯制造困难。 　　这种时候，他必须使出全力，保证他的寄宿体纳撒尼尔不会死去。 　　米拉稳定站在兰斯背脊上的自己。 　　这段时日，她曾不止一次在蓝龙身上与他一起翱翔天际，但真正的战斗，却是第一次。 　　“米拉。还记得他的弱点吗？” 　　拥有着思绪心灵之石力量的米拉是不会被恶魔迷惑的。兰斯没有把握他自己不会被迷惑。他仍然处于巨龙的发.情期，本能的欲望同样是不安因素。 　　兰斯决定将思绪的主导权彻底交给米拉。在战斗中，他的思绪将全力对抗小恶魔的侵蚀，身体的掌控权则交给米拉。 　　他们的意识合二为一，米拉俯下身体，让上半身尽可能地贴合兰斯的背脊，这样的动作会减缓飞行过程中风的阻力。 　　她的大脑里共享了兰斯掌握着的全部魔法。 　　“我记得。” 　　“我们解决他。”兰斯的声音果断而自信。他的魔力和米拉的意识。 　　感知到他所蕴含的魔力，米拉相信他们。 　　雨水渐渐停下，那本身就是兰斯的魔法。 　　现在他需要专心抵御恶魔的污染，米拉则要解决纳撒尼尔。 　　黑龙的眼睛是弱点。 　　纳撒尼尔的身体有短暂的僵直，除了因为小恶魔的力量影响，困住他的是一个来自身后的魔法。 　　卡尔。 　　纳撒尼尔的脑海里想起一个名字。该死的人类，他和蓝龙联合起来…… 　　也对。非我族类。 　　纳撒尼尔狂笑起来，那就解决他们。 　　一股强烈的威压从面前魔龙的身体上传出，背脊一紧一松，巨龙横向甩尾，硬生生摧毁了卡尔造成限制。 　　人类施法者配合兰斯演了一出戏，为小镇上的公主和勇者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为了骗过纳撒尼尔他们没有任何的保留。 　　在体力上纳撒尼尔依然是优势。 　　纳撒尼尔知道自己的优势，甩掉人类施法者后，他几乎立即朝着兰斯飞去。 　　巨龙本身对于高温的承受力很强，但他背上有一个一烤就化的人类。 　　米拉一下就看出了纳撒尼尔的意图所在。 　　他想拉近距离，然后使用龙焰。 　　如果将她解决掉，兰斯将面临精神和躯体的双重打压。 　　米拉回忆着对抗纳撒尼尔的关键。 　　灵巧与速度曾是她的优势，此刻也是一样。蓝龙的体型没有黑龙那么壮硕，这意味着他们在多数时候更加的轻便。 　　但她的意图通过精神连接传递给兰斯的时候，米拉感觉到身下的蓝龙躯体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上升。 　　她需要把距离拉远。 　　加速魔法。随着米拉的念头在脑海里形成，法术效果便反馈到兰斯身上。 　　同样的法术，经由魔法之主是施展出来又是完全不同的效果。米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施展法术的时候是使用精神力来呼唤周围的法术，而现在，却是自然环境中的魔法能量源源不断地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这就是兰斯口中的感受自然的馈赠。 　　当初她在环境里对抗幼年期的黑龙时候，曾使用漂浮术和加速法术模拟飞行的状态。蓝龙天生就会飞翔，在加速魔法的加持下，他的速度被拉到极致。 　　恍惚间，米拉看到周围的虚幻的黑与红被拉扯出幻影，小恶魔的模拟法术跟不上兰斯的速度。 　　龙焰吞噬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见到没有烧死米拉，纳撒尼尔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他展开翅膀追了上来。 　　米拉和兰斯意念合一，这一时刻，魔法凝结而成的雷点法术趁着纳撒尼尔张开双翼的短暂间隙朝着他的肉翼与身体连接的部分袭击。 　　雷电带来的麻痹使得纳撒尼尔的身形晃动朝着地面的方向坠落几分。肉.体强悍的黑龙很快就从魔法效果中脱离出来。 　　他必须限制兰斯。 　　那个帮助他的人类女孩害怕火焰。 　　纳撒尼尔昂首喷吐龙焰，米拉连忙尝试躲闪，却发现这些火焰并不是朝着她而来。 　　她猛地一惊，连忙控制着兰斯继续升空，火焰形成的包围圈限制了米拉的速度。 　　如果是兰斯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穿过，但带着米拉就很难一下冲出火圈。 　　纳撒尼尔眼瞳凝实。 　　来自心灵的力量保护兰斯不被恶魔侵染，可她不只是他的引路灯，同样也是他的索命符。 　　如果兰斯无法被恶魔的污染控制，就在现实的世界解决他。 　　他瞬间拉近距离，在肉翼的推动下，拉近和兰斯之间的距离，米拉想闪躲，可这是黑龙铆足力气的一击。 　　当初兰斯在独自面对全盛时期的纳撒尼尔时，就是被他单纯靠蛮力的甩尾撞飞撞到山脊上才受伤。 　　在虚拟世界中的考核，米拉同样也是被巨龙甩尾杀死，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纳撒尼尔看不起魔法，因为对于黑龙而言，任何的外在力量都是无用的。他可以拼接自己的身体藐视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存在。 　　就算是恶魔，也只是控制他的精神力，想要完全使用蕴涵在黑龙身体里的力量，就要彻底抹杀他的意识。 　　轰—— 　　兰斯发出一声痛苦的龙啸。 　　他背脊上的米拉更是一阵头晕目眩，差些失去意识。 　　不过，她们还没有输掉。 　　黑龙朝着兰斯和米拉靠近，即使没有龙之瞳的远视能力，米拉也能够看清他眼底的得以。 　　时间流动的速度好似正在这一刻变得缓慢，纳撒尼尔眨眼的动作都放慢下来。 　　这是兰斯刚才吟诵的禁咒，他一直没有将这个法术施法，就是等待着一瞬间。 　　米拉下达的施法的动令。 　　然后，在龙焰组合的包围圈里，出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雨水！ 　　他在雨水中做了手脚。兰斯是靠自然施展魔法的蓝龙！ 　　他知道黑龙喜欢雨水，他该早些用火焰蒸发掉身上的积水的。 　　黑龙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完全由冰霜凝结而成的长剑直勾勾地刺入他的眼睛，那是全部由落在他身上的潮湿组合而成的武器。 　　是米拉曾见过的那把屠龙剑。 　　如果他的速度再快一些，这些雨水将被蒸发。 　　纳撒尼尔发出长啸。 　　他被激怒了。踩踏，甩尾，巨龙失去了视野，眼前是模糊的血红，他胡乱地炒朝着周围喷吐火焰，想要烧死米拉和兰斯。 　　传送法阵却在第一时间将火焰圈中的蓝龙和少女传送到安全的位置。 　　火焰越炽烈，黑龙暴怒着在其中咆哮着，他要点燃这一切，烧死一切！ 　　见过黑龙破坏能力的米拉知道纳撒尼尔一定会因为失去眼睛而变得狂暴。 　　通过兰斯的力量，她联系到高塔中的星星，小纸片人在米拉的授意下解开高塔的防护罩，用这个透明保护罩笼罩住半空中发泄怒气的黑龙。 　　这个保护罩十几个魔能枢纽的高阶法师联合起来都无法打破，黑龙想要迅速挣脱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真正等待着他的致命攻击，一直都是由他喷吐而出的龙焰。 　　兰斯朝着山下飞去，落地的瞬间由巨龙变化成为俊逸的人类青年。 　　他顾不得地面的泥泞，原地打坐尝试着吸收自然环境中的魔法能量来调节自身，米拉揉着撞疼的腰背，守护在他的身边。 　　连接两人内心的门突然被关上了。米拉愣了一下。 　　她能够感受到，兰斯正在解决他脑海里不断散发着恶意的小恶魔。 　　没多久，他睁开眼睛。脸色依然苍白，对上米拉视线的瞬间，兰斯不自然地别过眼睛，神情却已经放松下来。 　　米拉又闻到那股奇异的香味。 　　她突然意识到，兰斯为什么匆匆忙忙关上连接两人思想的门。 　　他站起来，昂头看着高高空之中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火球。 　　兰斯沉下表情，他一挥手，高塔的保护罩飞下来。 　　黑龙缩小了不知道多少的身体跌落山脚。 　　兰斯上前，从纳撒尼尔的意识中，拽出了小恶魔的本体。 　　“让你的朋友来。”兰斯向无力反抗的纳撒尼尔，魔法的锁链将他禁锢。 　　他则闪身回到高塔，小恶魔必须快些解决掉。 　　米拉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玛利亚杀死魔龙，公主和魔龙之间的联系才会被切断。 　　王国才会恢复正常。 　　她用法术发信号给玛利亚，传送法阵随即出现将公主带到这里。 　　“怎么样？”玛利亚在看到地面上的纳撒尼尔的瞬间眯起眼睛。 　　恶魔之龙。 　　“黑龙的审判应该交给你。”米拉说。 　　玛利亚沉默了片刻。 　　“回到王国，国民审判他的。” 　　即使黑龙不适用于人类的法律，但作为公主，玛利亚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是合适的。 　　无人能替逝者原谅凶手，她能做的，是送她去见审判者。 　　“让军队来吧。”米拉对玛利亚说。 　　“兰斯说，塔里有些东西要还给人类。” 　　- 　　“你把小恶魔丢回去了吗？”米拉飘浮在高空，看着山巅忙碌的士兵。 　　“它太弱小了。”兰斯说，“脱离了纳撒尼尔，他进入雷电池的瞬间，就被雷暴清除了。” 　　米拉露出错愕的表情。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居然拼接控制着阴暗面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我们得搬家了。”兰斯扇动翅膀，看着忙碌的人类士兵。 　　兰斯开放了高塔的几个房间。让军队带走了高塔里的财宝，媒介，还有黑龙纳撒尼尔的某些收藏品。 　　兰斯则拜托玛利亚，将那些被他收藏的宝剑也还给勇者们。 　　魔龙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魔龙的高塔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没有了魔龙的高塔，恐惧才会被淡化，贪婪与压迫将失去重要的原因。 　　玛利亚是王国的公主，那就是她要面对的新挑战。 　　“没问题啊。”米拉笑起来，她的脸贴在兰斯的背脊上。 　　在士兵将那些财宝带走后，玛利亚会下令将高塔烧掉。米拉和兰斯就在等待她下令放火，这样他们就会用魔法将高塔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高塔可以随便改变外形吗？”米拉看着下方搬运金子的士兵，他们就像是过冬囤粮的小蚂蚁。 　　“只要有合适的魔法，可以变成任何的样子。”兰斯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 　　在王都，还有国王给她的庄园呢。他们暂时可以把高塔变成庄园的样子，再慢慢选以后住在什么地方。 　　兰斯喜欢自然环境研究自然魔法，米拉则想要到处旅游。 　　她以前都没有机会旅游呢。 　　“嗯？”兰斯不解。 　　“秘密，我们去王都的时候我在告诉你。” 　　能跟着他们到处走的房子可真好，都不用担心风餐露宿。 　　兰斯笑了一下。 　　山巅，火焰燃烧起来。魔法带走了高塔，只留下一个幻影在火焰中燃烧。 　　巨龙调转方向，暗蓝色的鳞片隐藏厚重的云层里。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魔龙和新娘了。 　　米拉和兰斯将是魔法的探索者。 　　对了，还是龙骑法师和她的龙。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好辣，结束啦。米拉和兰斯要去旅游啦。 　　和正文基调不太符合，但是是正文故事线里故事补充会写成番外，标题我会写在内容提要。 　　还有一个平行世界的恶龙米拉×人类兰斯。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